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老兒見識短,莫覺得這酒兒有個甚麽好的,得虧是賴著家裏這幾畝薄田,今年若是混個春飽冬暖,小老兒可就覺得知足啦!可像是老爺您這取了什麽什麽拗口的名字,再往前翻過半拉山崗,就有家鋪子,咱這地兒十裏八村的酒獨是那兒賣的,一缸說是拿果子釀,另一缸說是拿的正經八本糧食釀,嘿!**子衝上朝天放,酸味兒嗆死個人!”


    倆老頭髒兮兮的,卻不是同樣的髒。明珠蒙塵算是髒,醋布和泥水那也是髒。


    一個是老農家,一年洗不上一迴澡,皴能在身上結成一層殼。而另一個,瞧著都知道是風塵仆仆的,卻抱不住自個如珍珠般的圓潤。


    “老爺的酒香歸香,十八崗鋪子的酒酸歸酸,可老爺這酒總歸是拿新省下來的菜湯衝水一般,太淡了。十八崗鋪子的酒再怎麽酸,噎在喉嚨上好歹舌根能嚐出味兒來!才曉得自個喝了東西!”


    甭看老農家很有些把子事兒,可他那黑卻黑卻的臉『露』出不止一點的紅來,朱元奇這才明白過來,這幹瘦的老農家怕是一口酒就喝上頭了。


    “老爺家!小老兒如今個腦子雖然『亂』,可這嘴不『亂』!舌頭更不『亂』!老爺家若是不信,便去那十八崗的鋪子買來一碗嚐嚐,在想小老兒說的有沒有理!”


    “得嘞,老哥都這麽說了,那咱一定是要去那十八崗的鋪子嚐嚐味兒!”朱元奇倆手指頭一粒粒的從破陶碗裏挑著煮熟的豆子,直到挑出一個自己看著還算幹淨的,才往嘴裏一丟,可一嚼,卻弄得滿嘴土腥味,忙著吐了出來,在用匕首在西瓜上隨便的一劃,劃下來塊半個巴掌的大小的瓤來,往嘴裏送去,這才將那要命的土腥味給壓迴了嗓子。


    往後可不敢再怎麽說自個節儉了,到底是養尊處優慣了,到現在連土腥味都是要命的東西了。


    “老哥!你說,那十八崗鋪子該怎麽走!”


    “十八崗鋪子?翻過十八個山崗的鋪子,不就是那個鋪子了嗎!”


    老農家說來興奮,兩手舉得老高,卻是往天上指著,水舀子裏剩下點酒湯也跟著灑了他滿腦袋,從頭發處留下來,黑不溜秋的好似粘了泥巴一樣。


    “行行行,咱家曉得了!”也不知道是哪裏,朱元奇得先應付上,免得一會兒話題再被扯走了,鬧得老農家滿地撒酒瘋。


    朱元奇這話說完,老農家就不折騰了,滿臉『迷』糊樣的坐在石頭上,過了會兒,將手中的舀子一抬,對著朱元奇說道:


    “老爺家!還有沒?再給老小兒來兩口吧!老小兒有些個困了!跟貴人嘮嗑,咋個能困呢?再給老小兒來兩口,提提神!”


    “成,老哥你這要喝就有,肯定有。”朱元奇連忙答應道,他一揮手,便有個侍從提著皮囊,將老農手裏的舀子給倒的滿當當的。隻見那老農將舀子一掀,倒是喝的挺豪邁的,朱元奇估『摸』著,得有半個舀子的酒都灑到他身上去了。


    老農家喝完,啪嘰一下背著身子倒在石頭上,倆眼睛眯著,也不曉得是咋了,朱元奇覺得自己身後的道目光也看向倒在地上死了般的老農,他迴過頭去,這看見朱燦兩手抱著足有馬頭那般大的西瓜,卻是一臉厭惡的蹬著老農家。


    “你們幾個,若是渴了也自個去地裏搬個瓜出來。”


    朱元奇對著站在一旁的四五個護衛說道。


    “額王爺,屬下”領頭的護衛有些遲疑的說道。


    “去吧!這地方能有什麽盜什麽匪的,太平年代。”


    “是。”


    自家主子都這般說了,護衛們也沒什麽好遲疑的了,他們也從地裏搬出五六個瓜來,就抽出腰刀將這些個西瓜都砍成兩半,用手挖著吃了。


    “老哥哥!這幾個寒瓜(西瓜)也都算到賬兒裏了!”


    這時,原本是一副醉死樣的老農,卻軟軟的坐了起來,含糊不清的說道:


    “好老爺!好老爺!這幾個瓜錢還比不得好老爺給的兩口酒值錢!”


    “老哥哥,酒不值錢,你這寒瓜才是真的爽口值錢!”


    朱元奇說道。


    “嘿嘿嘿嘿不值錢?”


    “不值錢不值錢!當然不值錢!”


    “那那小老兒的一個瓜能能去集市上賣到六七個大錢”


    “曉得曉得,按最高價給你算!”


    “嘿那是多謝好老爺了!”話說完,有撲通一下倒在石頭上,隻是這迴嘴裏還在嘟囔著:


    “要是小老兒的孩兒也能遇到您這般好老爺該有多好給人幹活五六年到最後老爺卷鋪蓋跑到南邊去了搞得小老兒的兒去南邊追債一年多了都沒有迴。”


    “好老爺,您這般的人兒咋就咋就這麽少呢?”


    說著說著,話聲小了,唿嚕聲卻飄了起來,過了會兒,朱元奇一瞧,卻發現老農家睡在石頭上睡著了,他將吃淨了的瓜往地上一放,隨便的讓侍從掏出塊碎銀子塞到老農的衣服裏,抬頭來看了眼天。


    “不過正午時分,快些趕路,能在日落關城門時迴府去。”


    提到迴府,朱元奇卻咧開嘴笑了,他騎上馬,還對一旁的朱燦說道:


    “看看你那五歲的小弟,到如今會不會不認得咱這個爹了。”


    “父王自當是小弟的父王,他又怎會不認?”朱燦答道。


    “咱走的時候他才兩歲,這三年不見,必然是認不出來的。”朱元奇笑著搖了搖頭。


    “倒是燦兒你,這迴提到你的英兒弟弟卻答了話。”


    “”朱元奇雖然不過是隨口一問,可朱燦也是沉默了一會兒才迴答:


    “兒臣現在是想明白了,對長輩的不滿不能積壓在後輩身上。”


    “”


    朱元奇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明白,朱燦一直都不能接受他現在母妃。


    “燦兒是長大了”


    “等今年下旬了,燦兒過了生辰,為父就給你去字吧。”


    朱燦聞言,他猛地一抬頭,而朱元奇卻很巧的背過頭去,沒有看見他的眼神。


    “早些在軍營裏立足,會更好,若是有一天為父老了,也騎不動馬了,靖王的旗子遲早會交給你來扛。”


    “你你母妃”


    這時,朱元奇才轉過頭來,看著朱燦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母妃也會知道的。”


    “兒臣”朱燦突然有些不知該說什麽。


    “兒臣就是覺得,這世上的人再怎麽多,再怎麽有無知的人,也不會”


    “也該會像你的夫子你的同窗那般彬彬有禮。”朱燦話說到一半,就被朱元奇接過了話。


    那時朱燦的眼神,原本是看向他朱元奇的。


    “你這孩子”


    朱元奇有些無奈的笑了。


    “下一句是不是還要說秦皇楚霸嶽武穆這般的英雄如何如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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