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泰安仔細辨識下,發現這棺蓋內側的黑色漆麵之上當真有字,隻是其刻痕極淺,又被黑胖子剛剛一通亂劃,更是難以辨認。蹲下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將上麵所刻的文字給捋順開來。


    “邪教魔頭翟仲明夥同界人害我,望正道中人盡早誅之,清平真人吳晏子絕筆。”


    師泰安神情嚴肅的站起了身,來到了那濕棺麵前,噗通一聲便跪了下去,一連磕了九個響頭。


    “小兄弟,你這是幹啥?”黑胖子在一旁問道。


    師泰安沒答話,直到磕完頭才站了起來,神情嚴肅的望著棺內的屍體。


    “沒想到這人就是師父的師父,我的師爺吳晏子,居然被人用這種殘忍的手段困死在這濕棺之中,邪教作惡,我若有機會定要為師爺報仇,隻是他所指的‘界人’又是誰呢?”


    黑胖子看著棺內僅僅被抽出四分之一的液體,拍了拍肚子,說道:“小兄弟,我拿的這個泵啥都好,就是功率慢了點,我看這要想抽幹,還得一會兒時間呢,咱們要不去吃點東西?我感覺最近好像有點低血糖,不吃點東西實在是有些難受……”


    師泰安點了點頭,便跟著黑胖子朝工地外走去。二人走多遠,在工地附近尋了一家小餐館,此時已過了中午飯口時間,而且工地上也未開工,餐館裏隻有師泰安和黑胖子一桌客人。


    黑胖子也不問師泰安吃什麽、有沒有忌口,拿著菜單一通狂點,給飯店的老板娘都整不會了。


    “大哥,您就倆人,點這麽多能吃了嗎?”


    “大妹子放心上,看見哥這體格子沒?別說這些了,雙份兒都能吃溜光咯!”


    “好勒大哥,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要不咱挪個臥?小店有個包房,那裏桌大,您點這麽多,這小方桌也放不下啊。”


    “行行行!包房好,走小兄弟,咱去包房!”黑胖子說完領著師泰安,跟著老板娘來到了包房。


    這包房門一關,黑胖子就好奇的問道:“小兄弟,你莫非認識那濕棺裏的人?”


    師泰安點了點頭,說道:“是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輩。”


    “我說的嘛,你怎麽無緣無故的給他磕頭呢。對了,小兄弟,還沒請教你高姓大名呢?”


    師泰安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姓師。”


    黑胖子見其不願多言,仿佛始終不願透露姓名,便也不再多問,與其閑聊了幾句,便發現已經有菜品陸陸續續的上了桌。


    小餐館主要是為周圍工地的工人服務,所以以實惠著稱,菜碼不小,然而黑胖子的嘴仿佛是個無底洞,一大盤子菜,他隻需要三筷子,那盤子裏基本上就隻剩下湯了。


    那些食物進了他的大嘴,仿佛是嚼都不嚼一下,抿吧抿吧就下了肚,這讓師泰安看著都心生佩服。


    看著眼前一個個空盤,自己的筷子還未動一下,師泰安心未免感慨:“這曹大哥的食量簡直和我有一拚了,不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可是他又不是修者,這尋常體質吃這麽多能消化的了嗎?”


    師泰安有些擔憂的問道:“曹大哥,你是從何時變的這麽能吃的?”


    黑胖子吃光了最後一盤子菜,那是一盤紅燒排骨,他吃的時候居然囫圇個的挨個吞下,竟然連骨頭都沒吐。


    他一抹大嘴,笑著說道:“以前就能吃,可是不知道為啥最近胃口特別好,細算算的話……應該就是頭一次遇到你的那天才開始的。”


    “你是說在伯丁村村口,劉大爺詐屍那時?”


    “嗯,就是在那之後,變得特容易餓,也更能吃了些……哎!老妹兒,剛才這桌菜,再上一遍!”


    “好嘞大哥!您哥倆可是真能造啊!吃東西這麽闖實,一看就是幹大事兒的人!”


    師泰安心生狐疑,神識一探,發現黑胖子胃中這紫色火苗仿佛比先前更盛一些。


    早在剛發現這火苗的時候,師泰安就想進入識海向陳淮江一問究竟,可是那時他擔心打擾到識海內正全力抵抗九龍鎖陰陣的眾鬼,便也沒放在心上。可是此時見到黑胖子如此的吃法,再加上其體內更盛的紫火,他擔心黑胖子再這樣吃下去,怕是要鬧出人命。他便分一絲神識進入了識海。


    “陳爺爺……”


    盤膝而坐的陳淮江聞聲睜開了雙眼,他的麵色不是很好,疲憊的說道:“泰安啊……”


    師泰安也不廢話,將其所見到的黑胖子體內之景投射到識海的天幕之上,問道:“陳爺爺,這人體內這團小火苗,您可知是為何物?”


    陳淮江看著黑胖子胃中的紫火,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說道:“這在中醫裏應該是胃受熱邪侵襲,從而產生的胃火吧。”


    師泰安聞言心中稍安,說道:“既然中醫中有著胃火之說,隻需要尋醫問診便可救治了吧?”


    陳淮江點了點頭,說道:“吃些藥去去火便是了,並無大礙,你就為此事跑來一問?”


    師泰安麵露愧色,說道:“我這朋友暴飲暴食,我擔心他吃壞了身子,一探之下發現其胃中有火,便特意向陳爺爺討教一番。”


    “嗯?你剛才說他暴飲暴食?”


    “正是,食量大的驚人。”


    “不對啊……胃火旺盛之人,按說是食欲不振,胃納呆滯,消化不良才對啊?”陳淮江說完,手一攤開,《生靈錄》又出現在他的掌間,他翻看了一會兒,問道:“最近這人可被陰邪之氣所侵?”


    師泰安點了點頭,答道:“前幾日他曾遇詐屍之變。”


    “他可曾和那屍身有過接觸?”


    師泰安想到那夜黑胖子曾抱住老劉頭的屍體解了“孝子”之圍,便點頭答道:“有過。”


    “那便是了,這不是胃火,而是靈。”


    “靈?”


    “不錯,《生靈錄》記載,氣聚易生靈變,良氣生善靈,惡氣生惡靈,靈亦好氣,自覓自養,求生求盛,求存而化識……”陳淮江說完,又翻了幾頁,繼續說道:“眾生有咒有怨亦有願,咒怨結靈必成妖,有願結靈成鬼飄……想必這人前陣子沾染到陰氣,這陰氣在其體內結了靈,若是此人心中有咒怨,日後怕這靈氣化妖啊!”


    “啊?那陳爺爺,這人可否有救治的法子?”


    陳淮江聞言看向了識海的天幕,沉思了好一會兒答道:“這個老夫也不知道,這《生靈錄》隻記錄人、魂、靈、妖等基本原理,卻未有化解之法。不過,老夫覺得,既然這靈乃是氣聚所成,若是能讓這靈之氣散盡,或許是個辦法……”


    “那泰安應該怎麽做?”


    “嗯……同屬導之,陰陽化之……”


    “同屬導之,陰陽化之?也就是說我用相同屬性的真氣,將其疏導到其他的地方,或者是用相克屬性的真氣將其化解?”


    陳淮江點了點頭,說道:“是這麽個意思。”


    “泰安知道了。”師泰安說完便和陳淮江道了別,臨出識海之時看到同樣是盤膝而坐的母親,滿臉汗水,秀發也被汗水打濕,緊閉著雙眼,一臉痛苦的模樣,想必是被這大陣所累。


    師泰安雖然心疼至極,此時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歎息著退出了識海。


    黑胖子此時第二桌飯菜也已下了肚,隻見他的雙目脹的通紅,那本是圓滾滾的肚皮又脹大了一圈,仿佛是隨時都有可能被撐爆的大氣球。可是他仍然讓老板娘準備再上一桌。


    師泰安擔心的看著黑胖子,說道:“曹大哥,差不多得了,咱不能再吃了。”


    可是那黑胖子此時卻對他怒目而視,其臉上肥嘟嘟的橫肉一抖一抖的抽搐著,嘴中惡狠狠的說道:“我就要吃!看他們誰還敢說我是一輩子吃不上四個菜的臭要飯的!看他們誰還敢說我吃不上飯!老子現在有錢了!老子能吃上飯了!老子……嗝……”


    黑胖子說完將那黑色的小包在餐桌上用力一砸,拉開拉鏈,裏麵是一遝遝嶄新的鈔票……


    “我不叫草杆!我叫曹胖子!我有錢了,我就吃!”


    師泰安雖然不知道這黑胖子之前經曆過什麽,不過此時看來,這已是有點神誌不清的黑胖子,的確是心中有咒怨,再加上其體內的那團紫火,那靈若是和這心中咒怨相結合,不知會不會成妖化魔……


    師泰安歎了口氣,將手搭在了黑胖子的手臂上,從其孔最穴渡入一縷真氣,順著其手太陰經進入到黑胖子的體內,很快便來到了其胃部,與那一團紫火相會。


    那團紫火遇到了師泰安的陰氣,如同是火焰遇到了汽油一般,竟然燃燒的更為旺盛了起來。


    師泰安先是用自己的陰氣與其建立了連接,然後再慢慢的將那紫火之內的陰氣抽向自己的體內。


    那團紫火如同是有意識有生命一般,一開始還在興奮的燃燒著師泰安的陰氣,可是後來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燒不起來了,反倒是自身的氣勢,正在被這捋陰氣抽離,不一會兒的工夫,它的火苗僅剩原來的一半。


    那紫火拚命的掙紮跳躍著,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掙脫了師泰安真氣的纏繞,一溜煙便向著反方向逃竄而去。


    師泰安哪肯輕易放了它,對其一路窮追猛打,其真氣已經充盈至黑胖子的奇經八脈,幾乎遍布全身,然而那團紫火卻異常的狡猾,左躲右閃,就是不讓師泰安的真氣纏繞其上。


    此時外麵包房的門被老板娘打開。


    “啪啦”一聲脆響,竟是老板娘張大了嘴巴,驚掉了手中的餐盤。


    她眼前所見的是,一個長發少年麵紅耳赤青筋暴起,而那個黑胖子,此時哪還有半點黑色,渾身肌膚都已成了紫紅色,一雙大眼珠子此時已是翻了白,除了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基本看不到黑眼仁。已經呈紫色的厚嘴唇裏,正不斷的冒著白沫。


    “出去!沒叫你不許進來!”師泰安朝老板娘大吼一聲。


    老板娘大叫一聲:“媽呀!殺人啦!”便跑出了包房。


    師泰安手掌一揮,包房的門便嘭的一聲被勁風帶上。他倒是不會用真氣隔空禦物,憑的全是氣勁形成風勢罷了。


    此時已是關鍵時刻,師泰安再不敢分心,全神貫注的在黑胖子體內捕捉著那團紫色的火焰。


    他的真氣,此時幾乎已灌注於黑胖子體內的每一處血脈。尋常人體內哪管進了一絲陰氣,恐怕都會難受至極,甚至是大病一場。而這黑胖子此時已是全身布滿師泰安的陰氣,其心髒也是時而的跳上一下,簡直就是命懸一線!


    “哪裏跑!”師泰安大吼一聲,便將那團紫火圍堵在黑胖子的左足。


    真氣如同潮水一般,一股腦的撲在了那團紫火之上,隨後變如同一條條堅不可摧的枷鎖,將其牢牢困在其中。


    師泰安收了黑胖子體內其餘的真氣,一邊捆縛著那團紫火,一邊吸食著裏麵的陰氣。


    那團紫火雖然被困,卻仍舊在負隅頑抗,拚命的與師泰安的真氣進行著拉扯,不讓其從自己身上吸走陰氣。


    師泰安與這紫火拉扯了兩個小時,這紫火僅僅是又被吸走了一半。


    這時包房的門又被人打開,包房內一下子多出了三個人。


    “警察同誌,就是他倆,這小夥子要殺人!”老板娘指著師泰安叫道。


    兩名穿著製服的人看向了師泰安,此時師泰安滿頭大汗,說道:“我大哥剛才吃的猛了,癲癇犯了,我怕嚇到旁人,才將那大姐吼了出去……”


    那兩個穿製服的人走上前,看到黑胖子仰倒在椅背上,口吐白沫,麵色鐵青,身上不時的還抽搐一下,便朝著老板娘說道:“客人癲癇犯了你叫救護車啊,叫警察幹啥?我倆能給人治病啊!”


    說完便頭也不迴的走出了包房。


    “我以為……”老板娘還想解釋些什麽。


    “什麽叫你以為,趕快叫救護車,你以為、你以為的,你以為有屁用啊?能救人啊?”


    “啊,是是!”老板娘連聲應道。


    “不用麻煩了,我大哥一會兒就好,出了事兒算我的!你把門關上……”師泰安朝老板娘叫道。


    “啊,行行……”老板娘關上了包房門,連忙追了出去,去送那兩名警察離開餐館。


    就剛剛這一幕插曲,險些讓黑胖子體內的那團紫火掙脫出去。師泰安凝神繼續與其拉扯,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深夜。


    “哎喲喲……撐死老子了。”黑胖子幽幽轉醒,口中喃喃的說道,緊接著便打了一個嗝,然後大嘴一張,哇的一聲吐了滿地都是。


    整個包房裏都彌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


    師泰安此時衣衫、長發盡已濕透,一臉疲憊的癱坐在椅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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