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範不卓又問了一些天下間的大事,王中知道的不多,隻能盡量將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其實這些大都還是從常玉郎口中得知的,也不知道他一個妖族對天啟王朝的事情,怎麽知道的這麽多。


    但一想到範不卓所說,妖族滅亡人族之心不死,王中心裏頭沒來由的升起了一團陰霾。


    範不卓見王中也問不出什麽更多的消息來了,當下便敬酒道:“範某初迴中原,王兄弟不計前嫌,肯給予指點,範某謝過了,王兄弟有什麽想問的,範某一定知無不言。”


    範不卓一飲而盡,王中陪了一盞茶,卻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也沒什麽好問的,他現在要做的就,就是盡量趕緊將遲少恭的臨終之托給完成了,然後帶著寧寧找一處安寧地方過日子而已,對於江湖之事,好像沒什麽需要參合的。


    楞了一下之後,他索性開口問道:“不知範兄去邊荒十年,是做什麽去了?”


    範不卓奇怪的看了王中一眼,他本以為王中會趁勢問詢六壬刀法的傳承事宜,畢竟王中也是個練武之人,而且傳承根基確實不怎麽樣,既然練有六壬刀法的殘招,有這麽一絲香火情在,找範不卓請教一下六壬刀法,應該是應有之意,但沒想到王中沒問武功,反而是像個好奇的小子一樣,對他的曆險比較感興趣。


    範不卓微微一笑,隻迴答了兩個字:“殺人!”


    “殺人?”王中有些遲疑的重複了一下。


    範不卓抿著酒杯,笑著道:“不錯,就是殺人!但也不是簡單的殺人!”


    範不卓的語氣開始變得有些悵惘,又有著含而不露的豪邁。


    “邊荒域外,有妖魔無數,惡人無算,那裏有霸道嗜血的妖族,有在王朝境內犯罪累累的大盜,有離經叛道的瘋癲,有手段殘忍的變態,有殺人不眨眼的狂魔,反正都是一些惡行昭著之人,在王朝境內甚至是妖族聚集之地都無法立足的存在,便全都躲到了邊荒域外之地。”


    “那裏沒有任何勢力,也沒有任何規矩,有的隻是人殺我,我殺人而已!”


    “範某到那裏不為替天行道,也不為報仇雪恨,為的隻是殺人而已,因為隻有在殺人與被殺的生死之間,才能領悟到刀法最精深的境地。”


    說到這裏,範不卓忽然十分自豪道:“好在,天命在我。範某廝殺十年,總算不負恩師所托,不僅將師門傳承煉到前人巔峰境界,更是踏出了複出我百勝門的第一步——百戰百勝!”


    王中登時震驚不已,按照範不卓這麽說,那他豈不是殺了起碼一百個人?而且還都是能在邊荒外域之內混跡的狠角色。


    難怪對方的武功如此之高,僅憑簡單的手腳力量,就能將他壓得無法動彈。


    “那倒要恭喜範兄了,想來範兄武功大成歸來,振興百勝門指日可待!”


    麵對王中的恭維,豪情壯誌的範不卓卻忽然慨歎了一聲:“隻能說,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吧,往後的路還長著呢,想要完全複原我百勝門當年的輝煌,現在說還為時過早。範某當下別無所求,隻求能讓我百勝門,重迴十鋒會之列,否則,對不起我百勝門列祖列宗。”


    範不卓的語氣十分堅定,也十分鄭重,顯然重列十鋒會,對他來說,確實是一件十分重要且並不簡單的事情。


    這樣一個高手都感到不簡單,讓王中也感到有些驚訝了,忍不住問道:“十鋒會?這又是什麽江湖派門組織?”


    範不卓搖頭道:“十鋒會並不是什麽江湖派門,而是南武林刀界論武之會。在南武林之中,凡是練刀之人,基本都應該聽說過十鋒會。”


    “呃……”王中楞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題。


    範不卓倒也不覺得尷尬,繼續解釋道:“在南武林刀界之中,有許多武林同道相互交流的組織,十鋒會就是其中之一。十鋒會創立於天啟王朝建立初期,有軍中刀法傳承來到南武林,挑戰眾人,隧掀起一陣論刀高潮,先後有各種刀法論道盛會,十鋒會則是其中最獨特的一支,因為十鋒會的十宗刀法皆以數為名。”


    “以數為名?”王中疑惑的問道:“就比如,六壬之‘六’?”


    範不卓一麵飲酒,一麵讚歎,迴憶起昔日的榮光,滿麵興奮之色:“不錯,天下之大,武學浩如煙海,以數為名者數不勝數,武林中許多功夫,傳揚出來,也多有類似的諢號。在南武林中,以數為名號的刀法,更是有數百種之多,但隻有十種刀法能入十鋒會之列。”


    “排名第十者,號為十方俱滅,乃霸者之刀,第九者,名為九藏歸一式,第八者,乃是狼牙台的絕學,狼牙八切,第七者,乃是昊天門的七曜荒神斬,第六者,便是我封羅山六壬刀譜,第五者,則是五龍山韓家的五刑禦刀術,第四者,風神四斷,第三者,三陽烈火刀,第二者,兩界刀法,第一者,浮光掠影一驚鴻。”


    十宗刀法,各有千秋,光聽範不卓一一道來,就有一種濃濃的江湖氣息鋪麵而來。


    範不卓一連飲了三杯,才有些不甘道:“可惜,自我百勝門沒落,六壬刀譜傳承在十鋒會中便除名了,如今也不知道是哪家派門絕學,能居於此位。”


    王中有些不解道:“既然刀法都在,為何還會被除名呢?不是已經定好了嗎?”


    範不卓苦澀一笑:“刀法雖在,但人卻不在,每隔五年,十鋒會都會聚會論刀,任由挑戰,敗者出局,勝者便可頂替相應的位置,我百勝門十年未與會,當然就沒資格繼續在十鋒之列了。”


    王中這才明白,原來這玩意兒還要每隔一段時間挑戰,倒也合情合理,武林中人,名利之爭,總離不開這些的。


    不過驟然聽到這般武林奇聞,王中也是很好奇的,忙又問道:“那這個十鋒排名,可是內部又分有高低?”


    範不卓搖頭道:“這倒不曾,十鋒會演武論刀,終究還是為了相互切磋映證武學,所謂的排名,也是根據各家刀法數字之名聊以為之而已,彼此之間並無高下之分。”


    “那範兄此番迴到中原,就是為了挑戰十鋒會的“六”字頭刀法咯?”王中接著便問道。


    範不卓點了點頭:“不錯,五年一度的十鋒會即將召開,這也是我趕在此時迴到中原的原因。隻不過論刀之前,我百勝門的刀法流落在外,為非作歹者不在少數,須要先行清理一番,不然此去名聲不佳,十鋒會也不會承認的。”


    王中一聽,這才有些讚同的點了點頭,看來這個論刀會的組織,還算是正派作風,也難怪之前範不卓對他有那麽大意見了。


    不過王中卻還有一點不甚明白,那就是範不卓既然要清理門戶,徑直去連雲十八寨就是了,為何偏要與他一路同行呢?


    範不卓自己都說了,他學的不過是殘招,沒有心法,隻是形路而已,算不得真正的六壬刀法,既然如此,那大家好聚好散才是真理啊。


    似乎是察覺到了王中心中產生但又不好意思問出口的疑惑,範不卓忽然一邊倒酒一邊說道:“範某此次叨擾王兄弟,其實是想與王兄弟切磋一二,映證一下自身所學。”


    似是怕王中不信,範不卓又繼續說道:“之前白天的交手,王兄弟雖然沒有本門心法,但出刀的手法與勁力的爆發,易於尋常,範某自認為已經將六壬刀法練到變化由心的境界,但單論肉身技巧上,王兄弟所走的路與範某所走的路截然不同,所以範某想借鑒一番,還望王兄弟不要怪範某唐突。”


    王中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範兄如此坦誠,那我也就將話說白了。與高手切磋,我也確實能得到一定的學習,算是一件好事,隻不過,我自認手段一般,範兄這等高手,反而找我映證,會不會沒有效果?”


    範不卓卻沉聲道:“武功的高低,並不代表隊武功理解與領悟的高低,讀書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師,其實放在練武之上,也有相通之處。即便是同樣的刀法,不同的人練出來,也會有不同的特色,發揮出不同的效果。隻要能夠取長補短,便都是好的。”


    “更何況王兄弟沒有本門心法,卻能將招式練到爐火純青之地,甚至有新成刀法的趨勢,自然有值得範某學習的地方。”


    範不卓說的振振有詞,而且極為鄭重,搞得王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功夫有什麽出奇之處,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不過他現在也不算是一無所知的菜鳥了,估摸著這事還得應在靈猴拳法的肉身勁力運轉以及甲子神功的真氣爆發之中。


    隻是前者還好說,後者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總不可能將甲子神功告訴範不卓,而且王中估計那段經文一樣的秘籍就算告訴了範不卓,也沒什麽效用,這玩意兒除了他莫名其妙的因為玩家的身份有所得意外,怕是隻有遲少恭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王中想了一下,然後說道:“不瞞範兄,我這身功夫,其實基礎都在一門拳法的勁力透展上,按照範兄所說,可能跟這門拳法有莫大關係。不如這樣,這門拳法我可以轉贈給範兄,請範兄傳我六壬刀法的全本如何?”


    與範不卓做交易,是王中思考了許久才下的決定。他現在的內功根基是自然功,武藝根基,則是靈猴拳法,其實都不成體係,如果能得到六壬刀法的全本,有相應的內功心法配合,他覺得自己的實力應該會再上層樓。


    本來王中是可以慢慢發展,找機會學習高深的武學的,但現在這個世界越來越亂,他又帶著寧寧,沒有時間去做這些不說,他還必須保證自己有著絕對的武力能保護兩個人的安全,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


    而且這個世界的複雜程度,遠超他的想象,有時候他都不知道先天高手能不能安然無憂。


    範不卓聽了他的話之後,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並非範某氣量狹小,而是本門傳承,輕易不會外傳,更何況,王兄弟覺得,你學了本門的六壬刀法,將來不會死在範某人的刀下嗎?”


    範不卓這話就很直白了,王中是什麽人他可以不在乎,但王中若是學了六壬刀法,範不卓就不會不在乎了,而且以王中之前的行動來看,顯然範不卓對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是十分看好。


    不過範不卓如此大方的將話語說透,也說明這個人不管怎麽樣,至少稱得上光明正大四個字。


    王中能理解,也能接受,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也不會因為這一點觀念的偏差而產生不忿的情緒,相反,他倒覺得像範不卓這樣將什麽事都擺在明麵上來說的人,要好相處的多,簡單,幹脆,直接。


    範不卓說著又繼續道:“而且王兄弟的拳法雖然不錯,但即便是範某從頭練,也會因為自身固有的武學認知而產生特異性的偏差,最後練出來說不定不會有類似的效果。相反,範某如果能與王兄弟時常切磋,才是體會揣摩王兄弟手段的最佳方式。”


    範不卓說的十分理所當然:“而且,能夠在交手中體會,王兄弟也才會從形似六壬刀法的刀勢中,順著自己原有的領悟,參透出更多的變化,這才是相比起原本的刀法,更適合王兄弟的東西。”


    王中頓時豁然開朗,在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人教他如何練武,就算是遲少恭對他有指點之恩,但實際上也是隻借了他的身體施展,絕大多數的東西,還是靠他自身從這種行為中自行領悟出來的。


    範不卓現在所說,則是在從練武的方向上,對他做出了非常明顯的指點,換言之,他現在的功夫不成體係,並不是因為來源根基太差,而是他沒有一直順著這條路走下去,隻要一直這樣保持,早晚有一天,他也能綜合自身所學,練出獨屬於自己的武功。


    當然,目前的開端,就是六壬刀法的招式模仿與演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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