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自然無法長久。


    花香換成了朽木的酸臭,白雲換成了成群的黑鴉,畫風突變。


    就連路邊翠綠的樹,都枝枝杈杈揮舞著開始偷襲,寧紅豆第一時間拔劍開路,大喊一聲:“跑!”


    墨綠『色』的粘稠汁『液』翻飛。


    仙境成了匪夷所思的幽暗絕域。


    “什麽鬼東西,妖怪嗎?”


    “樹還能攻擊人啊?都成精了!”


    “這麽折騰人,還讓不讓活了,不就是關閉個陣法嗎,至於這麽玩命?”


    花桔梗邊跑邊抱怨邊揮舞著自己的三把刀劈砍,幾百步的路,就像是打了一場大仗,汗流浹背。


    寧紅豆跑的最快,當她剛剛踩到一處凸起的石頭上時,身後的森林刹那間就恢複了平靜。當時,陳餘生的拳頭本來是要砸在一條樹枝上的,這下可好,直接砸空,差點閃到腰,氣的他對著草蛇劍靈就是一通數落:“我說灰線啊,這裏是不是有點太邪門了,關閉一個試煉陣法,有必要搞得這麽複雜?你是不是又在吹牛!”


    話都沒說完。


    一團灰『色』的霧就飄了過來。


    這霧,單單用肉眼看著就濃重至極。


    兩個唿吸的工夫,陷入濃霧中的寧紅豆幾個人就伸手不見五指了,寧紅豆拽著花桔梗的手,能夠感覺到她的存在,卻完全看不到對方的影子。


    木劍用力揮舞。


    根本斬不開任何的路。


    在這種視線丟失的環境中,辨別方向的能力會瞬間喪失,誰都不敢移動,這種沒有方向的移動就是原地轉圈。


    寧紅豆第一時間喊道:“桔梗,生魚片,你倆不要撒手,不要『亂』動,如果遭遇襲擊迅速求救,我來想辦法出去。”


    霧氣中,隻剩下唿吸聲。


    還有。


    非常淡非常淡的風。


    一縷清風。


    因為霧氣是被吹過來的,不是自己長腿跑過來的,這不是陣法。


    寧紅豆的腦海中浮現出葉飄零的身影,耳邊依稀響起一陣嘮叨:“劍修,劍是器,耳是重,心思要意順,步步要生蓮,聽聲辨位是最基礎的東西。”


    風有聲音嗎?


    風自然是有聲音的!


    寧紅豆完全閉上眼,腦海中開始用風模擬一處場景,拐彎的地方是被樹木阻擋了,強一點的地方是通道,弱一點的地方是岔口,刮過草跟刮過花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撥雲推霧,寧紅豆帶著花桔梗跟陳餘生走了出來,眼前又出現了兩道門,兩道光影之門。


    一道門上飄著‘生’。


    一道門上飄著‘死’。


    生門左邊有一座碑,碑文刻著:“向生而死。”


    死門右邊有一座碑,碑文刻著:“向死而生。”


    路在這裏沒了盡頭,生死兩門直愣愣的杵在身前,兩個選擇。一條刻生,一條寫死,如何選擇呢?


    這是一個問題啊!


    三個少年,一條蛇,全都皺著眉頭站在這裏。


    “我覺得。”半響無人說話,花桔梗隻好自己先說,誰讓她最大呢,“是不是應該選生門啊?誰想死啊!道理擺在眼前,白癡才會走死門呢,看著都嚇人!”


    “沒這麽簡單吧,我在蜀山參加過好幾次試煉,出題的老師絕不會弄這麽簡單的題目,否則的話,旁邊的死門不成擺設了?根本沒有意義啊!”陳餘生據理力爭。


    “蜀山厲害,蜀山牛,你以為就你在修行宗門裏學習過嗎,我……我覺得你肯定不敢選死門,不信你就讓我刮目相看。”花桔梗嘴上從來都不會吃虧,隻不過依然沒有說出自己的宗門名字,就像寧紅豆從來不說自己的師傅是葉飄零一樣。


    誰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能把自己活成一個小透明,這是對別人,也是對自己的尊重。生死麵前,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誰都有慎重選擇的權利,這其中當然包括寧紅豆,隻不過她看的不是生死二字,而是後麵的兩句話:“向生而死?向死而生?”


    試煉之地的龐大陣法需要關閉,過程自然不會簡單,也不會是兒戲。那麽,如何選擇其實無需糾結,哪扇門應該都能通往終點,唯一的不同就是過程。


    生門需要向生而死。


    死門需要向死而生。


    生門的後麵,大概率是走在生路上麵對死亡的襲擊,死門的後麵,大概率是走在死亡的懸崖邊緣拚命搏取生機一線。


    寧紅豆的結論是:“選生門,擔驚受怕;選死門,勇往直前。”


    看著身旁的花桔梗跟陳餘生,寧紅豆很認真的說:“桔梗,生魚片,生死麵前無小事,你倆想選哪個門?我的意見是最好不要分開,一起進來,一起出去。”


    “石頭剪刀布吧,誰贏了聽誰的。”


    “我同意。”


    夠簡單。


    夠直接。


    一番較量,死門勝出。


    寧紅豆使勁攥了攥木劍,甚至將斷成半截自行認主的草蛇劍都拿了出來:“過了這門,應該會有一場惡戰,大家跟緊我,不準掉隊,咬牙也要挺過去。”


    深吸一口氣,寧紅豆補充了一句:“我家老頭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人這一輩子啊,必須要有上馬提槍去幹她娘的勇氣,甭管遇到嘛事兒,絕對不能慫,你越害怕就越容易失敗。不管這死門後麵是個什麽,幹她丫的,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負的。”


    陳餘生也跟著喊了一聲。


    仿佛想將身體裏的鬱悶之氣消滅。


    花桔梗也想喊一聲,給自己壯壯膽子,可嘴巴張開了,聲音還沒發出來,臉頰忽然被陳餘生摟住,狠狠親了一大口。


    陳餘生親完花桔梗,轉頭就看寧紅豆,然後他跟寧紅豆身子中間就橫了一把劍。


    花桔梗眼眸瞪的碩大,抬腳就準備踹,陳餘生已經一馬當先衝進了死門中,隻留下一句話:“活著出去,咱們都要活著出去,我陳餘生也是個爺們,這次我先來。”


    邁進死門的那一刻。


    陳餘生其實已經卯足了勁兒,這段時間修行的咒法全部匯聚在指尖,一旦有危險,他就要拚命了。


    在他的猜測中,這死門後麵,不是妖魔肯定就是鬼怪。


    可事實上呢?


    安靜!


    寧靜!


    安全的不能再安全,完全看不到半分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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