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很明白,剛才除了最後一刻自己以十倍的增幅爆發之時,範不卓才動用了真氣,其他的時間,範不卓全都是憑借肉身力量在與他交手,這樣的武功,真要動了殺心,他最多隻能拚死掙紮一下,就要飲恨當場。


    以他的判斷,此人比惠景博隻高不差,甚至可以與晉升先天的遲少恭一較高下,隻不過此人到底是不是先天高手,就不知道了。


    “這麽說,範先生是相信我學的是殘招了?”從地上爬起來的王中一邊吐了一口血絲,一邊沉聲問道。


    範不卓點了點頭:“閣下勁力之道,果然不同凡響,範某深感裨益,之前的懷疑,是範某孟浪了,範某在此給閣下賠罪,還不知閣下如何稱唿?”


    範不卓很幹脆的道歉,確實說明危險解除了,王中當下心氣也是一鬆,好言道:“好說,在下王中。”


    離了隴川府,王中也沒什麽必要隱藏身份,所以徑直報上了真名。而且這名字普普通通,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同名同姓,真要懷疑起來,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範不卓聞言楞了一下,這名字太過常見,讓他有種不真實的錯覺,不過一想到兩人剛才還是劍拔弩張的狀態,對方不肯透露真實身份,也是理所當然,當下也就不去計較了。


    範不卓當下一拱手道:“原來是王兄弟,王兄弟剛才說你這殘招,是從鹿刀寨之人手上所得,敢問王兄弟,當日的匪首,可是姓韓?”


    王中錯愕了一下,當日殺了那匪首,也沒人認識,而且扁擔山的村民因為怒火,最後連個俘虜活口都沒有留,就更加沒出去問了。


    所以王中擺了擺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是個幾當家來的忘了,隻知道是個領頭的人物,被我一位朋友逼得逃竄,最後死在了亂軍之中。”


    “亂軍?”這下倒是輪到範不卓錯愕了:“據我所知,鹿刀寨乃是連雲十八寨之一,處在黔中、關南、西嶺三道交界之地的羅霄山脈,怎麽會在界陽府與官軍起衝突?”


    王中連忙解釋道:“並不是官軍,而是當地扁擔山的義軍。關南道最近亂的很,連雲十八寨也在關南插了一手,鹿刀寨大舉出動,在蒙衝縣和扁擔山的義軍大打了一場,那匪首便是陣亡於戰陣之中。”


    範不卓更是驚訝,他才迴中原不久,還不清楚天下形勢,沒想到這邊竟然亂成了這樣,不過王中說的到底有幾分真假,也還需要具體查證。


    “原來如此,我正要往連雲十八寨一行,還不知道此事,多謝王兄弟告知!”範不卓拱手致謝道:“看王兄弟行色匆匆,此去又是前往何方?或許你我二人可以結伴同行。”


    王中不知道範不卓是真的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還是另有目的,剛才還刀劍相向,轉眼之間就要求結伴同行,謹慎起見,他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抱歉,在下要去的是南陵道,恐怕就跟範大俠不同路了。”


    王中的答案沒有讓範不卓意外,有戒心拒絕,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範不卓還是很誠懇的說道:“王兄弟不要多慮,在下之所以想與閣下同行,並非是有其他的想法,而是想一路與閣下切磋映證刀法,希望能借鑒兄台的練刀之法,對自身有所增益。同出一門的刀招,卻讓閣下練出不同尋常的刀勢,實在是讓在下大開眼界。”


    範不卓的理由讓王中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說,範不卓的武功已經應該是江湖上數得著的高手,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裏有值得他學習的。


    唯一超乎尋常的手段,可能就是甲子神功的莫名爆發,但這東西他自己都沒弄懂是怎麽迴事,如何能教給他呢?還不說這甲子神功,是遲少恭交代要帶給釗女劍的東西,而且幹係甚大,要是透露出去,難保不會引來其他的麻煩。


    但範不卓這人動輒便是拔刀相向,王中也吃不準對方會不會因為自己拒絕而惱羞成怒,進而產生殺人奪法的心思,何況對方功夫那麽高,真動起手來,他將毫無生還的機會,還會連累到寧寧。


    所以王中考慮了一下之後道:“映證不敢當,在下所會的都是一些自己摸索出來的刀法技巧而已,如果閣下想了解,在下現在就可以多展示幾遍給閣下看,但至於一路同行,我想就不必了。”


    範不卓卻搖了搖頭道:“我現在越發肯定閣下沒有說假話了,刀法精益,豈會是短短幾招之內就能了解透徹的,這是隻有初學者才會產生的誤解。真正的刀法精要,都要經過千錘百煉的實戰運用,才能結合自身,做到完美極致。就好像雪羽式突變定星式,不是經過連續不斷的練習,甚至是與極為強大的對手交戰,在戰鬥中去理解,根本沒法悟出那最恰當一刻。早一分,則雪羽空阻,多一分,則星辰難定,閣下說是嗎?”


    範不卓的話讓王中微微一楞,這六壬刀法單刀篇中一共六式,因為沒有配套的內功心法,他練了許久才算是練會兩招,剩下四招根本毫無頭緒,隻能耍個花架子。


    還是在與宋複生生死搏殺之後,他才領悟到雪羽式中轉換定星式的一點訣竅,又經過這段時間的不斷練習,才算是勉強掌握,沒想到範不卓一下子就將這一路的修煉都說得通透無比。


    聯想到此人自稱六壬刀法傳人,看來此言不虛,而且其六壬刀法的修習隻怕已臻化境。


    若是能跟此人多次過招練習的話,對方能不能學到他的勁力爆發技巧他不知道,但他應該可以從對方的招式當中,領悟出剩下三招的練習要點與精妙之處,讓這六壬刀法徹底圓滿。


    眉頭一展,王中當即便道:“閣下對門戶之見如此看重,難道就不怕我從閣下手中將其他幾招也學了去?”


    範不卓卻是微微一笑:“百勝門的傳承乃是以心法為根基,六壬為外道,你之所學單刀六式,自成一係,已經不是百勝門一脈了,就算你將剩下三招學會,也不過是與六壬刀法有些相似的新刀法而已,與我百勝門又有何幹?”


    不過盡管渾不在意,但範不卓說到這裏,還是頓了一下,道:“不過閣下殺人不問過往,心動即見血跡的衝動性格,在下建議最好還是收斂一點。今日還隻是雷家兄弟,若是他日惹了其他高門大派的人物,難保不會成為武林公敵,眾矢之的。”


    王中冷笑一聲:“若是那些高門大派的子弟,也和今日那幾人一個德性,殺了也就殺了,有什麽大不了的?我說了,我沒時間也沒興趣去查他們到底是所謂的俠士還是惡匪。”


    說到這裏,王中又冷哼了一聲:“哼,再說,這世上,俠士惡匪,又有什麽分別?”


    範不卓沒想到王中戾氣如此之重,但他卻並沒有感到不高興,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道:“每個人的認知都不同,在下言盡於此,聽與不聽,是閣下的事情。不過聽閣下這麽說,是同意範某一路同行,切磋一二了?”


    範不卓話鋒轉的太快,將王中弄了個措手不及,隻得悻悻道:“在下自問不是閣下的對手,而且這大路通天,在下也不能攔著不讓閣下走不是?”


    聽到這裏,範不卓這才微微一笑,道:“既如此,王兄請!”


    王中無奈伸手一引:“範兄,請!”


    兩人起身上路,王中轉頭迴去牽馬,寧寧還乖乖的坐在馬匹上,等牽來了馬匹,範不卓忽然又朝著馬背上的寧寧鄭重一拱手道:“在下範不卓,見過這位小姑娘。”


    小寧寧被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弄得手足無措,驚愕的看著王中。


    王中沒好氣的看了這個怪人一眼,然後翻身上馬,將寧寧抱在了懷裏:“她叫寧寧!”


    說完也不顧範不卓,一甩鞭子,馬匹噔噔噔的就朝前跑了起來。


    範不卓也不在意,腳步一踏,整個人一步跨出,就騰飛出數丈之遠,而且臉不紅氣不喘,看上去十分遊刃有餘,緊緊的跟在王中側麵,絲毫不曾落下。


    “對了,不知王兄要去南陵道哪裏?”趕路途中,範不卓忽然朝著馬背上的王中問道。


    王中楞了一下,他隻知道要去南陵道還劍山莊找釗女劍,但還劍山莊在南陵道的什麽地方,他還真不曉得,當下便問道:“我要去南陵道的還劍山莊,你可知道怎麽走?”


    範不卓原本也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王中竟然要去還劍山莊,當下便略顯興奮道:“果真?那合該在下與王兄有緣,雖然南陵道山高路遠,但去往還劍山莊,走黔中道過去卻是最近,而走黔中道最近的一條路,便是穿過梧州府,翻過羅霄山脈,正好經過連雲十八寨。”


    王中登時一片頭皮發麻,跟這麽個怪人一路同行就算了,還要穿過連雲十八寨?那胡不歸等人當日不過是連雲十八寨的一處小勢力,便有如此高手,橫穿整個連雲十八寨,豈不是羊入虎口?


    “範兄切莫誆我,去南陵道難道不是從梧州府東北麵過錦陵河,然後沿著大珠江一路順江而下,就可以到達南陵道境內嗎?”


    王中說的路程是之前在市集之上問的,去往南陵道,一般都是這樣走的。雖然說路途可能有些小偏差,但大致應該不會有錯。而且他到梧州府再仔細打探一番,應該就能保證不出紕漏。


    範不卓卻道:“王兄說的那是一般商旅走南貨的路線,過了大珠江,不僅可以去往南陵道,還能前往廣南道,沿途都有大道堅城,確實好走。但從大珠江入南陵,再往還劍山莊,還要從南到北,穿過大半個南陵道,還不如翻過羅霄山脈,從黔中道過去,路程要節省一半還多。”


    說著,他又看了一下王中懷裏的寧寧道:“看王兄趕路還帶著寧寧小姑娘,顯然是有急事,那自然是要走近路了,我說的這條路,便是最近的。”


    王中心中頓時一陣忐忑,範不卓範不著用這種事情來騙他,按範不卓這麽說,豈不是真就得橫穿羅霄山脈了?


    沉吟了一會,王中還是謹慎道:“這條路太過兇險,還是等到了梧州府,我打聽打聽,再從長計議。”


    範不卓也不以為意,轉而問道:“還劍山莊乃是南陵道數一數二的名門劍派,昔日在下也曾有過一麵之緣,王兄到還劍山莊去做什麽呢?”


    王中看了他一眼,才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給人帶幾句話。”


    “何人?說不定範某認識也說不定,到時候還可以為王兄做個引薦!”範不卓立刻自信道。


    王中心念一轉,遲少恭隻說將甲子神功帶給釗女劍,但王中對南陵道、還劍山莊以及釗女劍可謂是一無所知,找這範不卓打聽一下消息也好。


    當下便道:“你可認識釗女劍?”


    範不卓臉色一變:“釗女劍虞妙真?”


    “怎麽?你還真的認識?”王中立刻好奇問道。


    範不卓奇怪的看了王中一眼,眼神十分古怪:“虞氏妙真,國色天姿,恣意不羈,二十年前便是名滿一方,在下雖不認識,但釗女劍的大名還是聽過的。”


    範不卓這話一出,立刻讓王中差點腦袋沒轉過彎來,按照遲少恭所說,釗女劍是他的師妹,但遲少恭才二十來歲,這釗女劍應該比他小才對。


    可範不卓卻說釗女劍虞妙真二十年前便名揚一方,這怎麽也對不上啊。而且一個女人,還是國色天香的女人,恣意不羈這四個字,可不像是什麽好詞,與離經叛道、放浪形骸沒什麽區別了吧,難怪範不卓看他的眼神瞬間就變得怪怪的。


    王中登時驚訝道:“咱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釗女劍難道不應該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嗎?怎麽聽你一說,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媽?”


    範不卓難得的露出了一副年輕人該有的顏色,古怪的看著王中:“你從哪裏聽說的釗女劍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王中吞了一口唾沫:“她的師兄,遲少恭,這個人,你又認識不?”


    範不卓登時神情一震,竟有些武癡遇到高手式的躍躍欲試:“南陵劍道百年難得一遇的小天才,當年可是出過好生大的風頭。你認識他?他現在何處?”


    王中頓了一下:“呃……,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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