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似乎很焦急著出去,好似非常害怕被困在這裏一樣。


    王中盡管心中狐疑,但還是忍住了,兩人快步走到了出口所在,龍首之上的門戶卻早已開啟,並沒有出現玄天金龍將他們封住的局麵。


    三個人很順利的就步出了龍首,抬眼一看,天空陰沉沉的,似乎隨時都會下雨,而玄天金龍所在的地方,則是一段荒僻的河道。


    兩岸一邊是山,一邊是茂密的林子,前後十裏之內,都看不到有什麽人煙的景象。


    龍首緩緩靠向岸邊,動作十分輕微,巨大的身軀在河麵上甚至都沒有弄出很大的漣漪。


    到了岸邊,王中剛想扶“女孩”下去,卻不料她已經足尖輕點,淩空一躍,就飛掠出了數丈開外,輕飄飄的落在了河岸上。


    王中麵色一沉,這女孩施展輕功的路數,和昨夜她奔行之時所用的輕功,似乎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更重要的是,剛才連走路都還要他攙扶的女子,現在竟然一躍數丈,這不就是擺明了剛才是在忽悠他。


    此時的王中正站在女孩北麵,但女孩卻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感受到了王中的狐疑,落地的瞬間,便是一個踉蹌,好懸差點沒站穩,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旁邊的一顆小樹枝,才沒跌倒在地。


    “喂,你還愣著那做什麽啊?上來啊!”剛站穩,女孩便衝著王中急忙揮手道。


    腰間的長刀輕微晃動了一下,王中後退一步,一個加速,抱著寧寧在半空中硬生生的翻了一個跟頭,然後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樣子雖然有些狼狽,但王中卻十分狐疑的自我打量了一下,剛才起跳發力的那一瞬間,他就發現了不對勁,自己的肉身力量,似乎比之前有著非常明顯的長進。


    而且這一下縱躍,按照以往的經驗,雖然他有把握不會掉在水裏,但絕對不可能直接跳這麽遠才對。


    王中還不急深究其中原因,旁邊的女孩卻已經在河邊衝著玄天金龍不停的揮手喊道:“好了小金,你先找地方躲起來養傷吧,不用再緊跟著我了,我一有空的話,就會迴來看你的。”


    漂浮於水麵的龍頭,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語,上下起伏了一下,然後就在那裏靜靜的看著岸上的他們,一動也不動。


    女孩似乎也有些無奈了,連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我現在沒什麽大礙了,而且等我休息好了之後,也有自保的實力,反倒是你,一身血肉精華趨近損耗殆盡,往後可就不要隨意露頭了,不然很有可能會被人抓住的。”


    龍頭又緩緩沉浮了一下,似乎點頭表示知道了,但還是不肯離去。


    女孩也不知道說什麽了,表情有些傷感,一人一龍,一個在水裏,一個在岸上,相顧無言。


    王中看得奇怪,正要開口,忽然一個浪頭打來,玄天金龍龍首一擺,兀自轉身沉入了水底,龍頭轉向的瞬間,王中竟然在那巨大卻又空洞死白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隱隱的淚光。


    人龍情未了或許有些淒美,但一個猙獰的如同僵屍一樣的龍頭,在你眼前留下淚水,怎麽看都覺得十分驚悚。


    河麵上打起一串漩渦,玄天金龍消失不見。


    女孩望著空無一物的河麵,忽然長歎了一聲,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這一次她倒不用王中攙扶了,不過她的步子依舊邁的很艱難,看起來真的好像勞累過度沒多少力氣一樣。


    王中見她要走,連忙追了上去:“喂,你要去哪?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女孩卻沒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歪頭看了一眼他肩頭還在熟睡的寧寧,撇嘴問道:“你的寶貝閨女睡了這麽久都還沒醒過來,你就不怕她出事?盯著我這麽緊做什麽?”


    王中頓時大驚,不過卻並沒有十分慌亂,寧寧沉睡的緣故,與他應該大同小異,多半都是因為那龍身之內的古怪紅霧所致。


    “那紅霧到底是什麽東西?為什麽吸了之後,人會不由自主的沉睡?而且我的力氣好像變大了許多,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王中一連串的問出一大溜的問題,表情森冷,似乎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意思。


    女孩聞言忍不住斜了他一眼:“你雖然長的醜了點,但腦子倒還不算傻,知道是那紅霧起的作用。隻不過,就是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


    女孩眼神一震:“沒錯,那是小金的血肉精華,而且還是小金自己所存不多的生命力量,是他自己將之從體內逼出來的。”


    “一條龍的血肉精華,就算隻是一絲絲,對尋常人來說,也是比十全大補丸還要滋補十倍不止的大補之物,人如果一下子吸入過多,龐大的氣血一時之間無法盡數吸收,就會在體內淤積,讓人不由自主的陷入如同動物冬眠時一樣的狀態,然後緩緩消磨。”


    說到這裏,女孩又上下看了王中與寧寧一眼,說道:“你和你閨女這次是走了大運了,吸了不知道多少,就算不練武,隻要醒來之後,身體也會健壯於常人十倍不止。”


    王中聞言恍然,排除其中不明原理的神秘因素,女孩說的倒也不難理解。


    而且他確實感受到自己與寧寧都得到了不小的好處,自己的力氣莫名變大就不說了,熟睡之中的寧寧,王中甚至能感受到小家夥澎湃的生機,似乎連體重都莫名變重了一些,要知道,這麽長時間,小家夥可都沒吃東西。


    “原來是這樣,你對玄天金龍的一切都這麽清楚,而且剛才我看玄天金龍,也認你為主人,這麽說,你還是四月,隻不過你多了這女孩原身的記憶?”


    王中說著,指了一下女孩本身。


    原本在林子裏頭緩緩徒步前行的女孩卻忽然停了下來,扭頭道:“自作聰明!不都跟你說了嗎?我不是四月!”


    “那你是誰?”王中有些糊塗了,而且心中還升起了一絲警兆。


    女孩看了他一眼,忽然將腦袋湊近了一些,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我是虞妙真!”


    話音未完,王中眼眸陡然怒睜,扶刀之手下意識的便拔刀而起,然而刀尚未拔出一半,卻有一隻輕柔白荑,迅捷無比的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砰”的一聲,掌心與手背交擊,雙方同時一震。


    王中拔出一半的刀頓時受阻,而女孩卻猛地抽迴了手去,不停的揉搓著,眼中還含著淚花,似乎十分疼痛。


    “嘶,你這人怎麽裏裏外外都跟個木頭疙瘩一樣,硬邦邦的。而且力氣還這麽大,你差點震傷我了。”


    王中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眼角微微一抽,緩緩將刀摜了迴去。


    女孩見狀,又緊跟著埋怨道:“還有,說話說的好好的,你怎滴忽然就拔刀相向,你這樣的人,會有人跟你做朋友嗎?”


    王中冷哼一聲道:“話不要亂說,你不可能是虞妙真前輩,如果你真的是她,那隻能說明你是真氣之種所化,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原理,但是萬真神決的真氣之種可不是什麽好東西,自然是一刀殺了了事。”


    “嘁,土包子,你怎的就知道真氣之種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知道的還不是定一老道士給你說的,你怎知道他又不是騙你的?”


    女孩嗤了一聲,嘴巴撅起老高,一邊揉著手掌心,一邊抬腳就走。


    王中聞言心中一驚,趕緊跟上問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你到底是誰?”


    女孩似乎有些生氣了,沒好氣道:“我就是我咯,這還用問?”


    王中聞言頓時胸中一滯,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女孩說話交流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似乎對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這讓他不知道要怎麽應對的好。


    想了一下,王中忽然緩和了一下語氣,問道:“那我這樣問吧,你叫什麽名字?總不能喂喂喂的叫你吧?”


    女孩問言迴過頭來瞅了他一眼,嬌憨的咬了一下嘴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嗯,你這傻木頭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我還沒想好叫什麽呢。”


    “什麽意思?”王中眉頭一挑,覺得有些不對勁。


    無論她是什麽身份,是哪個意識占據主體,都應該對自己的定位有著清晰的認識吧?難道說她現在是記憶混雜的混亂狀態?


    可看她的言行舉止,一切都很正常,不應該還存在這種現象啊。


    女孩沉吟著拿手指頭敲了一會腦袋,做苦思冥想狀,但想了半天,似乎都沒想出什麽好名字。


    過了一會,她忽然轉頭對王中道:“唉,想不出來,要不,你幫我取一個吧?”


    王中頓時有些無語了,這女孩神智並非不清醒,但與他印象中哀怨的四月又完全不同,憊懶起來,似乎不遜於一些混混潑皮,簡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他隨即心頭便是一緊,一個正常人,絕對不可能弄不清楚自己的名字與身份定位,這女孩明顯不像是神智失常,那麽要麽就是她裝瘋賣傻不願說,要麽就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與定位。


    前者來說,王中覺得不大像,因為女孩雖然對他的態度表麵惡劣,但實際上並沒有對他有多少敵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托身的事情拖了這麽久搞得好像一團糟,反而有一種淡淡的埋怨。


    而且女孩說話的語氣,與他也表現得十分自來熟,不像是一個沒什麽交集的陌生人。


    那這麽算下來,或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與身份?


    王中眉頭一皺,斟酌了一下語氣問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女孩這下沒有再冷嘲熱諷左顧而又言他,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無奈的歎氣點頭。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王中急忙問道。


    女孩一邊順手撥開擋在路上的樹枝,一邊歎聲迴答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去?你說我是四月,其實也並無不可,因為我有她的全部記憶以及情感。”


    “而且小金也認可我,就更加說明,我即四月,沒什麽不對。”


    說到這裏,她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可我現在這具身體,名字叫做穆無暇,是江南穆家的掌上明珠。我甚至還知道自己有一個大哥,一個二哥,其中二哥叫做穆天章,在朱家莊被偷襲,死在了五刑刀韓家棄徒程世孝的手中。”


    “而且穆無暇的前半生,我也都一目了然,就跟是我自己的記憶一模一樣,我自己都沒法分辨,好似她與四月的靈魂,被我一並繼承了。”


    王中聽到這裏,腦海之中已經有點亂了,這不符合常理啊,人的記憶總不能如同文字數據一樣,複製粘貼混合在一起就能共存的吧,那豈不是牛頭不對馬嘴?


    念頭興起的一瞬間,他忽然眼眸一怔,這個世界是一個遊戲的世界,記憶如果以數據為存儲,難道真的不可以被這樣簡單粗暴的編輯?


    就在他思考之時,女孩又繼續說道:“但你要說我是穆無暇,也不對勁,因為穆無暇本身還隻有十四歲,可你看我現在,像是十四歲的樣子麽?”


    王中聞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確實,在經過玄天金龍的氣血精華灌體之後,她的身量體型都長大成熟了不少,現在看上去,已經少了許多稚氣,多了三分成熟,看著倒跟他畢業之時的那些女同學差不多大小。


    王中搖了搖頭:“確實不像,但就當穆無暇長大了幾歲不行?”


    女孩卻猛的搖頭:“當然不行,我就是我,我可不是穆無暇,若真按你這麽算,我又如何不能是虞妙真呢?萬真神決的真氣之種,你真的以為隻是真氣那麽簡單?”


    “什麽意思?”王中眉頭緊皺。


    虞妙真已經死了,而且好歹也算是救過他,事涉死者,卻有些不敬了。


    女孩嘴角一撇道:“真氣之種侵蝕的是人之命數生機,不僅包括真氣,自然還包括靈識意念精神等等,不然如何能做到紅顏返照,那可不是簡單的體型縮小那麽簡單。”


    “所以真氣之種之內,依舊包含著虞妙真的精神意念,隻不過這一層,就比較特殊,因為真氣之種的緣故,這些意念都是被打散成了原始的念頭,無有情感相隨,所以我頂多隻能算是零星知道了一些虞妙真的過往片段而已,算不得她的靈魂繼承。”


    說到這裏,女孩一攤手道:“看吧,如果按你的理解,我甚至可以說我是虞妙真,也不算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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