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言不發,並沒有迴頭,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隻是眼睛跟隨著他的動作上移了一些,依舊隔著鏡子死死地盯著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權誌龍不舒服地坐直了身體,他也看著鏡子,在鏡子裏,素顏的自己樸素得甚至有些憔悴,在容光煥發的少女的對比下,有種氣勢被壓下去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前輩,您都聽見了。」少女比他想像的冷靜得多,她平靜地問道,就像在問候他今天天氣不錯。


    「聽到了一些。」權誌龍含糊地迴答道。


    「我如果現在拜託前輩什麽都不要說,好像顯得太失禮了,是吧?」金恩澈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她不應該慌張的,他們這懸殊的地位,他完全沒有大肆宣傳的必要。


    「我對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權誌龍冷漠地迴答,他覺得自己這樣的表情總算在氣勢上和她勢均力敵了。


    「那我就謝謝前輩了。」少女笑起來,她彎眼笑起來有種調情的嫵媚感。


    權誌龍這時終於想起她是誰來了,上半年靠著一個視頻一首歌逆襲的小公司女團成員,他們公司公關部的人曾經把這作為一個經典營銷案例和他感嘆過,說他們的社長李泰官可是個在營銷上無所不用其極的可怕人物,攤上這樣的社長,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說,」權誌龍沒有忍住開口,「你知道冷漠地站在一旁,也是一種霸淩嗎?」


    「……」金恩澈沉默一小會兒,藏在桌子下的手緊緊地掐住掌心,她努力掩飾住自己的不安,她當然知道,但她不能承認,絕不能承認,「前輩真是個善良的人啊。」她苦笑了一下,「但是站在一旁,和跪在那裏被人欺負,14歲的我隻敢選擇前者,這也要被責備嗎?」


    權誌龍愣了一下,這是種合情合理的解釋,反倒顯得他的責備不近人情。但是她的話語、她的語氣、她的眼神,哪裏都寫著違和,他卻又說不出哪裏違和。


    「我還有演出,不能在這裏留太久,就先感謝前輩能保密了。」她鞠了一躬,「當然,如果前輩不想保密,我也無話可說。」


    「你不怕你的名聲因此……」權誌龍皺著眉,總覺得哪裏不對。


    「名聲這種東西,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旦畫上了一道,哪怕擦幹淨,也再也不是白紙了。」她透過鏡子對著他微笑,「這種事情,前輩比我更有體會吧。」


    權誌龍愣住了,這可真是他遇到過的最大膽、最沒有禮貌的新人。這次換他隔著鏡子打量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馬上要落下淚來,當然,他知道,這是燈光的把戲。但是那雙眼睛裏,有某種東西,讓他難以釋懷。


    那是一種野心,一種拚盡全力、甚至不惜把別人踏在腳下的野心。


    他喜歡野心,但他討厭這種野心。


    「恩澈,今天隨機舞蹈換歌的時候,你好幾次都差點跳錯了。」四個人疲倦地坐在車裏昏昏入睡時,尹晶花突然開口。


    「我知道,迴去會再練習的。」金恩澈透過黑色的玻璃膜,看著窗外飛快後退的路燈,怔怔地出神。


    「是最近太累了吧?」鄭靜林在一旁不忍地解釋道。


    「我知道晶花姐的意思,」金恩澈搖了搖頭,「我們是因為不肯放棄才被大家知道的,怎麽能連舞蹈都跳不好呢?」


    她們的出道本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失敗的,但因為一場雨中的商演直拍才重新又得到大家的關注,人們讚嘆於她們不斷摔倒、又不斷爬起繼續跳的頑強精神,再加上她寫的非主打歌《cherry hill》意外地符合年輕人們的口味,才擁有了現在的成績。這印象也因此成為了一道枷鎖,她們起碼要成為現在出名的愛豆團體當中,最努力的那一個。


    「接下來幾天的行程是什麽?」李真英打了個哈欠,問道。


    「明天是……」鄭靜林翻看著pad,「三場商演。」


    「三場?」林珍熙皺起了眉,「來得及嗎?」


    「晚上兩場離得比較近,趕一趕還是可以的。」鄭靜林無奈地解釋。


    「那後天呢?」尹晶花的聲音半夢半醒。


    「後天先去《音樂中心》打歌,晚上有個綜藝錄製,真英、晶花還有珍熙,你們三個人準備一下。」


    金恩澈迴過頭來。


    「那恩澈呢?」林珍熙搶先她一步問道。


    「恩澈有另外的安排。」鄭靜林含糊地答道,「再說……讓恩澈最近減少一點露麵時間,對她也更好。」


    金恩澈定定地看著她。


    鄭靜林受不了她的目光,連忙轉移了話題:「這次《sunken boat》的音源實時排名已經到第9位了,今天《m countdown》的放送反響很好。」


    「不算直播那次,整整錄了三遍呢。」尹晶花說著揉了揉膝蓋,「這舞台可真夠硬的,再來幾次滑跪我的膝蓋都要青了。」


    「明天記得讓cody姐姐們給你的膝蓋上粉,」李真英憐憫地看著她,「快到了吧,迴去我給你上藥,肯定要青的。」


    「這次……可以開進地下車庫嗎?」金恩澈突然開口。


    「怎麽了?」鄭靜林不解地看著她,他們的小區是老房子,設計得並不完善,保姆車進車庫出來很不方便,以往他們都是直接停在大樓門口附近,直接走過去的。


    「那個一直守在我們樓下的男人……」金恩澈看著手裏毫無動靜的手機,「又拿到我的手機號了,今天打過來,情緒很激動,我怕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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