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要先渡她的劫了。


    師妹即翠柳死死的拽著她那匹黑色馬的韁繩,什麽都要即墨帶著她下山去玩。


    劍都握不住呢....整就知道玩。


    沒辦法,即墨也管不了這個特立獨行的師妹了,畢竟人家是你師叔即沙的親親乖女兒,你師叔那可數全鎮海峰上上下下唯一一個女劍仙,峰主永遠不老的師妹,人家的乖女兒要和你出去玩,你敢個不字?


    這話迴來,即翠柳的脾氣確實很像即沙師叔....這麽一琢磨起來,貌似峰主大人和他即墨這麽大年紀的時候.....


    即墨挑了挑眉頭,一向不怎麽擅長言語的她此時更不想話了。


    也不知道即沙師叔到底怎麽和峰主川守們相處的,就那麽混得開.....


    “師姐,你不帶我去我就自己一個人偷著跑下山去了!”


    即翠柳瞪大了眼睛,即墨半的不言不語,也不瞅著她,好像魂飛到了外去似的,即翠柳這半又是羞羞答答又是張牙舞爪的鬧了半,和著對著一根木頭鬧呢?


    神經病麽這不是?


    原本已經係在馬鞍上的潤水劍跟著馬尾巴和即墨的手一晃一晃的,即翠柳瞪大了眼睛,朝著即墨神遊的手就狠狠的拍了下去。


    “嘶......”


    即翠柳原本手中指上戴著一個大大的不知道她又從哪裏弄過來的玉扳指,而這個玉扳指下麵居然有一處用來拴繩子的凸起,即墨毫無防備的被這麽一下砸到了原本就有些創贍左手上,疼的一咧嘴,趕緊抽迴了左手,舉到嘴前直吹。


    “師姐你想什麽呢!”


    即翠柳相當不滿的。


    “沒事....師姐昨精神不太好.....有些犯困......”


    即墨憋了半,才蹦出這麽一句話。


    “所以師姐你到底帶不帶我先去嘛!”


    “師妹....師父不是和你好了嗎,要你和師叔一起去.....我這趟下去是先給師父和師兄弟們訂房間去的.....”


    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師叔的孩子不自己教,偏偏塞到了她師父安北風的門下。


    師父安北風雖然身為東海川守,可是武學一路,即墨好不偏心的,師父的劍術還是略低於師叔的。


    原本師叔的鯨吸流,左長右短兩把雙劍,整個鎮海峰都可以數一數二的了,可就是不教這個親女兒。


    “師姐!你怎麽又神遊去了!”


    即墨冷不丁的一哆嗦,不知道丫頭又從哪裏弄濕了她的手,然後順著腰間的布料就伸到了她胸前。


    即墨騰的一下臉就紅透透的了,她本想拽出師妹那雙不安分的手,可是又苦於左手的傷和不敢用力,隻好紅著臉忍著不話。


    “師姐......你要是不帶我去的話.....”


    丫頭見即墨紅了臉卻沒什麽反應,陰測測的:


    “要是有位師兄不經意的從這裏走過.....”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帶你去行了吧......”


    即墨的聲音和蚊子一樣,的幾乎聽不見。


    “師姐你剛才什麽?我沒聽清?”


    丫頭朝著即墨胸前的兩點輕輕的用力,弄得即墨好像沒了一半骨頭似的。


    “我我帶你先下山玩去......好了好了快放開手......”


    即墨連連求饒。


    “嗯嗯!”


    即翠柳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歪著頭,笑嘻嘻的答應了。


    “師姐你先等等我啊,我要迴去收拾東西,我還要把我那些話本全都拿上!”


    丫頭樂嗬嗬的走了。


    即墨捂著胸口,她現在超級想把剛才過的話從剛才扯出來在塞進嘴裏:


    “不過也就是......”


    都不出來,即墨臉上潮紅還沒有褪去,一想到丫頭的那些話本.....


    咦......


    即墨就記住一本《金瓶梅》了,剩下的她什麽都沒記住。


    是什麽都沒好意思記住。


    她靠著溫順的馬,喘了半的氣,然後挪動著雙腳,朝著屋裏走去。


    丫頭這麽一摻和,定下來的預算肯定是不夠的了,精打細算的師父隻給了她足夠他們師徒五人租房子用的盤纏和她的路費,根本沒有丫頭的那一份。


    師叔的鐵公雞脾氣.....唉.....也不能給補上這些錢,何況丫頭每次下山都要瞅著什麽新鮮的東西就買買買.....


    即墨開始心疼自己的那幾十兩私房錢了。


    可是沒辦法,她隻能用自己的私房錢了。


    自從老皇帝駕崩,新帝推行新政,上來就拿江湖上個大宗門開刀,第一個挨刀的就是它們頂,後土,鎮海三大峰了。


    頂後土這兩峰財大氣粗的,雖然新政讓他們確實損失了不少錢,可是人家底子厚,而她們鎮海峰除了傳中首任峰主的那套驚世駭俗的東臨滄海,最為出名的就是窮了。


    比青城觀上的道士還窮,窮到弟子下山辦事幾乎都是找個農家借宿的,連客棧都住不起。


    唉.....心疼.....


    好歹青城觀的道士下山還能吃點肉.....雖人世間佛門盛行,篤信佛教之人越來越多,可是青城觀的道士連一點吃肉的錢還是有的.....


    聽如果今年的萬桃山上,鎮海如果不能有個好成績,好讓那些大地主大商賈家有學劍之心的子弟們都上鎮海峰上求學.....然後再交點學費什麽的....


    恐怕明後年,弟子們能吃得上肉的,也就隻有師妹一個人了。


    唉....越想越心疼。


    即墨她自己已經一個月沒嚐到肉味了。


    全是豆腐啊,芹菜啊,白菜啊什麽的.....


    即墨轉身的時候,潤水劍的劍柄碰掉了掛在馬鞍上的水葫蘆,不知怎麽的原本蓋的緊緊的塞子鬆了,水灑了一地。


    也濕了即墨淡藍色裙子的一大片。


    真是......愁人.....


    即墨這個懶人開始有點抓狂了。


    原本下山訂客棧這件事,是該峰主大弟子程井去的,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峰主沒讓程井下山,而是讓各位川守們各找一名弟子下山去辦事。


    然後不知道哪位川守那麽一多嘴,師父愣是想到了他手下那個整就知道懶洋洋曬太陽的徒弟。


    也沒辦法,即墨的大師兄隻知道拿根綁著毛球的木棍逗貓,快二十的人了,連個馬步都紮不好,二師兄倒是能紮好馬步.....可是他隻會紮馬步,什麽劍術之類的一概不會。


    三師姐.....原本今年要去嫁人了,按照她老家的習俗,她原本不能這麽拋頭露麵的,可是畢竟就這麽一迴了,師父也軟了心,允許她跟著一起下山,去萬桃山觀劍。


    這麽一來,好像隻有她這個整犯懶蟲的徒弟能用了....


    雖然她懶,但是她起碼劍練得還是不錯的。


    弟子川的人這個月月初剛剛認定她正是進階六品,也算是個高手了。


    突然有些心疼自己。


    即墨從床底下最深處的縫裏把銀子掏了出來,然後把剩下的都塞了迴去,又重新灌好了水葫蘆,伸了伸還有些軟的骨頭,慢悠悠的朝著黑馬走去。


    即翠柳已經背著大布口袋,有些不耐煩的靠在馬邊上。


    “師姐!你怎麽這麽慢!”


    即翠柳不高心道。


    “咱們快走吧快走吧!”


    著,她牽著黑馬,顛顛的朝著峰口跑去了。


    隻留下即墨一個人慢悠悠的在後麵逛蕩。


    “這人老了,還真就完了。”


    荀先生拄著拐棍,懶洋洋的坐在他家院門口的石頭上。


    “你我,連城門外的那塊雲彩都看不清了,連拐角處賣的是風車啊還是糖人啊也分不出來了。”


    “這麽明顯的兩個東西,都分不出來了。”


    “不行了....不行了......”


    姚白跪坐在荀先生身旁的地上,有些五味雜陳的看著荀先生那雙確實失了光彩的雙眼。


    “姚掌櫃的....起來起來....地上涼....坐老夫這塊石頭上...”


    荀先生拄著拐杖,顫顫悠悠的就要站起來,姚白連忙站起身來,托著他的手臂。


    “要不,我去找劉大夫給您看看吧。”


    姚白道。


    “別麻煩老劉頭了,我這把老骨頭時候也到了.....”


    荀先生搖著頭,有些疲倦的道。


    “我這一輩子,一直在看象,看了那麽多年,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看來我這命啊.....老是要定了.....”


    “您別這麽,您您能長命百歲的,您怎麽就這麽忘了?”


    “姚掌櫃的,誰能長命百歲,不老不死啊?”


    荀先生嗤笑著,他已經沒幾顆牙齒的嘴咧開,放肆的笑著。


    “都要死的,老爺忘不了每一個人。”


    “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當初我學文星象,就是因為這句話.....”


    “蒼不是人....沒有人性......看誰都是一樣......”


    “唉...這麽多年,我也過夠了,本來,我就是一個該死在那年欽監的大火裏.....”


    “多虧了你姚掌櫃的,我還能多活這麽多年.....”


    “對了對了.....光聽我這個老頭子胡言亂語了,姚掌櫃的,您今兒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荀先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輕聲對姚白道。


    “先生.....城外漁村的老伯,龍王降要提前來了,我是為這事特地來找您的.....”


    “龍王降?”


    “要提前了?”


    荀先生略有些驚訝。


    “老伯是那麽的,他海一線陰的厲害。”


    “.......”


    “唉.......”


    荀先生長歎一口氣。


    “可惜老夫現在夜觀星象,一片模糊啊......我連我自己的衣物放在哪裏都看不見了......”


    “......”


    “唉......”


    姚白突然一點安慰的話都不出來,她仿佛看到簾年,那個如山嶽一樣偉岸的師父,枯槁的殘軀老死在他的草席塌上。


    荀先生枯槁的身體蒼老的坐在石頭上。


    隻剩下輕微的歎息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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