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如今萬昕出竅期的修為,倒是不介意可以服食一些對修為有利的丹藥,而且他現在服食丹藥,一般的丹毒入奇經八脈之中,已經可以自行剔除。


    這便是堅守道心、不輕易用丹藥堆積修為所帶來的好處。


    隻可惜,很多修士隻有嚐試了之後,才追悔莫及。


    身為天玄宗掌教玄翊道人座下的親傳弟子,萬昕的境界是實打實的,他的修為也是實打實的,之所以戰鬥實力弱,完全就是因為他不喜修術法,而一心撲在丹道上的緣故。


    所以,玄翊道人才常令他下山曆練,便是存了這麽一番苦心在裏頭。


    ※※※※※※※


    萬昕驅劍,穩穩地帶著雲襄繞行了一大圈,在空中劃過一道橙色的光痕,在一片片如錦緞般絢爛的晚霞中飛行,在隨風微動的林海葉浪間穿梭。


    耳畔裏留下的,是陣陣葉濤之聲,是颯颯勁風之聲,還有……清稚的童音,從驚惶不安到雀躍不已的歡唿聲。


    天玄山脈綿延千裏,氣勢雄渾的萬仞高峰和神秘莫測的深坳山穀錯落交替,萬年來巋然不動,看遍天地間無數次的日升月落,看盡了不計其數的天玄弟子浮浮沉沉。


    最後,萬昕帶著雲襄,禦劍停留在了靈鷲峰的觀景台上,坐在觀景台的邊緣,看著晚霞映照下的後山滿目蒼翠,而這蒼翠又經橙紅的霞光映照,在山風中鱗波起伏,極為壯觀,讓人不免心胸寬順。


    “那裏是什麽地方?”


    順著雲襄手指所指的方向,萬昕看了過去,心下一片了然。


    綿延千裏的天玄山脈,蒼翠的鬆濤翻滾不休,如一陣陣連綿起伏的綠色波浪,讓人歎為觀止。可唯有在三分之二處有一片狹長的密林,密林的植被色澤偏暗,長勢排布也不是那麽整齊劃一,隱隱透著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覺。


    這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好像一道難看的疤痕,將太玄山脈斬成了兩節。


    對於注重風水、靈脈的大宗門來說,似乎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這是幽穀,是宗門禁地,本門弟子不得入內。”萬昕言簡意賅地對這道突兀的“疤痕”做了解釋,然後狀似神秘地說道,“我聽說,天玄宗最早開宗立派的時候,天玄山脈上並沒有這道幽穀。後來,嗯,差不多是萬年以前吧,為了困住某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宗門中的高手盡出,交戰之時山崩地裂,留下了這麽一道幽穀。”


    “是嗎?”


    “是這麽說的。你說那個魔頭膽子多大?竟敢到天玄山脈來撒野!”萬昕倒是不像普通弟子那樣,說起來就會一臉苦大仇深的架勢,“不過,那個魔頭還真挺厲害的!我聽大師兄說,之所以不允許宗門內弟子入內,是因為當年那個魔頭伏誅之時,以自身為武,把通體的魔氣全都爆裂開。宗門的長老、首座、掌教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設下禁製,將這些魔氣禁錮其中,慢慢淨化消減。這麽多年了,還是這副模樣,足見那個魔頭的能耐了!”


    萬昕的想法總是特立獨行,對道統之爭、正邪之界並沒有太過介懷。


    這種心思,往好了說,那叫通透;往壞處說,那叫異類,少有不慎,就會成為宗門的毒瘤,成為墮入魔修的人選裏。


    不過,萬昕也不像他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沒有城府,這種話,平時他也是不會說的,尤其是在長老們麵前,最多就是和相處地融洽又脾性對位的蕭師兄和大師兄玩笑上兩句。但是對著雲襄,不知怎麽的,他好像對她格外信任,很多當著蕭晧和傅文煥的麵前不會說的話,他都可以放心地說出口。


    是因為雲襄年紀小,不懂嗎?


    不,有時候他會覺得,這個小小的身體裏住了一個滄桑的靈魂,有一種遠遠超越年齡的認知和意識——盡管她很多時候都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比如此刻,小雲襄就目不轉睛地看著幽穀,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所以,還是因為“投緣”吧,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


    雲襄的目光定格在那道幽穀之上,她雖然修為低,但是與眾不同的身份,卻是讓她能比常人發現其中的不同。


    在旁人眼中,那隻是一片墨綠色的幽林;但是在雲襄眼裏,她能看到其中有影影綽綽的紫黑色的靈氣浮動。那種氣息,明明帶著陰戾和詭異的氣息,可對雲襄而言,卻有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和歸屬感。


    那是地濁之氣。


    雖然,她還不是那麽了解,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但是在她小小的身體裏,有一個古老蒼莽的感覺,在與那浮動的紫黑色靈氣遙相唿應一般。


    “有必要看那麽專注嗎?”


    萬昕戳了戳雲襄的頭,趁機又唿擼了幾下雲襄軟綿綿的頭發。


    雲襄難得沒有生氣,隻是鼓了鼓嘴,默默地說了一句:“感覺,有點危險的樣子。”


    “你能感覺到?就你這麽點兒修為?”


    “……”雲襄翻了個白眼,“我有比靈獸還要敏銳的直覺!”


    “那你不真成狐狸了?!”


    “我本來就是啊……呃,也不算是,哎呀,反正,反正就是這樣啦!”


    雲襄解釋不清,有些惱羞成怒。


    這些隻可意會的東西,她沒辦法講清楚,但是萬昕卻有點兒了然。


    畢竟,小狐狸從小跟著一群狐狸精長大,又整日混跡於妖獸妖禽中,自然有堪比猛獸靈禽的與生俱來的對危險的感知力。


    這種東西,修士身上也有,但多是那些徘徊在生死線上的群體,經曆過無數場爭鬥交鋒,才能磨礪出這般的敏銳感知裏。像他這些整日在宗門裏,三天兩頭躲自己洞府裏煉個丹,隔三差五地跟師兄弟們胡侃吹牛,有個鬼的危險感知!


    想到這裏,萬昕又感到一絲挫敗。


    怎麽從小師妹麵前挽迴作為師兄的尊嚴?萬昕搜腸刮肚,把雲襄感到危險卻又好奇的幽穀裏所發生過的事情,盡數告訴了她:“你別看這地方,一眼看過去似乎沒什麽禁製的樣子,就小看它。幽穀裏設下的禁製,既非道法禁製,又非佛法禁製,而是用失傳已久的巫術設下的禁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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