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嚴走出軍帳,賈詡轉向張繡道:“少將軍,你覺得我們此刻應該怎麽辦?”


    張繡臉色愣了愣,向賈詡拱手道:“先生,雖然我叔父不是被呂布所殺,但無論如何也是因他而死。就我而言,我當然不願意歸降於他。但是此刻,正如李嚴所說,我軍不僅糧草短缺,還被圍於此地。為了這些跟隨他多年的五千士卒,我願意歸降呂布。”


    賈詡微微一笑,讚歎道:“張濟將軍以前常在我麵前說,少將軍就如同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還讓我以後多加指教。如果他此刻還活著,看到少將軍已經敢於擔起如此重任,心中不知該有多高興?”


    張繡臉色之間閃過一絲悲傷,抬頭望向賈詡道:“先生也支持我的決策。”


    賈詡道:“張濟將軍死後,少將軍您就是全軍的主將。無論您最終做出什麽決策,我都會支持,但是有些話我卻不得不提醒?”


    張繡躬身向賈詡拜道:“先生與我叔父為舊交,在我心中您和我叔父並無二般。此時我叔父已經去世,我必會以子侄之禮誠心待您。所以有什麽話,先生盡可直說。”


    賈詡聽後,心中頓時湧出一股暖意。他已經五十歲了,一直自負其能,但到目前為止,可以說是一事無成。在他心中,所有人存在的作用都是為自己服務,天下蒼生在他麵前也一文不值,長久的失意早已練就了他的鐵石心腸。


    他善用利用別人,也懂得如何保護自身。為了讓天下之人認識到自己之才,他說服李榷郭汜東攻長安。他的才能別人是知道了,但最終卻仍然沒有發揮才能的地方。李榷、郭汜兩人終難成就大事,看到他們兩相攻伐。賈詡立即選擇離開,就猶如丟棄兩件行李一般放棄兩人。


    這幾年他東奔西走,遇到各色人群。但在那些人眼中,隻是看重他的才能,而非看重他本人,對他是又用又防。賈詡本滿含激情的內心慢慢變的失落,玩弄別人,讓他們為自己服務似乎變成了一種習慣。此刻聽到張繡出自內心的直白,賈詡心中倒升騰出一絲不同於以前的感覺。


    但張繡實力實在太過弱小,否則說不一定真能幫助自己成就一番大事。他歎了一口氣,拱手向張繡道:“少將軍,投降呂布並非不可,但是我認為這卻非最好的選擇。”


    張繡閃過一絲疑惑,望著賈詡道:“先生,這是為何?”


    賈詡拱了拱手道:“少將軍,你想啊,呂布為什麽會來到此地?不是因為他願意,而是因為他被曹操擊敗,在兗州已無立足之地,這才逃到這裏。他率領著一批殘兵敗將,此刻就無半點根基之地,隻有借助劉表之力才有可能在宛城立足。如果此時我們投靠他,那我們又算什麽?”


    張繡起初沒想那麽多,隻是覺得呂布提供了自己一個活命的機會,已經很不錯了。但聽賈詡如此說,才慢慢意識到自己如果投靠呂布,似乎也隻能得到一個活命的機會。張繡臉色黯然,歎了一口氣道:“但是我軍被圍此處,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賈詡笑道:“少將軍小看我們西涼鐵騎的威力了,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強兵。此時圍困我軍的除了呂布所率的五千騎兵還能勉強與之相抗外,蔡中所率的五千步卒在我軍將士眼中就如同紙糊的一般。而且此地地處平原,正是騎兵發揮作用之時。如果直麵對抗,我軍想要擊敗他們,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他們想要攔住我軍,也必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賈詡看張繡低頭沉思,繼續說道:“而且從李嚴話中可以看出,此時蔡中和呂布關係並不融洽,隻是因為我軍存在才勉強合作起來,因此他們的包圍圈應該存在不少漏洞。我軍想要逃出去,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張繡驚道:“先生的意思是我軍應該突圍?”


    賈詡點了點頭道:“蔡中是一介小人,不值得我軍投靠;而呂布此時沒有尺寸之地,也不配我們投靠。當此之時,我軍沒有為張濟將軍報仇的實力,所以隻能選擇暫時突圍而出,等以後再想辦法找呂布報仇。”


    張繡搖了搖頭道:“先生,我也希望能突圍而出,從而不受製於人。但是此刻我軍軍糧緊缺,就算能突圍出去,又能前往何處?況且自我叔父死後,全軍士氣低落,此時突圍,先生真以為我軍能逃的出去?”


    賈詡道:“少將軍無須擔心,具體去處我已經想好了。而且隻要少將軍下定決心,我就有辦法讓全軍士氣比張濟將軍在時更為高漲。”


    張繡疑惑的望著賈詡道:“那先生可否告訴我,我軍突圍之後要前去何處?”


    賈詡道:“我從軍需官那裏得知,我軍糧草僅可支撐五日,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所用。此時除劉表之外,壽春袁術、兗州曹操實力都很強大。尤其袁術底蘊深厚,四世三公的家族不知給他累積了多少人脈。此刻他手下兵多將廣,又從劉備那裏奪取徐州,更是實力劇增。但袁術其人率性而為,不事生產,此時雖強但終有灰飛煙滅之時。倒是曹操占據兗州,東攻陶謙,南克袁術,更兼驅逐呂布,實力此時雖弱,但終能成就大事。”


    張繡點了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但是我聽說曹操此時已經前去洛陽,我們要投靠他,莫不是要從南陽奔馳到洛陽?”


    賈詡搖了搖頭道:“我們隻需要前往兗州即可。我之所以勸說少將軍歸順曹操,正是看重他的誌向。以曹操的智才,豈會不知挾天子以令諸侯所帶來的優勢?我相信此次他從洛陽歸來,必會攜帶天子一起。但是因為他缺乏足夠大的威信,別的諸侯未必真正看重他手中的天子。而此時如果少將軍攜軍前去投靠,等於為他首先豎起了天子的形象,因此必受其重用。”


    張繡聽賈詡如此說,猶豫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道:“那就依先生所言,我們前去投靠曹操。但是具體的突圍方案,還需要先生為我具體規劃。”


    賈詡拱了拱手道:“願為少將軍效勞。”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軍帳,在內休息的士卒睜開自己朦朦朧朧的雙眼。被圍在此處,任何人都無法做到完完全全的安心,不知何時敵軍就會突然攻來,也許在睡夢中就會丟失了自己的小命。他們中的大部分也隻有在天快亮時才因疲憊而慢慢進入夢鄉,但沒睡多久,起床的信號又再次將他們驚醒。


    他們機械的穿上盔甲,機械的站起來,也正準備機械的走出軍帳,好去機械的享用屬於自己的早餐。但是此時,突然一聲淒厲的叫聲在軍營之中響起,瞬間便打破了早上的這份本應該十分安詳的場麵。


    張繡緊緊的盯著一具具被抬過來的屍體,臉色之間滿是怒氣。


    一名親兵上前道:“將軍,小人數過了,總共二十名士卒在昨晚被殺。這是小人在其中一個被殺士卒身上發現的紙條。”


    張繡接過,兩頰之間頓時青筋爆出,怒吼道:“呂布,你欺人太甚。”然後將紙條遞給身旁的親兵道:“念出來。”


    那名親兵走上前,看了看,望向張繡道:“將軍,這……”


    張繡喝道:“念”


    那名親兵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張繡小兒,及早投降,如再拖延,定叫你軍片甲不留,此二十具屍體正是給你的警告。落款,呂布。”


    眾軍聽後,頓時議論紛紛,臉色之間俱有憤懣之色。


    張繡擺手止住眾人的議論之聲,說道:“此事我本不想告訴大家,但是此事太過重大,不由得我不說。實際上,在我叔父戰死,我軍被圍的第二天,呂布就派人前來招降。我深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為叔父報仇。且此刻我軍四麵被圍,為了保全眾位將士的性命,我答應投降呂布。但是請求他給予我三天時間,在我為他叔父辦完葬禮之後再行投降於他。但沒想到呂布如此喪心病狂,這才剛過了一天,他竟然以軍中士卒性命要挾我此刻歸降。”


    張繡停頓了一下,雙目微紅,麵朝眾人道:“是張繡無能,上愧對叔父,下愧對諸位將士。但為了諸位性命著想,我決定全軍此刻卸甲,等待歸降呂布。”


    人群中傳出一陣驚唿,一人高喊道:“少將軍,你為全軍主將。既然你已經下令,我們並不該有所異議,但是歸降呂布,此事萬萬不可。此時尚未歸降於他,他就如此輕視我等性命,歸降之後,我們豈會善終?我西涼鐵騎縱橫天下,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鳥氣?”


    張繡定眼望去,發現是自己手下猛將胡車兒。他歎了一口氣道:“胡將軍所說,我豈會不知?但是此時圍困我們的除了呂布的五千精騎之外,還有蔡中的三萬精兵。我們此時不投降,到時候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胡車兒吼道:“寧願戰死沙場,我也不願如此苟活。”


    眾將士一起唿應道:“寧願戰死沙場,絕不苟活,請少將軍帶我們一起殺出一條血路。”


    張繡低頭沉思,臉色之間布滿猶豫。


    這時他的一親兵上前,將張繡的長槍遞給他道:“將軍,全軍將士等你表態呢?”


    張繡接過長槍,點了點頭,麵朝眾軍道:“全軍將士,下去準備,今晚約定投降之時就是我軍突圍之刻,一定要讓呂布知道我西涼鐵騎的威風。”


    眾人間爆發一聲歡唿。


    等到眾人散去,賈詡上前笑道:“將軍,此時全軍的士氣已經上來,此晚的突圍必將成為呂布心中永遠的噩夢。”


    張繡臉色呆了呆,說道:“可憐了那二十個士卒,沒有戰死沙場,反而是被我所殺。”


    賈詡冷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們命該如此,少將軍不必介懷。況且他們的作用已經達到,也算是死得其所。”


    張繡歎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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