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亂』的腳步,卻避過滿地的狼藉,算命老頭掉到了逃命人群的最後。雖然他落到了最後,但是他跑的尤為賣力,可惜畢竟年老體衰,始終是趕不上一個個扛著扁擔籮筐拔腿開躥的健壯小販兒們,而那杆算命用的髒旗子也不知被老頭丟到哪裏去了,他死命的按著胸口衣服內的內兜,裏麵的銀塊子被他使勁的按著,咯的胸口生疼,可就算是疼的呲牙咧嘴,老頭子還是不願意鬆開手,畢竟後麵一個個排成一條線步步向前的衙役們剛剛當著他的麵兒砍死了一個小販兒,那血仿佛都粘在老頭子的雙腳上,他畢竟這麽大歲數,看人的眼神很有一道。


    突然,前麵四散奔逃的人群突然停了下來,老頭子一個不留神,直直的就撞在自己麵前的那個小販的筐上,他老胳膊老腿的不利索,還害的小販兒也哆嗦了腿,以為身後一個個兇神惡煞的衙役們追上來了,他尖叫一聲,直接將手中裝滿了蘿卜纓子的筐朝身後猛地扔了過去,然後仗著自己瘦小的體型順著人群裏的一道縫就鑽了進去。老頭被菜筐砸了一頭,蘿卜纓子像爛菜葉一樣弄得他滿臉都是,這筐是用生硬的樹皮子編成的,不僅很硬,而且筐外的樹皮也沒磨幹淨,就十分粗糙的『露』在外麵,老頭子被小販驚嚇的一砸,還被樹皮喇破了皮,血紅的一道傷口就橫在老頭黝黑的額頭上,老頭捂著腦袋,兩腿一軟,撲通一下就坐到了地上,他可真是再也跑不動了,本來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就是從這條街上溜達一圈兒也得喘上幾口氣,今兒要不是盯上了人家小公子,好死不死的混到了大筆的銀子,老頭子現在怕是要罵死自己這雙缺德的腿了,什麽時候不好偏偏今兒到市坊上『亂』混,城東城西的大街小巷不少嗎?瞎走什麽將自個落到這種地步?一文錢與一千錢都是錢,偏偏要用那剩下的九百九十九錢來買自己這條老命!


    可老頭子到底隻是抱著腦袋,一聲屁也沒放出來,不知道他心底裏到底有沒有抱怨自己今天時運不濟,可身後盾牌邊兒上包著的鐵片聲相當清脆的敲在順天府市坊地麵兒的青石板上,那聲音就像是黑白無常來拿生死魂時鐵鏈子相互碰撞的聲音,老頭子用左手捂著額頭,右手撐著地,試圖將自己一身的老骨頭從地上給撐起來,可枯瘦的右臂就像使不上勁一樣,好歹將屁股剛撐起一小塊兒,突然就泄了氣,噗通一下又跌坐在地上,還頂到了尾骨。應該是剛從被小販兒那一下菜筐砸到了腦袋,身子不自主的就向後張去,如果不是右臂及時的墊在身子下麵,隻怕那時傷到的就不是右臂而是腦袋了。老頭子想著,也顧不得鮮血淋漓的額頭,他好歹用左手拄著地,勉強將上半身抻了起來,兩條腿顫巍巍的曲著,剛想一股勁兒站起來的時候,突然一雙大手抓住了他酸痛不已的右臂,就像拎著一隻小雞一樣將老頭提溜在身後,憑借健壯的身軀硬生生的從秘籍的人群裏擠出一條路來,將身後的一班班衙役們甩的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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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了”難得尋到一處偏僻卻安靜的地方,健碩漢子也不知怎樣撬開的木門,將自個與老頭都塞進了這塊髒兮兮的破柴房裏。


    即使是在這種漆黑的柴房裏,健碩漢子還是能看清楚老頭那雙閃著精光的雙眼。


    門外的叫罵聲與求饒聲嘈雜極了,真是像當年蠻子殺進長安城時的日子,若不是自己如今的歲數比當時要大上數十歲,怕是要被嚇得哭出聲來。當年就是哭出聲來的,三四歲的年紀,沒了爹,隻剩下一個娘緊緊的抱著他,可娘的臉『色』也是那麽的蒼白,她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身子還不停的顫抖著。


    老頭勉強舉起自己顫抖的右手,有些嘲笑般的說道:“貧道當初就算是從老君山的山頂上滾下來,也不會摔成這般模樣。結果隻是平地摔了一跤,到現在這右手還不聽使喚。”


    可他的話說完,健碩漢子卻像是心不在焉一般的,靠著門口,低著頭,一言不發。


    “”


    “緊張了?”


    “嗯?”


    “瞅你的模樣,有心事啊。”


    “哦”健碩漢子搖搖頭。


    “沒有。”


    “有心事就說出來”老頭喘著氣兒,有些疲憊的說道:“貧道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幫你出出主意。”


    “先生,小的沒多大煩心事兒,隻是想起來小時候一些鬧心事兒,一時有感罷了,叨擾了先生為小的擔心。”


    “你你是長安生人?”


    “卑職正是長安人氏。”


    “長安好啊貧道到現在也沒能去看上一眼。畢竟漢唐舊京,風韻神威猶存,也是時候得去瞻仰瞻仰了”


    “下個月王爺就要返迴關中,先生正好同行。”


    “說的也是,能搭上王爺的馬車,總是要比學老祖騎頭牛來的要舒坦。又快又穩,還能遮風擋雨的。”老頭的笑容一改往常的猥瑣勢利,他此時的笑容出奇的溫和,而那張漆黑的臉也不顯得令人鄙夷了,他就像是鄉野裏寬厚的老農,鋤累了地便坐在田地一旁的石頭上,任由任由天地間徐徐而來的清風吹拂著他視如『性』命的麥浪。


    健碩漢子不說話,他彎著腰,半蹲著,讓自個的雙眼能剛好的夠到窗戶下的一角,隻是偷『摸』的往外麵看上一眼,便很快的將腦袋縮了迴去。


    “時候到了?”老頭問道。


    “還沒有,人還不夠擁擠。”


    “那就再等等,破釜沉舟,不能顯得太過突兀了。”老頭笑著說道。


    “先生所言甚是。”健碩漢子迎合道。


    “不是貧道說的,貧道哪裏有這般本事?”老頭子搖搖頭:“還是世子殿下聰慧機敏,像極了王爺,十六七歲的年紀,心思如此縝密,王爺真是後繼有人,總是能高枕無憂了。”


    “這就是為什麽貧道選擇了王爺的緣故,畢竟父子上下都是人傑,還有你這般勇武忠心的勇士,再想想靖王爺那一輩兒,大兒子老實木衲,小兒子還在他娘的肚子裏醞釀呢,雖有個女兒頗有文采,可畢竟這是個女流之輩,將來也逃不過老老實實嫁人的命。”也不知道老頭這些話到底是帶著什麽感情,既有憐憫也有慶幸,更多了一絲的嘲諷,可這些感情對於健碩漢子來說,真是枯燥的像白水一樣,而他心裏也明白,老頭兒之所以敢和他這個下人這麽直白的說這些話,不過就是因為他這一趟再也迴不來罷了。


    既然迴不來,就與你多說一些話,健碩漢子不知道該不該謝謝老頭。


    “腳步聲緊了,時候到了。”


    冷不丁的,老頭說道。


    健碩漢子忙是抬起頭,順著窗戶向外瞅去,果然一大群人都被衙役們驅趕著,往街中心走去,裏麵不僅有一個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大掌櫃,甚至還有衣衫不整的唱戲女子和花旦男角,也不知這一路被多少人揩了油,一個個『露』出雪白的肩膀,有的臉『色』通紅,也有的滿臉煞白。


    健碩漢子轉過身,朝著老頭雙手抱拳行了個禮,然後便推門而出了。


    推門的那一刻,柴房外夕陽血紅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那明明就是當時,那個敢在街上為老頭主持公道的白玉堂白大俠。


    白大俠剛剛關上柴房的門,就聽得柴房裏斷斷續續的響起街上說書人的唱詞兒來:


    “瞧那形容俊秀的少年郎,翩翩白襖披肩上,哪個野人來不識?單匹刀,烈馬叫,為那父女爭門道,不懼豪強聲嘶囂,十步殺人揮手就,忠烈保得正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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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煜不到二十的年紀,腿也軟了下來,還是朱德貴眼疾手快,一把就擎住了小皇上的手臂,好歹保住了小皇上的顏麵。


    “護駕!護”


    “別喊!”朱煜一副嚇壞了的模樣,可還沒有嚇得失了神,他猛地抬起手,狠狠的砸到朱德貴的嘴上,好歹將朱德貴壓尖了嗓子的聲給砸了迴去。


    “快走”朱煜這是真的連腳都抬不動了,滿褲腳的血一點點的滲透了他的絲綢褲腿,腳跟處的冰涼就像是一條蛇一樣,死死的纏在他的腳脖子上:“快走!”朱煜一把推開朱德貴,可自己險些臉朝地摔倒,他似乎是認命了一樣,任憑朱德貴用極其難受的姿勢攙著他的胳膊,拖著他往人群裏鑽去,四個護衛紛紛拔出腰間的刀來,用刀背狠狠的拍擊著擋在他們麵前的人的後背,試圖以這種手段來開出一條路。


    這個方法非常好用,隨著一路的慘叫,護衛們很輕鬆的就開出一條路來,他們在前麵與左右護著朱煜,一點點的將他們送往人群對麵的大路上。


    可畢竟不是誰都是怕疼的,最先打頭的那個護衛正是那個被白大俠一手刀砍暈了過去的那個,他很清楚自己已經在皇上麵前出了彩,說不準皇上迴宮就會直接奪了他的職,更可能直接以瀆職的罪名將他打下大牢,所以這個侍衛此時特別賣力的驅趕著麵前的人們,他甚至不管下手的輕重,就當是在砍樹一樣大開大合的揮舞著他的腰刀,直到麵前出現一個寬厚的後背,侍衛的手就像是順力一樣的用刀背朝著麵前的人砸下去,嘴裏還大吼著:“滾開!不要擋路!”


    可這迴他錯了,這迴再也不是之前軟綿綿的手感,侍衛就像是用刀去砍一塊巨石一樣,隻見那個人不知何時轉過身來,兩手交叉擋在自己麵前,侍衛的刀背直接就砸在了他兩手的小臂上。


    隻聽得沉悶的一聲響,緊接著就是酥麻的感覺從刀背一路傳到侍衛握刀的手上,他看清了麵前那個人兇狠的眼神,然後那個人兩手一翻,死死的捏著刀背,用力一拽,竟然將侍衛整個人都拽了過去。侍衛還來不及轉頭朝著朱煜喊去,在那個人身後又躥出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身後藏著一把短劍,順著侍衛的下巴,直接就捅了進去。


    侍衛根本感覺不到疼,他最後聽見沉悶的一聲,正是刀刃切開血肉的聲音,之後他便微微張著嘴,嘴裏還能看見一小節劍刃,劍刃刺穿了他的舌頭,將他的舌頭死死的釘在了牙床上,到死這個侍衛都發不出一絲聲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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