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燈籠中透出的寒光灑在幹淨的地麵之上,使之愈顯潔淨。呂布站在一座亭子之下,遙望遠處。今日劉表設宴招待呂布,荊州有頭有臉的人全部到了。有蔡瑁、有蒯氏兄弟、有文聘、甚至連遠在江夏的劉備和黃祖不知為何也趕了過來。


    劉表高潔淡雅,文采斐然。等到酒過半酣,眾人便在他的提議之下開始以今日之景、事為題。吟風作對,相互評判,場麵一時間倍顯熱鬧。呂布對此則是一竅不通,開始尚能忍受,但後來聽他們所論愈加艱澀,心中便覺十分無聊。便借著入廁之由,趁機逃了出來。


    冷風拂麵,消除了點點醉意。聽著遠處的喧鬧之聲,呂布反而更不願迴去了。不知呆了多久,突然一聲溫暖的叫聲從後麵傳來。“將軍倒是好雅興,竟然自己一人躲在這裏欣賞夜色。”


    呂布扭頭,發現竟然是劉備,他微微一笑。“原來是玄德公,呂布這廂有禮了。”說著躬身向劉備拜了一拜。


    劉備躬身還禮。


    劉備臉色通紅,也不知飲了多少酒。呂布看著他,心中不禁有點失落。他一直對劉備此人充滿好奇,覺得能得曹操“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評價的人,必定有不凡之處。但是看到劉備之後,卻覺得此人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反而似乎比著凡人更加平常。


    對於別人的敬酒,他從來都是來者不拒。偶爾在席間還由他親自穿插幾個小笑話,逗得眾人哄堂大笑。如果不是提前知曉他是劉備,呂布很有可能會將他當成一個活躍氣氛的跳梁小醜。呂布笑了笑道:“玄德公,這是飲了不少酒吧!”


    劉備“嘿嘿”一笑道:“別人敬酒,自然不好拒絕。倒是將軍,一人躲在這裏清淨,怕是有什麽心事吧!”


    呂布淡淡一笑。“玄德公想多了,呂布本就是粗鄙之人,不善文墨。那等大學士所說,對於吾來說太過艱澀。為避免貽笑大方,這才不得不躲在這裏。”


    劉備聽完,頓時哈哈大笑。傾身過來,向呂布低聲道:“其實劉某何嚐不也是如此?隻不過性情不如將軍那樣灑脫罷了。所以隻得坐在那裏,不懂裝懂。實話相告,那確實累的要命。”


    呂布聽他所說,頓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劉備說話和煦,就是平常瑣事,在他說來,似乎也會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呂布此時心中突然感覺自己之前對劉備的評價,似乎有點太過片麵。


    劉備比呂布矮了一頭有餘,他抬手上前拍了拍呂布肩膀,表情親昵,低聲說道:“將軍,我們二人都是客,說到底也要遵從主人的安排。長久呆在此處,未免有不尊重主人之嫌。我看將軍剛到此處,還是早點迴去,以免授人口舌。”說完,又在呂布肩膀上拍了兩拍,轉身向大廳內走去。


    呂布表情微愣,他聽劉備話中有話,分明有提醒之意。但一時間也搞不清他到底想要說什麽。看到劉備馬上就要轉過前麵亭子,忍不住叫道:“玄德公……”


    劉備扭頭,臉上仍帶著和煦的笑容。


    “謝謝”,呂布猶豫了半天,最終也隻說出了這兩個字。


    劉備淡淡一笑,說道:“襄陽毗鄰漢水,曆來風大,將軍還是及早離開為妙。”說完,便扭頭離開了當地。


    呂布看劉備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禁閃現不安,低頭陷入了沉思。直到許褚過來找他,才從發愣中醒來。朝向許褚道:“仲康,你怎麽來了?”


    許褚拱手道:“將軍,宴會已經散了。劉表命我前來找你,說是有要事相商。”


    呂布點了點頭,隨許褚走迴大廳,此時才發現大部分客人已經散去。隻有蔡瑁、蒯氏兄弟、黃祖、劉備等寥寥數人還在廳內。


    劉表坐在主座之上,看到呂布進來,微微一笑道:“是表疏忽了,將軍乃當時虎將,自然不喜這文縐之言。不當所為,還望將軍恕罪?”說著拱手向呂布致歉。


    呂布連忙躬身道:“州牧大人客氣了。隻是呂某不勝酒力,這才去廳外稍作休息,是布辜負了大人的一片好意。”


    旁邊蔡瑁小聲嘀咕道:“身為武將,連幾杯小酒都對付不了,豈不丟人?”


    呂布不理會他的侮辱之詞,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眾人又閑敘了幾句,這才進入正題。劉表朝向呂布問道:“呂將軍,前段時間,你與孫策大戰一番。最後的戰果如何?”


    呂布眉頭頓時一皺,拱手迴道:“孫策此獠驍勇善戰,更兼周瑜足智多謀。布雖然占據本土之利,但與之交戰數次,不僅沒有討到絲毫便宜,反而被之擄走十萬餘百姓。如此下去,恐怕揚州遲早有一天會被孫策全部占據。”


    之前來時,陳宮便告知呂布要故意誇大孫策的戰績。隻有這樣,才能使劉表高估孫策的戰力,從而援助於自己。果然聽到這裏,劉表臉色微變,接著問道:“將軍鐵騎橫行天下,難道真的就對付不了孫策?”


    呂布歎了一口氣道:“劉州牧,你也知道,江淮之地,水澤遍布。不如北方那樣地勢平坦,騎兵難以發揮作用,主要還是要靠水軍。而江東水軍天下知名,其從淮河可以直達壽春,從巢湖又可進逼合肥,就是廬江也可以乘小船直達。最近那戰,要不是天降大雪,吾製下三郡恐怕至少要有一半之地要歸孫策所有。”


    劉表臉色微愣,低頭沉思。


    旁邊蔡瑁,語氣粗魯的說道:“呂布,我家主公邀你前來可不是讓你訴苦的。昔日我家主公看你落魄,心生善意,這才讓出宛城讓你暫居。此時你已據有淮南、廬江、九江三郡,肯定不再需要那宛城之地。我且問你,你準備何時歸還宛城?”


    劉表聽蔡瑁語氣粗魯,心生不喜,但卻沒有出言製止。反而望向呂布,眼神閃爍。


    呂布掃視了一下眾人,除了劉備擺出一副與自己無關的表情之外,其他眾人都表情凝重。緊緊盯著呂布,眼中布滿緊張與不安。


    呂布微微一笑,向劉表拱手道:“劉州牧賜城之恩,呂布永感於心。但是您也知道,為了預防曹操南侵,吾不僅加固宛城城牆,還在那裏安撫流民,開荒屯田。此時的宛城已非昔日之宛城,我耗費之人力、物力也遠超其他地方。”


    蔡瑁語氣滿是威脅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歸還了嗎?”


    呂布冷聲道:“我歸還還是不歸還,自會向劉州牧敘說。你是何等身份,在此張牙舞爪,莫非今日這荊州的一切都是由你做主?”


    蔡瑁聽呂布嗬斥,頓時大怒。但轉眼間看到劉表臉色猛然一變,臉上怒色頓顯。心中大懼,連忙出席向劉表拜道:“主公,我絕沒有越俎代庖之意,隻是幫主公代作詢問而已。”


    劉表淡淡一笑,臉色瞬間恢複如常。向呂布道:“將軍莫要生氣,德珪性格急躁,但絕沒有冒犯將軍之意。德珪,還不快向呂將軍致歉。”


    劉備也在旁邊打哈哈道:“如此小事,我看呂將軍必不會在意。此時我們歡聚於此,豈能為這點小事傷了感情?蔡將軍,還不敬呂將軍一杯。”說完向蔡瑁悄然使了一下眼色。


    蔡瑁臉色通紅,但是不得不端起桌上酒杯,躬身向呂布道:“呂將軍,剛才是小人無禮。還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這一次。”


    呂布轉身扭向一側,直接忽視蔡瑁。蒯良身為劉表部屬,雖然他與蔡瑁不和,但也不願意自己的同僚在大廳上如此受辱,開口道:“呂將軍,蔡軍師所言雖然有一點直接,但是有借有還,才是君子所為。無論將軍為宛城付出了多少,但它畢竟是由我軍主公借給將軍的。此刻想要討迴,無論何時也能說的過去吧?”然後他以眼色示意蔡瑁,後者連忙迴到自己的座位上。


    呂布看是蒯良,知道不好對付,連忙道:“實際上呂某也沒打算不歸還宛城,而隻是讓劉州牧知曉我在此地的付出。況且在呂某看來,吾也已經迴報了州牧大人。此時孫策作亂江東,實力日漸增大。而劉州牧與其與殺父之仇,一旦其得勢,今後必將尋州牧大人報仇。而我今與之激戰,難道不是幫助劉州牧抵禦強敵嗎?”


    蒯良笑道:“將軍,此一碼,彼一碼也!就算我家主公與孫策無仇,恐怕將軍和孫策的大戰仍會爆發。剛才某聽將軍所言,說自己並非不願歸還宛城。那就請將軍言明,您如何才能將宛城歸還我主,也好讓我方參考一下。”


    呂布笑道:“蒯主薄果真目光如炬。實際上呂布此來,確實有將宛城歸於劉州牧的想法。但是您也知道,我所占據其他三郡,都久經戰事,百姓困苦不堪,糧草極其稀缺。如果劉州牧能給予適當援助,呂某自然感激不盡。”


    劉表表情微愣,他本想呂布會提出各種苛刻條件,卻沒想到如此輕易。他轉向蒯良,後者瞬間便明白了他的心意。開口道:“此等事情,我家主公看在我們兩家情誼之上,必會答應。呂將軍還有其他條件嗎?”


    呂布皺了一下眉頭道:“還有一條,本不想麻煩州牧。但是此事不僅關乎我,更關乎州牧的自身安全,卻不得不提。說到底孫策,不僅是吾之仇人,更是州牧大人之仇人,希望州牧大人能給在下提供一些船隻,也好幫助您抵禦孫策。”


    劉表眉頭明顯皺了一下,此舉落在呂布眼中,也落到了劉備眼中。隻見他笑了笑道:“今晚,大家都飲了不少酒。我看如此正事,還是留到明天再論。”


    劉表緊繃起的臉也舒展開來,道:“那就依玄德賢弟所言,呂將軍,我們明日再論。”


    呂布拱手道:“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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