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浣打斷他道:「現在說繼承人還太早,澤爾不一定適合。」


    西克見他叫出自己取的名字非常高興,他道:「怪我心切。這個孩子有生而自帶的天眼,將是凝聚族人的關鍵。我當然希望他繼承西家。但等孩子長大若另有誌向我也不會勉強。澤浣不要拒絕我善意的安排。至於我和媞媞莉亞,那本就是場強加且註定失敗的聯姻。讓我照顧你吧,如同照顧一位遇到困難的族人,這也是我這個族長應盡的義務。」西克說得小心翼翼,裝得可憐兮兮。他要先穩住澤浣再把自己弄迴單身狀態。


    澤浣抽出手,越發肯定自己想找人代替林書翰這個想法有多蠢。他道:「你真是個好人,可身為族長的同時你也是媞媞莉亞的丈夫。」


    「我知道,我這就過海去看她。」西克起身吻了吻澤浣微汗的頭髮,說道:「你先洗個澡,再去看孩子。」


    西克走了,關門聲響之後,房間安靜下來。生產了半夜的澤浣全身濡濕且精疲力盡,在等待洗澡的時候他躺在治療床上,望向窗外的眼神有些空洞。「林二,你到底在哪裏?!你要是再不出現,孩子就真認西克當爹了!嗚嗚嗚!」澤浣負氣捶床,粘了兩世的狗皮膏藥怎麽可能說沒就沒,「要是讓我找到你,非打斷你的腿不可,叫你還敢把我丟給別人。嗚嗚嗚!活該孩子第一眼沒看見你!嗚嗚嗚,你死哪兒去了,氣死我了!」


    醫官推門而入,給他帶來一盅添加了海豹油和桑比克花粉的煉乳魚羹,能修復產後肌體與緩解產後焦慮。西家雖然沒有坐月子的風俗,卻又類似這樣的月子餐。


    西克剛離開臥室就看見阿克約爾走出嬰兒房。好在西克早將澤爾的天眼隱去,阿克約爾沒看出孩子與族人有何迥異,單從外貌上來講還真像是西克的種。


    阿克約爾對他說道:「這個孩子可以冠以西弗利斯的姓氏,可你與女王的婚約,現在還不是可以取消的時候。」


    「我知道,我這就過海去看她!」


    西克表情陰鷙,讓阿克約爾內心不安,他還想說什麽,就見西克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下台階。乘船剛到海峽中段就看見女王衛隊抵達對岸港口,西克對手下說道:「快把船隊排開,把航道堵了,不要讓他們下海!」


    西克親王的排場就是不一般,直接把媞媞莉亞的船隊逼靠在岸邊。西克跳下船走到她麵前,見她又是一副盛裝模樣,蹙眉問道:「怎麽不在宮裏休息?」


    媞媞莉亞昂著頭對他道:「看見西家添丁的彩旗,準備了賀禮渡海探望。」


    西克沉聲道:「不必了,你昨日才流產,不吉利。」


    媞媞莉亞聽罷麵露兇相,低喝道:「你太過分了。」


    「過分嗎?」西克盯著媞媞莉亞的眼睛意有所指,他摟著女王肩膀強製將人帶往返迴王宮的道路,說道:「你身體不好,就該臥床休養。」


    媞媞莉亞扭不過他,隻能平復心情說道:「我沒流產,我根本就沒懷孕。昨日血崩是因為那位醫士的治療有誤所致。」


    西克順著她的話說道:「是嗎?那你昨天還說要我的族人負責你孩子的死亡。」


    女王說道:「純粹出於嫉妒,西克,我對你的族人沒有惡意!讓我去探望下新生兒,也沾沾喜氣吧!」


    西克:「不用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孩子,不值得你去看。我會再派醫官前來為你複診,在你徹底康復之前我想不用履行王夫義務了。反正你也不需要!」


    見西克根本沒想到自己是用秘術受孕,媞媞莉亞不禁替自己感到悲哀,就算她偷情出軌與其他男人孕子也不會觸怒西克。難道婚姻的基礎非得是愛情嗎?!她沒有能力獲得西克的愛情,但她可以讓西克跟自己一樣,沒有愛情!


    當晚,從西家莊園流出一截臍帶一部分胎盤到了媞媞莉亞的手上。


    她拿著這包東西,手舉火把沿著隱秘台階而下,在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裏,口中念念有詞。


    火把環繞著階梯一圈一圈逐漸下沉,逐漸被黑暗吞沒。


    到了供奉舊神的地底,潮濕陰冷的石壁上爬滿了藤壺等貝類。海腥味兒熏得她想吐,終於她走到了最下層,從石壁縫隙中滲出的海水淹沒到了膝蓋位置。她把火把插在石壁上的凹槽中,再涉水而行直到走到圓形空間中央又爬上了高階石台。她將臍帶和胎盤放在石盤上。


    她脫去自己衣衫直至一/絲/不掛。她虔誠地跪伏在地,抽出把有著山羊角裝飾的匕首,劃開了自己手腕。任由鮮血淋漓於石盤。口中朗聲念道:「偉大而隱秘的神祇、至高無上的造物主!請允許我獻出高貴的血液祭奠聖殿、用我純潔的軀體作為香乳供奉聖像,請審判這個骯髒且拒絕教義恩典的雜種。」


    鮮血不斷流淌,口中咒語隨之高亢,插在石壁上的火把光芒強烈。周圍石像越發清晰,這些居於汪洋的舊時神祇形象高大且麵容兇戾,仔細觀察與媞媞莉亞氣質相符。這些舊神居高臨下,注視女王的獻祭。


    周圍溫度逐漸攀升,從石像口鼻間繚繞開稀薄霧氣,霧氣繚繞著女王光潔的身體。這些霧氣讓媞媞莉亞陷入令人亢奮的幻相。在幻相中,她看到攸克辛海的海水由碧藍轉為深黑,黑浪翻卷,舊神踏浪而起離開海麵席捲小亞細亞半島,將整個西弗利斯家族鯨吞入腹。


    一汩汩黑色水流順著浪潮湧向海岸,如觸手藤蔓攀爬進入西家莊園之下的礁石。西克正在為澤爾舉行授名儀式,在西家列位族長畫像的注視下將刻有姓名的金幣掛在小嬰兒的脖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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