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衡見慣了大場麵,見兩個小孩抱在一起痛哭覺得很有意思,畢竟在他眼中像闌尾炎這種小手術,做完都能繼續工作。


    一小時後,李煥被推出來。


    喻沉紅著眼眶連忙湊到床前:“爸,你疼不疼啊?”


    李煥精神還算不錯,見喻沉斷斷續續地抽泣,抬起手指幫他擦著眼淚:“不疼,一點事都沒有。”


    “我就說讓你趕緊去醫院。”喻沉的眼淚順著側臉一顆一顆砸下,“急性闌尾炎,得多難受啊。”


    醫生提醒喻沉:“孩子,你先讓一讓,你爸爸需要去病房。”


    喻沉輕輕點頭,追著手術車跑進去。


    賀臻跟在喻沉身後,進去前朝賀衡點了點頭:“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賀衡:“您放心,一切我都打理好了。”


    賀臻跟他說:“您幫我跟喻沉收拾幾件幹淨的衣物吧,明天是周日,喻沉今晚肯定要在這裏陪著叔叔。”


    賀衡頷首:“您呢?要不要迴家?”


    “不了,您幫我跟爺爺說,我在這裏陪喻沉。”賀臻快速走進病房,默默站在喻沉身後。


    透過玻璃窗,賀衡盯著裏麵關係親密的兩個孩子,眉心略帶沉思。


    …


    半夜十二點,喻沉坐在李煥病床前怎麽也不肯去休息,無論醫護人員跟賀臻怎麽勸都沒用。


    賀衡給李煥訂的病房是高級套間,裏側有家屬陪護室,旁邊也有柔軟舒適的沙發床,喻沉完全可以躺在沙發上眯一會兒。


    “沉沉,你別這樣。”


    賀臻盯著喻沉熬紅的眼睛,試探著開口:“明天白天叔叔醒了,你還要繼續照顧他,今天不睡覺,明天你身體扛不住。”


    “我上次生病,爸爸也是這麽照顧我的。”喻沉輕輕趴在病床前,臉上布滿了斑駁的淚,“他好幾天都沒睡。”


    賀臻輕輕歎息,手掌覆在喻沉的肩膀上:“這樣吧,你先去睡,我幫你看著。一小時後我叫你,咱們倆輪流替換怎麽樣?”


    旁邊其實有護工,但喻沉不太放心。


    大家都說是小手術,但小手術怎麽需要輸血呢?


    他爸的臉色特別差,看著就疼。


    “老大,你去睡吧,我自己看著。”喻沉蹭了蹭眼睛,“我是他的兒子,應該照顧他。”


    賀臻聲音疲憊低啞:“你這樣,我怎麽睡得著?”


    “我陪你吧。”


    見賀臻坐在自己身邊,喻沉急了:“老大,你趕緊去睡覺吧,明天你還有射箭課。”


    “我推了,我在這裏陪你。”病房裏冷氣足,賀臻拿來毯子給喻沉裹上,“你不休息,抵抗力容易下降,叔叔還沒好,你病倒了怎麽辦?”


    “我…”喻沉輕聲囁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胖沉沉,聽話。”賀臻摸了摸喻沉被淚水浸濕的頭發,溫聲說:“你先睡,咱們倆輪流照顧叔叔。”


    喻沉望著賀臻疲憊泛紅的眼睛,終於點頭。


    “好,你記得一小時後叫醒我。”


    賀臻扶著他躺上沙發:“行。”


    夜越來越深。


    喻沉睡得並不安穩,總是夢見小時候的事。


    他夢見李煥抱著被遺棄的他迴到小屋裏,喂他吃香甜的餅幹,給他買最暖和的棉褲,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講故事書逗他開心。


    與這一幕幕重疊的,是賀臻那天把他從小班抱走,怒視欺負他的壞老師的畫麵。


    喻沉輕輕哽咽,醒來時發現賀臻正在看著他。


    濕潤的眼睛失神片刻。


    “老大。”


    喻沉啞著嗓子,先是看了李煥一眼。


    周圍的時間仿佛靜止,與夢境緩緩重疊。


    下一秒,喻沉用力摟住賀臻的脖子,從未哭得如此傷心。


    “老大,你跟爸爸能不能別離開我?”


    作者有話說:


    第48章


    ◎勇敢一些◎


    “你是不是夢見什麽了?”


    賀臻剛才正與值班醫生交流李煥的病情,睡夢中的喻沉忽然小聲抽泣,像是做了噩夢。


    喻沉已經迴神,垂著紅腫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麽講述那個亂糟糟的夢。擔心吵到李煥,他竭力抑製住哭聲,憋得肩膀輕輕顫動,濕潤的眉眼掛著滾燙的淚。


    “我跟叔叔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放心吧。”


    賀臻的指腹痛幫喻沉擦拭著眼角的淚,輕輕捧起他的臉:“再睡會兒吧,醫生剛幫叔叔抽了血,除了有點發燒,各項指標都沒問題。”


    “發燒?”喻沉急了,連忙下地:“為什麽會發燒?”


    “這是正常的術後反應,醫生說不用擔心。”賀臻看了眼時間,走到他身邊摟著他的肩膀:“還有四個小時天亮,你去休息。”


    “我陪著爸爸吧。”喻沉注意到賀臻疲憊的眉眼,推著對方催促:“咱們說好輪流照顧爸爸,你去睡覺,我現在一點都不困。”


    賀臻拗不過喻沉,隻好答應他先在沙發上休息。


    喻沉幫賀臻蓋上薄被:“老大,你先將就,早晨我喊你,你再迴家休息。”


    賀臻:“不用,我已經讓賀衡幫我們拿換洗衣服,你不放心叔叔的話,我們周一早晨直接從醫院走。”


    “可是…”喻沉垂著糾結的眉眼,說出自己的顧慮:“他是我爸,作為兒子我理應照顧他。你學習那麽忙,我不想再麻煩你,讓你這麽累。”


    賀臻注視著喻沉哭紅的鼻尖,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你跟我這麽見外嗎?”


    “不是見外。”喻沉竭力否認,吸了吸鼻涕解釋:“我擔心爺爺怪你不去上課,讓你受累又挨罵。”


    賀臻蹙眉,迎上喻沉的眸子:“如果我爺爺生病,我需要照顧他,你會陪我嗎?”


    “當然會了。”喻沉不假思索地迴答,“爺爺對我那麽好,我應該孝敬他的。”


    賀臻低頭思索一會兒:“所以,叔叔從三歲開始照顧我,我也應該對他好。”


    喻沉囁糯:“那好吧…”


    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


    “別哭了,你要再哭,我就不歇了。”


    喻沉趕緊擦幹眼淚,朝賀臻擠出一絲微笑:“老大,我沒哭,你趕緊踏實休息。”


    “喻沉沉。”


    賀臻無奈又心疼,朝他招手。


    喻沉湊過來,垂著腦袋極力憋著淚。


    從理性出發,賀臻心裏有許多安慰喻沉的大道理想朝他說,可看見喻沉難過的模樣,他又隻想哄著喻沉。


    “叔叔已經沒事了,別難過了行不行?”


    “嗯嗯!”


    喻沉趕緊推賀臻:“你快休息。”


    “嗯。”賀臻應了一聲,枕在沙發上,緩緩闔眼。


    為了不打擾賀臻,喻沉擤了鼻涕,乖乖守在李煥床邊,托著腮安靜地盯著輸液瓶。


    現在是淩晨三點,李煥已經輸上其他藥液,他獨自去值班醫生辦公室問了問李煥輸血的事,醫生告訴他不要過於擔心,因為李煥本身就有點貧血,這是正常現象。


    喻沉又搜索了一些治療貧血的法子,疑惑李煥怎麽會貧血呢?


    同時他又有些內疚。


    是他對他爸的關心不夠,每年他體檢的各項指標他爸都爛熟於心,反觀他自己,居然不知道他爸爸貧血。


    喻沉覺得自己很沒良心,迴屋後守著李煥,難過地又掉了幾顆金豆子。


    鍾表裏的秒針噠噠轉動。


    喻沉有點犯困,起身活動筋骨。


    賀臻睡得還算安穩,均勻的唿吸聲有節奏地落在靜悄悄的屋子裏。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賀臻麵前,坐在沙發邊緣,幫賀臻將被子重新蓋好。


    這時,賀臻的眉心微微動了動。


    喻沉連忙僵住,生怕自己將賀臻吵醒。


    又過了兩秒,賀臻輕輕舒展眉眼。


    喻沉緩緩趴著,慢慢湊近,發現這兩年賀臻的樣貌變化很大。有優秀的基因打底,輪廓和五官都越來越優越,隨意往那裏一站,惹眼又具有疏離感,跟漫畫裏走出的好冷男主似的。


    賀臻的睫毛並不算很長,但非常濃密。


    喻沉視線沿著那高挺的鼻梁悄悄下移,最後落在賀臻的嘴唇上。


    他老大的嘴唇略薄,用小說裏的話講,是典型的薄情長相。


    可他老大一點都不薄情,相反很暖。


    喻沉突然想起一本小說裏形容的冷峻男主。


    薄唇譏笑,唇瓣堅硬。


    所以嘴唇薄,唇瓣真的就會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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