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霍丹萍在遠處感到驚疑,隻說浮橋之上,範不卓話一說完,王中狼牙刀便已出鞘。


    寒芒刀鋒,落在岑護法與天羅子眼裏,兩人都是眼光的,皆是眉目一顫,離得近了,兩人同時發現,這刀竟然是一把神兵利器。


    岑護法心中更是驚詫,難怪這小子其貌不揚,武功平平,卻能熱造出諸多亂子,原來是有這樣一把神刀在手。


    三人將那兩隻屍傀聚合一處,隻一個眼神交流,便一齊使力,將這兩隻怪物朝著附近一處破洞的船板逼了過去。


    王中武功看上去不怎麽樣,若想讓他能順利斬下這屍傀的首級,還得先將這屍傀限製住行動才是。


    破洞的船板深約四五尺,這屍傀落下去,必然會有一個短暫的停滯才會再次躍出,到時候就看著小子能不能抓住時機了。


    雖然沒有過多的言語交流,但三人都是久經廝殺的高手,配合起來倒也默契,很快範不卓驟然落刀一斬,便將其中一隻屍傀生生壓下了船板。


    這一刀力道甚至過大,將這屍傀腳下的船板都震得四分五裂,破洞瞬間擴大到三丈有餘,甚至整個船體都開始裂開來。


    但即便是這樣一刀,竹器也沒能將此物的骨頭斬斷,反而是範不卓眉目一抽,竹器之上傳來的反震之力,讓他自己也不好受。


    他雖然功力高深,但可沒有屍傀那樣堅硬無比的身軀,兩隻手臂,都震得有些生痛,連同其中流轉的真氣都差點震散。


    就在這一刻,一道寒光在那屍傀咆哮躍出之際,驟然爆發,刀鋒好似一輪彎月綻放,瞬間掠過屍傀的脖子。


    隻聽“刺啦”一聲,一顆滿是猙獰咆哮的頭顱,頓時高高飛起,然後重重的跌落進腳下的河水之中,慘白的雙目晃了晃,似乎得到了解脫一般,隨著頭顱緩緩沉入水底。


    而隻剩下身軀的屍傀,順著慣性還衝出了老遠,最後撞上了一根柱子,轟然倒地。


    倒下的屍體上,脖頸之處斷口平滑,但卻沒有一丁點的血液流出,反而是一道道淡淡的黑煙,緩緩釋放,被日光一照,瞬間眼小雲散。


    “好!”見到這一幕,即便是岑護法與天羅子兩人,也不由得叫了一聲好。


    天羅子更是連聲道:“小兄弟,再來!”


    說著,他也不再顧忌那屍傀身上的濃鬱屍毒,大喝一聲,雄渾氣息,猶如江河流轉,爆發出一陣陣的流水轟鳴聲。


    “轟”的一聲,天羅子一掌正中剩下一隻屍傀胸口,即便是以屍傀如此強悍的體魄,竟然也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顯然骨頭都被天羅子這一掌給打得裂開了。


    不過這對屍傀來說,卻不是什麽致命傷,而且沒有痛覺的屍傀,也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但這一掌,卻是將那屍傀,直接擊飛,朝著王中這邊撞了過來,半空之中無處借力的屍傀到底不是活著的時候,還能做出諸多靈巧的變動。


    所以此刻它雖然還在張牙舞爪的咆哮著,但落在王中眼裏,卻是一個正好的活靶子。


    一刀斬首屍傀的王中,立時再提刀鋒,體內真氣在黑玉佛像的加持下,瞬間補滿,狼牙刀鋒再次直斬而下,迅猛刀光再現,這一次,半月刀鋒,竟然綻放出近乎凝實一樣的光芒。


    刀光落下,飛到一半的屍傀,竟然被王中齊腰斬斷,上下半身,砸落在船板之上,還在兀自掙紮,嘶吼咆哮。


    天羅子與岑護法都看得一愣,本來隻要斬首便能殺死屍傀,但誰料到這小子出刀竟然不準,卻將這屍傀直接給腰斬了。


    此時屍傀的結果已經無關緊要了,畢竟失去了下半身的屍傀,就算再兇悍,總沒有斷體再連的能力,隻能任人宰割,不足為慮。


    反而是這其貌不揚的王中,這一刀竟然能將屍傀都給腰斬,除卻神兵自有的鋒利之外,此人的力道,也讓兩人心驚不已。


    他們兩人都是老江湖了,自然看得出來,王中剛才那一刀的力道之大,足可開山裂石。


    可王中明明不像是身懷巨力的模樣,功力也沒有多高,竟然能發這樣一刀,簡直匪夷所思。


    “難道這小子是天生神力?”兩人心中都升起疑問。


    江湖中也出現過這樣的奇人,明明生得瘦小,看著羸弱不堪,卻偏偏力大無窮。


    在兩人看來,王中或許就是這樣的異人之屬了。


    而一邊的範不卓則更是心下沉疑,王中的力道比起當初他遇到之時,好似有了近乎倍許的增長,而且功力也有長足的進步。


    剛才那一刀,天羅子與岑護法不明就裏,但他是與王中對練過一個多月的人。


    王中之前是什麽實力,他知曉得一清二楚。


    但現在,即便是除開這一把在手的神兵,換了其他兵器來,王中這一刀的威力,在江湖上也足可稱道了。


    雖然單單隻是一刀之威,他還尚有許多其他地方的不足,比如招式簡單,比如身法緩慢,比如輕功不足等等,但有的時候,就隻需要這麽一刀的威力,便能奠定生死。


    而據他所知,王中自從練功開始,到現在,滿打滿算應該也還不滿一年的時間。


    “一年,練的還是自然功,竟然能爆發出這樣恐怖的威力!神力自生又有增長,還是……?”


    範不卓隻覺得越發看不透王中了,疤痕密布形如鬼麵的相貌之下,可能真的隱藏著某個被滅門世家的武林秘密吧。


    而且最讓範不卓覺得有些奇怪的是,王中剛才那一刀的半月弧光,他竟然有些熟悉。


    若他看的沒錯的話,雖然架勢有些出入,但確實是韓家的五刑禦刀術的腰斬之刀無疑。


    百勝門當初與韓家齊列十鋒會,範不卓自然是見識過五刑禦刀術的。


    但韓家傳承比百勝門還要苛刻,門人弟子拜師,五年端茶倒水,打磨煉身,五年學徒築基,為韓家任勞任怨,之後還要經過比拚競爭,方才能得授真傳。


    而且這真傳還不是一次性的傳下,而是又分五次,視個人修為進度,一一傳授。


    尋常韓家弟子,基本上等到能夠出師的時候,都已經在韓家過了快二十年了。


    不僅自身與韓家密不可分,而且門規法度,早已歸刻入心,功法是絕對不可能外傳的。


    王中以前甚至都沒來過南陵道,他又是哪裏學的五刑禦刀術?


    和百勝門一樣,韓家對五刑禦刀術的外流,也查的極其嚴厲。


    隻要非是正傳弟子,一律不得修習五刑禦刀術,違者,便要受到韓家的追殺。


    這不怪武林中人敝帚自珍,而是這功夫是個人在江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不明不白的傳出去,一來容易給自家招惹是非,二來若是刀法根本被人知曉,便容易被人鑽研破去,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根據刀法根本,創出了一門專破自家刀法的功夫,誰會不擔心?


    範不卓之所以未曾為難王中,一是他隻得刀法之形,未得真正的內功心法,二是百勝門已滅,王中又不算是那種濫殺無辜之輩,所以他才沒去追究。


    但若是韓家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就有些麻煩了。


    韓家棄徒程世孝,當年也是因為有江南穆家二公子作保,加上程世孝未盡得真傳五刑,而且程世孝之後再也未曾出現在江湖,這件事才這麽不了了之。


    不過韓家自此也與江南穆家,算是結了梁子仇怨,這麽多年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解決而已。


    想到程世孝與韓家,範不卓腦中立時迴轉過來,王中身邊的穆無暇,便是出身江南穆家。


    “難道程世孝已經死在他們手中?這刀法便是從程世孝那裏得來?”


    一瞬間,他便以為王中是將程世孝殺了之後,從對方那裏得到了功法秘籍之類的。


    而在眾人疑惑之際,緩緩收刀而立的王中,也有些目光閃爍。


    剛才那一刀,他好似真正捕捉到了程世孝當日出刀時的完整軌跡,也就是說,他在無意之中,真的複刻了程世孝的腰斬之刀,雖然他沒有程世孝的內功心法,但這一刀以他自身的功力運轉下去爆發的威力,同樣來的不可小視。


    不過這種靈光一閃,讓他還是有一種不盡實際的感覺,也不知道日後多多練習,能不能將這一刀徹底的化成自己的功夫。


    心底念頭閃過之後,王中立刻提刀看向了被斬成兩截的屍傀。


    縱然是不壞之身,但被分成了兩截,這怪物便也失去了逞兇的威能。


    下半身自然是沒法動彈了,而上半身雖然還在猶自拍打著雙臂,依舊是刀劍難傷,力大無窮。


    幾個靠近了想要撿漏立功的霍家手下,都被打得刀劍齊斷,筋裂骨折。


    不過這屍傀的創口處,卻有一點點的黑氣在逸散,雖然速度沒有被斬首之後逸散的那樣快,但隨著這黑氣的逸散,屍傀的力量也在明顯的減弱。


    範不卓離得最近,腳步一踏,竹器應聲而動,隻一刀,便將這還在逞兇的屍傀直接斬首。


    內外一體被破,竹器便也斬得動這怪物了。


    六陽魁首一落,這兇殘肆虐的屍傀,便也徹底死透了,大量黑煙一散,原地便隻剩下了一具惡臭難聞的屍體。


    岑護法與天羅子前後腳的落了過來,見狀,岑護法頓時眉頭一皺:“這東西死了也不安生,怕是還有劇毒,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埋了才是,不然少不得禍害一方山林,人畜死絕。”


    岑護法立刻便吩咐左近的霍家手下,去尋木板裹布來,將此物運走。


    “之前還落了一顆頭顱進水的,那這附近的河裏,怕不是水族也得死絕了咯。”


    天羅子對此卻不屑一顧,淡淡笑道,反正隻要完成霍丹萍交代的任務便好,至於善後,死不死人什麽的,就與他無關了。


    岑護法頓時一皺眉,掉進河裏的頭顱,隨著水流不知道會飄去哪裏,這一路上的水域,隻怕也會成為毒水。


    “那個現在想找隻怕也找不到了,算了吧,反正河水量大,也還好!”


    一顆頭顱蘊含的屍毒畢竟沒有整具屍體多,而且毒素經過大量的河水稀釋,毒性也會減弱,不過在靠近毒源地方的河水,人畜飲之,多半也少不得腹痛腹瀉,但那也確實不算什麽了。


    三人處理了屍傀,便打算帶著王中一起,齊齊去找霍丹萍複命。


    王中其實不大想去,河緣寺的老和尚沒能將他逮住,反而暴露了霍丹萍的陰謀,他此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就在王中遲疑之時,忽然河對麵的鍾山之後再次爆發巨大的聲響。


    這一次並不是鍾山震動,反而是一聲不似人生的痛苦嘶嚎,好似一頭洪荒猛獸,在宣泄自己的痛苦。


    一時間,方圓數裏之內,都能聽到這巨大的嚎叫聲,令人心底發寒。


    而就在兩局屍傀被斬首的時候,青雲宮中的某處秘地之內,盤坐靜室的青雲宮主,忽然隻感覺心頭一陣煩悶,緊接著便是連續兩口血液嘔出。


    “怎麽可能?即便是先天高手,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將屍傀的陰陽二氣散掉,難道霍丹萍手下還有神兵?”


    霍丹萍手上有一柄驚鴻照影親自為其奔走打造的戮神鋒,但那柄神兵要為霍家鎮宅,不可能輕易帶出。


    青雲宮主百思不得其解,江湖中寶刀寶劍常有,神兵利器口口相傳比比皆是,但真正的神兵,卻是少的令人發指,鑄造極難。


    屍傀是他親手煉製,與他心神相連,一旦被破,連帶他自身也會受到反噬。


    隻不過刀劍難傷水火不侵,且身上蘊含劇毒尋常人靠近都難的屍傀,竟然連天黑都沒有支撐到,除了神兵,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但這時候明顯不是神兵不神兵的問題了,而是屍傀一死,導致他的計劃便全部給打破了。


    原本他打算的很好,屍傀隻要能堅持到了入夜,到時候別說是尋常高手,就連先天境界的高手,一個不慎,也要栽個大跟頭。


    霍丹萍作為盟主,自然不可能自己帶著人攻上來,卻放任這兩個大殺器對她的手下大加殺戮,所以屍傀是她必須要先解決的東西。


    這樣一糾纏,便給了他爭取到了時間,隻要等到夜半子時,他將妖龍煉化,到時候霍丹萍就算將驚鴻照影請來,也奈何不得他。


    可如今,計劃趕不上變化,屍傀一死,便將他逼道絕路了。


    沉默片刻的他,立刻一拍身旁的坐墊,頓時機括聲響起,整個床台迅速下沉,原地隻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而地上那一灘血液,這時候在燈火的照耀下,也露出了一點真容,竟然不是紅色,而是漆黑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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