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盛一碗麵的功夫,再迴到門口,已經是臭氣熏天:“老天爺下糞雨了?”


    事出突然,管豎橫傷還沒好,陳餘生直接被一盆狗血給澆傻了,當即犯病,都不知道自己姓誰名誰了。隻剩一個花桔梗,照顧四個病人,哪裏能抽手去抵抗,大半天的成果,分分鍾『蕩』然無存。


    那群地痞流氓,分工有序,完成自己的任務,眨眼就作鳥獸散,你都搞不清是誰出的手。


    遠處一座臨街的閣樓上,申媚兒穿一身純白『色』狐狸貂袍子,手裏舉著一串糖葫蘆。吃一口糖葫蘆,瞧一眼遠處的戲,瞧一眼戲,吃一口糖葫蘆,嘴角止不住的笑,心裏美的冒泡泡。


    “誰惹我誰就得倒黴。”


    “你們幾個就別想在洛陽城裏好過。”


    “騎驢看唱本,走著瞧,這才剛剛開始,好戲還在後麵呢。”


    別說是申媚兒這種蜜罐兒裏長大的千金小姐,就算是普通人家,親眼看著自己師兄被寧紅豆殺死,心裏的仇恨也不可能輕易消散。


    申媚兒早就憋著一股氣兒。


    必須發泄出來。


    一次不行,就得兩次,兩次不行就得三次,什麽時候心裏舒服了,什麽時候才給寧紅豆她們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個痛快。


    龍船上,申媚兒說了不算。


    可這到了洛陽城,就由不得其他人指手畫腳了,沒看到連皇後都是從將軍府裏出來的嗎?


    對於自己這位準兒媳『婦』,誰敢多嘴?


    京兆府管著洛陽城的治安,可他們敢過來製止嗎?申媚兒打了一聲招唿,半個衙役都不敢朝這邊走。


    狗血淋門隻是一個前菜。


    糖葫蘆吃了不到一半,申媚兒直接扔掉,拍拍手:“迴府,給他們時間,讓他們把這破客棧再打掃打掃,太著急會嚇壞人的,你們給我盯好了,別讓人給跑了。”


    長樂客棧臭氣熏天,花桔梗六個少年眉頭緊鎖,愁容慘淡。


    差不多是同一個時間,寧紅豆也很發愁。


    徐簾幕給她的地圖,刻字的位置她已經找到了,確實有一塊非常大的石頭。可問題是,這石頭的表麵非常不均勻,疙疙瘩瘩完全無法寫字,買客棧浪費了一天,入山又浪費了半天,就算寧紅豆對自己的速度有信心,也有些著急。


    一整箱子的書冊,整整二十萬個名字,五十萬個字,全部刻完都是一個大工程,若是連這刻字的石頭都需要自己來修整打磨,那可真是……虧錢了!


    寧紅豆第一感覺就是:“銀子,似乎要少了……”


    瞅著這石頭,寧紅豆自言自語:“一個字,十文錢?應該給他要一百文的!”


    山風四起。


    雪雨交加。


    寧紅豆歎了口氣,誰讓自己沒經驗呢,談生意是應該提前來看看的:“全當買個教訓吧。”


    寧紅豆將裝滿書冊的木箱子扔到一旁,黑『色』木劍『插』到地上,伸出手就放到巨石的最左邊。


    最初,巨石隻落風雪。


    隨後,那掌間,劍氣縱橫,劍氣切割石麵,碎石紛飛。


    “咳咳。”


    “原來你是個石匠啊!”


    “什麽時候咱洛陽城的石匠都懂修行了?”


    斐驚蟄其實一直都站在寧紅豆的身旁,沒他帶路,寧紅豆指定還在歲山裏閑逛呢。


    開始工作的寧紅豆,哪裏還會搭理斐驚蟄,目不轉睛,調動心神靈海孕『穴』中的劍氣,精準平整的切割打磨巨石。


    “那個什麽豆兒,是誰讓你來歲山的?”


    “你這些書冊是什麽內容啊?”


    “下雪還要工作?石匠都這麽敬業嗎?”


    “他們給了你多少銀子?這麽賣命!”


    “要不這樣,我買你一天,你出個價錢,陪我打拳,我想知道自己輸在何處?”


    雨雪越下越大,地麵上變得泥濘不堪,普通人在此處,怕是連站都站不穩。幸好,寧紅豆不是普通人,斐驚蟄同樣不是普通人。


    天黑前,五百丈的巨石終於讓寧紅豆給切割完整。


    孕『穴』與劍品雙修的寧紅豆,都感覺一陣吃不消,腳下都有些不穩。身子骨有些發冷,這雪怕是不準備停了。


    頭頂忽然一陰。


    寧紅豆抬了抬頭,是一扇超大的油紙傘,傘麵純黑,綴幾朵梅花。


    來人自然是斐驚蟄,他可沒跟著寧紅豆一起傻站在這裏刻石頭,這時候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多加了一件厚袍子:“切完了?”


    寧紅豆吐出一口氣,點點頭。


    斐驚蟄將傘頁壓低一些:“請你吃酒,去不去?雪夜吃酒,越吃越有。”


    寧紅豆抬頭,挑眉,不言不語。


    斐驚蟄用鼻子哼一聲:“怕了?你毆打我的時候可沒覺出怕!該不會以為我要在酒裏下毒吧?放心,我還沒那麽下流。”


    寧紅豆:“你可以試著下流。”


    斐驚蟄:“激我?小爺這輩子最不怕的事情就是……”


    寧紅豆:“我會打斷你的三條腿。”


    斐驚蟄:“……”


    這雨夾雪似乎是故意針對寧紅豆,她刻石頭的時候風大雪急,現在不做了,風停雪停雨停。


    天邊甚至還『露』出一抹殘陽與晚霞。


    晚霞燒著了半片天。


    背對著晚霞,寧紅豆背著書箱,提著黑木劍,跟著斐驚蟄來到一處草舍閣樓,籬笆圍著一個小院子,院子裏栽著幾棵冬梅,冬梅剛好盛開,滿枝的梅花。草舍上下兩層,外麵看著簡陋,裏麵卻內有乾坤,臥榻、火爐、熏木、書架、煮好的熱水,擺放整齊的香茶……


    斐驚蟄收起油紙傘,指了指樓上的草屋:“應該有你能穿的衣服,時間緊迫,不知合不合身,你湊合著穿,換好衣服就下來,請你喝茶吃酒。”


    寧紅豆手臂一震,衣衫上的風雪盡落,她不是第一次在雪中做事,經驗很豐富,劍氣早有防備。


    沒與斐驚蟄客氣,盤膝落座:“沏你的茶,上你說的酒。”


    斐驚蟄一愣,已經到了嘴邊的勸詞,生生給噎住了。


    寧紅豆輕輕敲敲桌子:“有沒有吃食?若是有酒無肉,我不會陪你,燒心。”


    斐驚蟄:“啊?”


    寧紅豆抬起頭,像看傻子一般看著斐驚蟄:“我餓了?聽不懂話?看來你不僅是拳打的一般,腦子還缺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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