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大明朝到了今兒,骨頭硬的人真是多了不少。


    也當著將軍的話,誰家胸膛裏的血不是滾燙的?於是這一句話一說,那一年多了成千上萬的硬骨頭。


    雖說這成千上萬的硬骨頭都在那一年死的死殘的殘,可好歹也留下了種子,就像當年坎兒單盆地裏憑空多出來的五千多個趙子龍,今天順天府的大街上,總是有那麽幾個敢報不平事的漢子們想再當一迴白玉堂。


    算命老頭的那一嗓子貴人被淹沒在人多嘴雜的大街上,倒是他這一跪,卻被大街上各路人馬指指點點,就瞧著那健碩漢子一步步的推開人群,也算是赤手空拳,卻敢於挺直了腰板讓侍衛的刀尖抵在自己的胸膛前。


    “別多管閑事!還不快滾開!”


    侍衛也許是出於好心,雖然語氣裏帶著責罵,但是眼睛還不停的給健碩漢子使眼『色』,可那漢子雖說意會了侍衛的眼神,但他還是微微搖頭,然後沉聲說道:


    “閑事?你叫辱沒老者這等算是閑事?”健碩漢子聲『色』俱厲,那雙眼睛如同鈴鐺一般大小,還有著滿麵的漆黑,乍一看,真是頗有些當年張飛張三爺的風采。


    “況且天子腳下無閑事,俺若是不管,還得有誰管?”


    “有朝廷在上,這等事兒也是爾等能管的?還不快快退下,否則休得我等傷你『性』命!”侍衛就覺著憋氣,一個勁的丟眼『色』對麵就好像理會不到一般,這要是太祖皇帝在位,聽老前輩們說,誰關你有沒有大道理,統統拔刀直接照著脖子砍。


    這就是當年禦前侍衛的氣勢!要麽咋叫禦前侍衛,禦前禦前!不是他媽的衙門裏的千戶!要的就是格殺勿論的氣勢!可當今聖上剛一即位,立馬奪了除錦衣衛以外所有禦前衛所殺人的職權,都他媽扔給東廠去了,而今個禦前侍衛連這等平民都敢衝撞,不僅是丟臉,更覺著自己窩囊!侍衛越想越氣,要不是皇上還站在他身後麵,他早就想一刀下去砍了這個漢子了。


    可那漢子偏偏不後退,刀刃都抵到胸膛了還是一副大義淩然的樣子:“你若是要砍了俺,你就痛快下手!若不敢下手,就休得再欺辱那個老者!”


    你這是自己找死?!這話一出,侍衛也就顧不得身後的皇上了,反正以保護皇上安危為頭等大事,到時候就說著平民意圖行刺聖上,讓他一刀砍了


    可侍衛的刀刃剛動了一分,那漢子卻突然側過身來,左手抓住了侍衛握刀的手腕,然後空出去的右手猛地朝著侍衛的後脖頸就是死死的一拳!這一連串的動作不過是眨眼之間,侍衛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四仰八叉的就摔到在地上。


    侍衛倒下的那一刻,四周歡唿聲如同『潮』水一般此起彼伏,圍觀的閑人們都看見了侍衛拔刀的動作,就算沒聽清楚侍衛的話,一個拿刀而一個赤手空拳的,眨眼就被調了個,成了赤手空拳的眨眼間就放倒了拿刀的,就算是不知原委,也會因為漢子這一通把式而嗬上一聲彩。


    侍衛被放倒的那一刻,朱煜還用力薅著老頭子死死抱住他大腿的雙手,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從這條大街上呆著了,就想著甩了這個老頭子然後趕緊迴宮睡大覺去,結果這老頭子卻像個癩皮狗一般,不管朱煜怎麽折騰,就是不能將這個老頭子折騰開了,於是他剛想迴頭叫侍衛來將這老頭子給弄走,可剛一轉頭,就瞧著漢子那雙手直挺挺的朝著他肩膀伸來。


    這時,剩下的三個侍衛也算得上是反應迅速,一個人馬上上前擋住了漢子的去路,還用刀擋開漢子伸過來的手,剩下兩個照著漢子的胳膊就一刀砍了下去,幸好這健碩漢子著實是個練家子,兩腿猛地收力,整個人就像飄的一樣連連後退好幾步,最後穩住身形,卻發現剩下三個侍衛一個個都用刀架在自己左臂外,就像左臂上綁著塊盾牌一般,將漢子擋在朱煜身外。


    “大街麵上動刀子!你們是想殺人嗎!”


    就在健碩漢子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時,不知人群裏哪個大喊一聲,仿佛是為漢子壯聲勢。


    “咱們去報官,叫順天府的人過來!看看你到底是哪家王侯的兒子天子腳下也敢如此放肆!”


    “對!咱去順天府門前報官!”


    “”


    這一聲大喊,又是一通此起彼伏的應和聲,仿佛這一群人真是要扛著朱煜他們到順天府門前擊鼓鳴冤一樣。


    “”


    “把刀都收起來。”


    朱煜低著頭,老頭子渾身的酸臭味不停的湧入他的鼻子。


    侍衛們一聽皇上發了話,互相看了一眼,還是將刀收迴刀鞘。


    “去看看他,怎麽樣了。”


    朱煜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侍衛。


    “陛主子,他暈過去了。”


    “弄醒他。”


    侍衛們一聽,忙是用大拇指死死的扣在暈倒的侍衛的人中『穴』上,隻是眨眼的功夫,聽見一聲細微的支吾聲,便是照著臉上一頓拍,直到把人拍的忙睜開眼睛,然後騰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


    那侍衛瞪著一雙眼睛,忙將刀從地上拾起,然後死死的攥在手中,直到一個同僚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才發現自己的同僚正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連刀都沒**。


    “老人家,咱站起來說話,行嗎?”


    朱煜沒有管那個醒來的侍衛,他也不跟老頭子來硬的了,而是低下頭去,俯身在老頭子的耳邊輕聲說道。


    老頭子一聽,他抬起自己那張老臉,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小公子身旁的那四個大山一般的侍衛正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於是他連忙點點頭,扒著朱煜的褲腿子就站了起來。


    朱煜一時冷著臉,眼神裏全是厭惡,一時還得薅著褲腰,生怕被這個老頭子給拽掉了褲子。


    直到老頭子堪堪站起,朱煜先是用腳將那根躺在地上的杆子挑了起來,再裝模作樣了扯了扯杆子上的八卦圖,然後遞到老頭子麵前。


    “老先生,幫本公子個小忙。”朱煜低聲說道。


    “幫本公子向各位兄台們都解釋一下,你看行嗎?”


    “解釋?”老頭子一麵不解的樣子:


    “解釋嘛啊?”


    朱德貴站在一旁隻顧著咽口水,心想著真是不知者無畏,朱煜這臉上的殺氣都快凝實了,這老頭子還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他是聾子嗎?剛才鬧得那麽兇他都聽不見?”


    朱德貴心裏罵道,可罵歸罵,有時候該是奴才上前來解圍就得奴才來,於是朱德貴朝著老頭子低聲說道:


    “就是你找咱家主子到底是啥事兒!”


    “啥事兒小老兒看貴人麵帶紅光,而身後卻黑氣環繞,小老兒就覺得貴人將來定然有血光之災,可貴人又是麵相極其勞善,事故小老兒就覺得有些奇異,這才想”


    “你衝著那邊兒說,別衝著咱家公子說!”朱德貴一急,兩手掐著老頭的胳膊,直接將老頭搬到那個健碩漢子的麵前去了。


    “說!”


    朱德貴指著麵前圍觀的眾人,厲聲喝道。


    “老先生!別怕!有什麽苦難跟這位大俠說!”瞧著老頭子一哆嗦的模樣,還以為受了什麽威脅,又是一個看不下去的路人挺身而出,指著健碩的漢子就說道:


    “別受了這些紈絝子弟的欺辱!”


    “哎哎小老兒”


    老頭子眨麽著眼睛,那小眼珠子一個勁兒的轉。


    “小老兒我就是個算命的”他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手上肮髒的八卦旗:


    “咱就是想給這位貴人算個命”


    “都聽到嗎了!”朱德貴突然打斷了老頭子的話,他尖著嗓子朝眾人喊道:


    “這老頭子要給咱家主子算命,咱家主子不想,嫌棄他,管你們什麽事兒!”


    這迴占了理,朱德貴仿佛要將朱煜的怨氣全都喊出來一般,越喊聲兒越大,越喊嗓子越尖:


    “倒是你們這群人!一個個的閑來無事瞎起哄!”


    “不是要報官順天府嗎!報啊!看看順天府尹是判了你們這群刁民還是判了咱家主子”


    朱煜突然一把拽住朱德貴的衣服,然後將他扯到一旁,他冷著臉,衝著麵前的眾人行了個禮,然後冷聲的說道:“諸位,在下管教不嚴,讓家奴如此放肆,在下向各位賠禮了。”說罷,他居然真的朝著眾人鞠了一躬。


    “但是各位將在線圍堵至此,也該給在下一個說法吧?”


    健碩漢子聽完朱煜的話,並沒有直接迴答,倒是周圍的人們再也沒有剛才那股囂張勁了,一個個的又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這時,健碩漢子走到老頭子麵前,對老頭子說的:


    “老先生,您著實沒受什麽委屈?”


    “不是這位爺小老兒收了啥委屈啊?”而老頭子還裝作一副好不之情的樣子。


    那健碩漢子一聽,當即轉過頭來,朝著朱煜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推開人群,消失不見了。


    健碩漢子這一走,四周的人也有了散開的趨勢,朱德貴抓著這機會,連忙大聲喊道:“都散了!都散了!”


    然後再站到朱煜身旁,又一言不發了。


    倒是這個算命老頭,笑嘻嘻的擋在朱煜麵前:“貴人,就讓小老兒給您算上一卦唄!”


    “滾遠點。”朱德貴連瞅都不瞅他一眼,一腳將老頭子踹的直晃『蕩』。


    小老頭好不容易站穩了腳,卻發現朱煜已經離他走出五六步的距離了,於是便大喊著:


    “貴人別走啊!小老兒算卦百試百靈!您將來定有極其嚴重的血光之災,小老兒能助您化災解難啊!”


    朱德貴一聽這老頭子還在身後大喊大叫,連忙掏出一把散碎銀子來,朝著老頭子就扔了過去:


    “還不快滾!真當咱主子還忍得了你啊!”


    朱德貴的力氣不大,所以那銀子也沒扔太遠,飛了一半就掉到地上,算命老頭見狀,連忙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去拾起那些個散碎銀子,便拾銀子還一邊大喊:“謝謝貴人!”


    站在一旁看去,就好像給他口中的貴人磕頭一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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