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是唐國的幽州。


    鴻鵠飛鳥旗卻是鵠國的纛旗。


    在唐國自己的領土上,絕對不能『插』著鵠國的旗,這是對所有唐人的羞辱,管豎橫是唐人,他學劍,所以他不能忍。


    管豎橫很認真的跟自己的師弟們說:“我要去拔了那麵旗。”


    旁邊的少年直接就開始反對:“大師兄,你瘋了?現在過去就是送死,必死無疑,你沒看到幽州的守軍都逃出來了嗎?”


    管豎橫看看朝陽下的城池:“我隻看到幽州城上掛著鵠國的纛旗。”


    身旁的少年:“你又不是軍人。”


    管豎橫繼續看遠方的城:“可我是唐人。”


    身旁的少年:“唐人也是人啊,有可為,有可不為。”


    管豎橫一愣:“阿盡,你要認真讀書了,這話你說錯了。”


    管豎橫口中的阿盡,叫高飛盡,是管豎橫最疼愛的師弟:“錯了也好,對了也罷,反正你不能過去。”


    管豎橫『揉』了『揉』高飛盡的頭發:“不過去,我們來這裏做什麽呢?不就是要做點事情嗎,我們可是修行者,我們可是地火風雷閣的劍修,你忘了我們入閣時讀的祖訓了?我們要做四海八荒最牛的劍修,拔旗都不敢,還做什麽最牛,吹牛吧。”


    高飛盡壓低聲音說:“在小小的幽州都能排名倒數,祖訓就是騙人的,當初就不該進這個地火風雷閣。”


    管豎橫冷聲喝斥:“阿盡!”


    高飛盡連忙低頭:“大師兄,我錯了!”


    管豎橫冷著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邊的師弟們:“我們地火風雷閣是九流的宗門,排名低,功法差,法寶也少,可我們也是劍修啊!我們手中的劍是假的嗎?”


    “我知道,你們肯定以為我瘋了,或者以為我是想出風頭。沒錯,我就是要出風頭,我要讓全幽州的百姓,全幽州的宗門都看看。幽州被入侵了,鵠國的纛旗『插』在了唐國的城池上,是地火風雷閣的弟子第一個衝上去拔掉的旗子。”


    “排名低不要緊,實力差也不要緊,但心氣兒不能丟,手裏的劍要握的緊,身子骨要站的直,做劍修該做的事情。”


    血紅的朝陽映襯下。


    古老的幽州城牆,一麵鵠國的鴻鵠飛鳥纛旗,迎風招展,仿佛是在嘲笑,嘲笑這麵土地上長大的人。


    管豎橫身後的三十個少年,全都沉默了,眼眸中多出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仿佛是天邊的血『色』朝陽掉進了他們的眼眸中。


    有火在燃燒。


    劍修該做的事情?


    那什麽才是劍修該做的事情呢?


    管豎橫還在繼續嘮叨著,仿佛要將自己這輩子想說的話都說完:“你們,是不是很不爽?”


    “應該會很不爽吧?”


    “記得去年在北境比武中,咱們地火風雷閣連海選都沒進去,被稱作是去郊遊的,白瞎了這麽好的宗門名字。”


    “春節公布宗門排名的時候,你們也很不爽,不爽咱們排進了倒數。年年倒數,不管啥事兒都跟咱們沒關係,好像咱們不是修行界的宗門似的。”


    “憑什麽啊,憑什麽這麽對咱們,咱們也是劍修,咱們也是每天辛辛苦苦的練劍,兢兢業業的修行,難道是因為咱們沒做過什麽大事兒嗎?我有時候就在想,他們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幽州還有個地火風雷閣呢?”


    “他們不知道,咱們就得讓他們知道,別人不敢做,沒做的事情,咱們就要去做,不能嫌棄危險。沒危險的事兒還輪不到咱們呢,咱們沒名聲啊,這咱得認。”


    “別怕,不就是拔個旗嗎?”


    “師兄再怎麽說也是二境的劍修,勇氣還是有的。”


    “還有,一直沒告訴你們,師兄我可是幽州本地人,這些雜碎來我家門口撒野,我不能不管啊。不管就是孬種,就不配做你們的大師兄……”


    壓抑。


    局促。


    唿吸不暢。


    一陣陣的難受,衝擊著三十個小夥子,管豎橫的每一句話都仿佛是利劍一般,發出的是聲音,刺的卻是人心。


    劍劍穿心啊。


    有幾個少年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通紅,臊的。


    有幾個少年的臉『色』則開始變得急躁,不停的咽唾沫。


    還有幾個少年明顯是想說點什麽,話憋在嗓子眼就是發不出來。


    這種古怪的情緒快速的蔓延,憋悶,憋悶,還是憋悶,沒人知道應該怎麽才能驅趕這種憋悶。胸口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而且是越少越旺,將整個人都燒的通紅。


    話終。


    管豎橫將自己雪白的袍子一紮。


    攥緊手心裏的三尺長劍,轉身就迎著朝陽走下了山坡。


    地火風雷閣冬季的服飾跟雪地仿佛能融合到一起,不仔細看可能就會錯過:“這裏是幽州,我來自幽州地火風雷閣,我要去拔旗,我要弄死這群鵠國的垃圾。”


    管豎橫走的時候說的話,聲音並不大,也沒有什麽衝鋒的嘶吼,但是就這麽一句話,卻爆炸在身後少年的耳邊。


    “弄死鵠國的垃圾!”


    “對啊,我們就應該弄死他們!”


    “我們為什麽不弄死他們呢?他們侵占了我們的城池,殺了我們的親人啊!”


    “這人啊,一輩子就應該有這麽一次。有一次,上馬提槍,奮不顧身,犯渾不要命的時候。”


    高飛盡一拳砸在雪堆上,大聲喊道:“跟著大師兄,弄死鵠國的垃圾,拔了鴻鵠飛鳥旗。”


    “唿唿。”


    “唿唿。”


    所有的少年唿吸都開始急促,然後下一刻就炸了:“上,跟上大師兄,弄死鵠國的垃圾,拔了鴻鵠飛鳥旗。”


    “告訴他們,誰才是幽州的主人。”


    “地火風雷閣不是墊底兒的。”


    “憑什麽每年都嘲笑我們。”


    “老子才不是最菜的呢。”


    “爺爺要給你們上一課。”


    管豎橫衝出去之後,很快,又有三十個穿著白袍的少年衝了出去。


    幽州是北境出了名的風口,風將這幾日的雪刮起來,吹到這群少年的臉上,多出來一些奇怪的東西。


    管豎橫看著追上來的師弟們:“阿盡,鼻尖怎麽紅了?”


    高飛盡趕緊『揉』『揉』鼻子:“剛才跑得太快,摔了個跟頭。”


    “你哭了?”


    “放屁,是風『迷』了眼。”


    “跟緊我。”


    “跟著呢。”


    “握緊劍。”


    “握著呢。”


    “別手軟。”


    “小爺宰牲口的時候,從不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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