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樣可怖的力量麵前,雲襄感覺到一絲莫名的熟悉感。


    “我好像……來過這裏……”


    雲襄喃喃地自語道。


    像是為了迴應她的這句話,為了佐證她這種莫名感覺的真實性,雲襄所站的位置緩緩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的紅色法陣,布滿了複雜而又古老的文字,從她的腳底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一眼望不到邊際。


    巨大的紅色法陣泛著熒熒的微弱紅光,像是配合著頭頂血浪的節奏,一閃一熄,仿佛生命的一唿一吸。


    “這裏,這裏……!”


    雲襄突然眉頭緊鎖,左手捂住了額頭,她來過,她來過,她一定來過!


    但是,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她究竟是什麽時候來過……


    “你不記得了嗎?”


    這裏是後土之靈的識海,況且,後土之靈又與雲襄單向神識相通,很快就明白雲襄發生了什麽事。


    “你曾在兩年前闖入過我的識海,見到了九尾天狐的魂魄歸於輪迴。”


    “什麽意思?”雲襄動作一僵,仰頭望著後土之靈,“什麽叫,什麽叫九尾天狐的魂魄,歸於輪迴?你說的是阿雪嗎?歸於輪迴是什麽意思?你是說,你是說阿雪死了?”


    “身為厚土卜靈,歸於輪迴是何意,你應該很清楚。”後土之靈神色恬靜,“這些認知,都是鐫刻在你的骨血裏的。”


    “阿雪……死了?阿雪死了!”


    “此陣,便是輪迴大陣,亦稱六道輪迴大陣。六道者,人道、天人道、阿修羅道、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三界生靈,不論是天界的神隻、仙家、佛陀,還是魔界的妖、魔,亦或是凡間生靈、修士,肉身亡故之後,無所依托的魂魄,便會為此陣所吞噬,重入輪迴。這裏,除了厚土巫族的卜靈,便隻有靈鬼能夠踏足。否則,她為何會現於此處?”


    後土之靈的語氣依舊是清冷冷的,波瀾不驚,無悲無喜。


    雲襄搖著頭,神情呆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不可能的,阿雪她,她怎麽會死呢?而且,而且兩年前,不就是我剛上天玄山脈的示好嗎?她怎麽會,怎麽會死了?”


    “雲襄,”後土之靈眉頭微微皺起,這大概是她最外露的情緒了,“你是厚土卜靈,不該對三界之中的生靈有情感上的羈絆。那些因果,你都不可以沾染的。”


    “為什麽?”


    “後土祖巫有言,三界之中,最強大、最令人生畏的,不是左右命運的天道之力,也不是逆轉生死的輪迴之力,而是情,人的感情。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人的七情六欲,尤其是愛和恨,才是最強大的。厚土巫族掌輪迴,所行所為,便在於‘公正’二字。輪迴麵前,眾生平等。這一世積累的功德,造下的冤孽,由天道來評說,由輪迴來決斷。身為厚土巫族的卜靈,傳承後土祖巫的輪迴之力,守護六道輪迴,你怎麽可對一九尾天狐有因果勾連,又怎能為一九尾天狐之死,而如此失魂落魄,驚怒交加?”


    雲襄被後土之靈說的一愣一愣的,前麵的話,她聽得似懂非懂,雲裏霧裏,但是最後一句,她聽得真切,那是斥她不該為阿雪的死有任何情緒波瀾,甚至不應該與阿雪認識!


    憑什麽!


    “厚土巫族本就不該與三界生靈有因果牽連。”


    “這怎麽可能?”


    “居於冥河古道,鎮守輪迴大陣,自然不會與三界生靈有因果牽連。”


    “難道他們就一直守在那兒,不跟三千世界的修士有任何接觸?”


    “不是‘他們’,你應該說是你的族人。化身六道之後,後土祖巫令其後人帶領巫族各支部落居於跂踵大世界。跂踵大世界在三千世界裏位置特殊,有有幽冥血海這麽一處陰濁之氣盛極之所在,不論是以天清之氣修煉的道修、佛修,還是以地濁之氣修煉的妖修、魔修、鬼修,都無法久居盤桓。是以,將六道輪迴大陣設於此處,並設下屏障。三界之眾無法踏足此地,巫族後人也不可擅離,自然不會與三界生靈有因果牽連。”


    “可是,厚土一族十萬年前就離開了冥河古道,離開了跂踵大世界,三千世界裏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你不知道?”


    “怎麽可能?”後土之靈語調微微上揚,對於雲襄的話,全然不信。


    “這個消息,三千世界都傳遍了,你難道不知道?”


    後土之靈的語氣變得凝肅:“你說的,可是真的?”


    雲襄點了點頭:“你不是可以窺伺我的想法嗎?難道還辨別不了我說的是真是假?”


    後土之靈良久沒有說話。


    “還有,我跟阿雪相識,也不是我自己結下的因果,阿雪說,我娘親曾經於雷劫之下救過她一命,我的先祖也曾經對青丘天狐一族施以援手。”雲襄仰頭看著後土之靈,烏溜溜的眼眸中透著迷惘,“你是後土之靈,是厚土一族卜靈的傳承;我是厚土卜靈,因為我娘是厚土卜靈,我從她那裏接過了血脈傳承。那你當初為什麽不曾勸她不要結下這份因果?”


    “你娘……叫什麽名字?”


    “雲嵐,‘山霽無嵐’的嵐,上麵是個山,下麵是個風。”


    “雲——嵐——?”後土之靈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記得,有一個叫‘雲嵐’的卜靈。依據我的記憶,你的母親應該叫雲霈,‘一雨霈然,六合全清’的霈;而她的哥哥雲霽,是厚土巫族的巫鹹。”


    “雲霽?我也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或者應該說,雲襄根本就不知道除了她的娘親以外,其他任何一個厚土巫族族人的名字。她所得到的傳承裏,並沒有這些,除此之外,身為一個卜靈該了解的東西,她知道的也有殘缺,隻是她自己並沒有覺察到。因為這份傳承的浩瀚,已經讓她覺得足夠厚重了。


    但是後土之靈卻並不這麽認為,從雲襄的記憶裏,她確信雲襄說的都是真的,她的母親也確實是幽冥宮的宮主,可為什麽是雲嵐,而不是雲霈呢?又是為什麽,她不曾記得十萬年前,厚土巫族從跂踵大世界離開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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