蕭衍看過去,能看見它朝晏頃遲做出的口型,卻無法辨別它在說什麽。


    它在遮掩什麽?蕭衍思忖了一番,覺得想要追溯源頭,還得順著這嬰兒查下去才行。


    嬰兒見晏頃遲不說話,眼中露出殘忍的笑意:「嘻嘻嘻……怎麽樣,晏長老?如此劃算的買賣,你不會真的不想知道吧?嗯?」


    晏頃遲垂著眸子,叫人看不清眼中情緒,他默了會,忽然說道:「你為什麽會覺得,你在告訴我之後,我就會放你離開?你不過是個邪物。」


    嬰兒約莫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迴答,驚詫了一瞬後大笑道:「哈哈哈……既然今天沒辦法活著離開了,那也罷,嗯,那好吧,在你殺我之前,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這個晏長老一定會感興趣的,畢竟三百年前你們就惦記著對方。」


    蕭衍眼風一掠,晏頃遲瞬間抬眼,兩人的目光幾乎是同時落到了嬰兒身上。


    「哎,這是感興趣了?好嘛,我就說能讓晏長老念念不忘的人,也隻有他了。」嬰兒得意地從竹舍上跳下來,朝晏頃遲走近,它因為身形太小,又佝僂著身子,很容易便被陰影蓋住。


    蕭衍的目光隨著它的走動,緩緩移動著。


    「嘻嘻,不知道晏長老還記不記得江之鬱?」嬰兒佯裝思索,「不對,你怎麽會不記得呢,你一定記得的,他長著和蕭衍八分相似像的臉,你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吧。」


    晏頃遲眼底有抹不易察覺的鋒芒閃過,那樣滲人的冷意,抹殺了他特有的溫柔儒雅,卻又在下一刻被悉數藏壓,重新融起了笑意。


    他偏過視線,朝身側掃了一眼,像是漫不經心,又像是有意為之。


    蕭衍覺得,他在丈量什麽。


    「至於他們倆為何長得這麽相似——」嬰兒的話未說完,一道血跡忽然從它嘴裏噴射而出,晏頃遲不過是微微一側身,便避開了。


    蕭衍意外,他凝注著倒地的嬰兒,又抬眼看晏頃遲。因為就在嬰兒開口的剎那,他親眼看見晏頃遲對它動了手。


    那法力用的妙之毫巔,似一枚銀針,從嬰兒的命脈透出,若非站在蕭衍的位置去看,絕對難以察覺到異常。


    可晏頃遲的側身,讓所有人都誤以為這個邪物是被旁人殺了,它畸形的身體在逐漸枯萎幹癟,轉瞬間便化作了一小撮黑灰,散在了風裏。


    「何人?!」晏頃遲冷下神色,視線微斜,從最近的那名弟子身上掠過去。


    他在收斂自己的殺意,無風不露。


    蕭衍看著眼前的男人,無端生出股煩躁,這是晏頃遲慣用的手段了,他總是能夠很好的藏住自己的鋒芒,壓住那些不耐與狠戾,虛與委蛇。


    他將清雅慎獨的一麵展現的淋漓盡致,在旁人眼中,他是連笑裏都透著欵欵溫情的君子,享著潑天的盛譽,行過無邊的風月,卻是塵愆不染。


    不過蕭衍知道,那是別人眼中的晏頃遲,私底下的晏頃遲,為人處世,絕非君子。


    人群中忽然有弟子問道:「是什麽人能在晏長老麵前殺人?」


    旁邊人小聲接話:「未必是殺人,有可能是來之前就被下咒了,到時辰會自爆,許是有人想趁七月半陰氣重,釋放死靈?」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一時半會得不出結論。


    晏頃遲微微皺眉,他袖袍一攬,吩咐道:「先去搜尋義莊,不要讓死靈逃逸了。」


    「是。」餘下弟子領命,紛紛散開。


    等弟子們都走遠了,晏頃遲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彎腰去查看嬰兒死的位置。


    蕭衍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瞟過去一眼。


    然而晏頃遲眼眸沉沉,隻是淡漠地掃了兩眼後便起身了。再起身時,他唇角不知何時浸起了一抹笑意,這細微的變化,讓他判若兩人。


    蕭衍始終冷眼看著,覺得晏頃遲一定是在遮掩什麽。為什麽在提到三百年之事時,晏頃遲眼中會有別的情緒浮上來?他殺嬰兒是要替江之鬱隱瞞什麽嗎?


    江之鬱。蕭衍意味無窮地迴想著這個名字。


    真是可惜,這人大概是見識不到晏頃遲榻上浮浪的一麵了。


    蕭衍微垂下眼,無聲譏誚。


    他想起自己遮掩又含蓄的愛意,想起那天夜裏緊攥的被褥,與潮濕.酥.麻的熱浪,晏頃遲含混著熱息叫出的名字——江之鬱。


    隨後,他又想起自己去送醒酒湯時,晏頃遲眸中酒闌人散的醉意,卻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悉數變成了厭棄:「不過有幾分相似而已,別再學他。」


    蕭衍又一次生出被人捏在手掌玩.弄的感覺,他望住眼前人,輕蔑不屑的神情,從眼底漾出來。


    被埋藏了無數個日夜的恨意與恥辱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他要讓晏頃遲全部還迴來,全部……


    蕭衍饒有意味地笑了,他的指尖在不斷用力摩挲著劍柄的紋路,肌膚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紋路,也全然不覺。


    他做了打算,想要趕緊離開這裏,以免被發現,然而晏頃遲不離開,他就動不得半分,隻能穩住身子站在這裏,熬住耐心。


    不過他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麽快結束,還會有旁的支節。


    義莊的視野開闊,昨日剛下過雨,深夜的風拂麵吹來,夾帶著潮氣。


    晏頃遲好整以暇地站著,不遠處,忽然走來一名青年男子,行禮,對他輕聲道:「師尊,掌門說今夜之事,一定要徹查清楚,不能放邪靈出去了,要不然仙會上怪罪下來,宗玄劍派難辭其咎。」他幾乎是壓在晏頃遲耳邊說話,待說完話,又退到了晏頃遲身側半尺的距離,看起來像是心腹一類的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君他又想渣本座[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晏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晏氿並收藏神君他又想渣本座[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