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浪跡好藏身


    頓時之間,當我剛剛才來到大車大隊的頭一天,大隊朱支書分配我到的這個生產隊裏住下以後,還不到幾天的時間,我便與這個隊住戶房東黃十二叔的一家,很快就已經相處得很熟了。


    要知道,就當我在他家裏住下以後的頭一天,他家裏人對於我的突然到來,就顯得很是客氣和熱情。真可謂是“一迴生,二迴熟”,的確一點也不錯嘛。


    因此,在平日裏,特別是,食和住等方麵,他們家裏人更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和關心。簡直是把我當成是自己家裏的人一樣看待起來。


    另外,因為這個隊裏的保管員黃十二叔,他不僅是生產隊幹,並且,又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因此,在跟我相處起來的時候,很是健談。可以說是,已經到了言無不盡的那種地步。


    他曾經在我麵前對我說過,解放以後,每逢有下鄉幹部,一旦分配到他們村裏來的時候,往往對於下鄉幹部在食宿方麵來說,隊裏都是安排來到他家裏食住的。這已經是一種常態。


    同時,我每天從隊裏收工迴來以後,他總是喜歡與我促膝聊天去說事的。這樣一來,就在這無形之中,才使我初步地知道關於大車當地不少人文地理與曆史故事。


    頓時之間,也讓我深深感受到,這次到來大車大隊參加春插大忙的勞動,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實在也算得上是收獲頗豐。甚至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別的感受,真是有種覺得這樣的機會,實在大難得了的那種感覺。


    從此以後,也漸漸地端正了我在還未開始到來的時候,對於公社黨委破天荒地實行“對調下鄉”新舉措的問題上,所存在的一些錯誤的看法和糊裏糊塗的認識而感到羞愧難言。


    漸漸地,我還不時地又能夠從我與房東住戶黃十二叔在聊談時,方才如夢初醒地知道,大車大隊原來是屬於我們東平地區一帶的山區中,一個算得上是較為偏僻,且又後進的一個大隊。


    一貫以來,我常常聽到人們普遍所說到的東平“烏木肚”這個地名的時候,還糊裏糊塗地不知道是在何處。


    後來,經過黃十二叔這樣一說以後,我才如夢初醒地知道:


    “啊!原來‘烏木肚’,竟然是包括大車與再進去的楓木這兩個大隊……”


    要知道,小時候,我常常總是會聽到村子裏的大人們說起,解放前在東平“烏木肚”一帶,就曾經是土匪和強盜所經常肯在此處出沒的一個偏僻,且又是荒山野嶺的地方。


    頓時之間,令我情不自禁地感到驚訝起來:


    “啊呀!原來人們所說的‘烏木肚’,竟然是土匪和強盜所經常肯在此處出沒的地方,難怪會讓人感到如此的恐懼和可怕……”


    同時,我在小時候,還聽“良村肚”人常常會說起,解放前,“烏木肚”一帶也是**地下黨,深入發動群眾,開展武裝鬥爭的一個遊擊根據地,也是與國民黨反動派周旋最好的一個偏僻的山區。


    還有,就是在上個世紀的四十年代,**博白地下黨的縣委書記熊景升,他曾經在這裏,領導人民舉行過桂東南抗日武裝起義,從而暴發過轟動了整個桂東南一帶的“綠吊事件”。


    “綠吊事件”,就正好是發生在大車大隊邊界上的一個小山村-----綠吊村。它離我所在的這個生產隊也隻是一山之隔而已。後來,聽黃十二叔曾經與我說過,隊裏還耕有田在綠吊村旁的一個小山衝呢。


    另外,當年在“烏木肚”一帶,也是朱姓的財主佬比較集中居住的地方。因此,凡是建築有城樓炮眼的一些大村場,通常都是大地主的莊園。我從村前眺望在不遠處,就有一座這樣的莊園,一眼看去,堂而皇之,異常顯眼。


    有詩為證:


    住戶熱情又客氣,關心照顧像知己;


    下鄉搶插意義大,了解人文史地理。


    要知道,我高中時代一位要好的同班同學朱為能,在我與他的接觸當中,知道他與我們都是同鄉。解放前的1948年,我跟父親在博中時,他與我們良村黃坭坎祖和的兒子誌言叔,就是博中初57班的學生。


    朱為能同學是出身於東平大車的一戶聞名遐邇的大地主家庭。這些情況,我在《風雨人生路》第三卷高中年代中,已經有了詳細的介紹,在此就不再多說了。


    但在1960年高考錄取的時候,雖然他的高考成績不錯。但在那種強調階級出身成分的年代,他跟不少出身成分不好或社會關係複雜的同學一樣,自然與大學無緣。


    後來,我在閑聊時,便有意識地問了一下我這個房東十二叔:


    “十二叔,我想打聽一下,我有個高中同學叫做朱為能,他家正是大車‘烏木肚’一帶的大地主。不知道他現在何處,他是否還仍然在你們大隊所在的村子上嗎,我十分想見見他……”


    頓時之間,當我這麽一問,簡直就如古詩說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從而,就無形中,為廣大讀者引出一段讓人尋味的生離死別的生動故事……


    此時,正坐在我旁邊的十二叔,他便興趣盎然地對我滔滔不絕地說道:


    “唉呀,王老師,你所說的這個朱為能呀,他就是我們大車城肚人。這位家喻戶曉的朱為能,還是我小學時代的同班同學呢,怎麽會不熟悉……”


    聽他這麽一說,我興趣便來了,就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便說:


    “好,我正是想要知道……”


    一時之間,十二叔便不慌不忙的一五一十地告訴我說道:


    “為能他曾經是博白高中的一位高材生。我聽旁人多次說過,他是滿腹經綸,一肚文墨的文化人。當年高中畢業錄取不了大學以後,就一直安分守己,默默無聞地迴到村裏務農為活了……”


    一時之間,似乎十二叔的內心裏,在暗暗地為浪費了這個學識淵博的好人才,不能再次到大學繼續深造而感到十分惋惜。


    接著,他又興味盎然地繼續對我說訴說道:


    “……解放前,為能與我在小學上學時,我家貧窮得叮當響。於是,不得不輟學迴家放牛。他後來卻考上了東平中心校,隨後又考上博中初中部就讀。他年紀比我小,但很聰明,總是班上第一,二名。我與他比較起來,真是‘高佬跌跤------差得遠’了……”


    頓時之間,正說到這裏的時候,隻見十二叔越說越起勁起來。


    隨後,他又繼續滔滔不絕地往下說道:


    “解放後,在土地改革運動中,他家被評為了地主成分。因此,家中全部財產,房屋,都被分得個一幹二淨。於是,再也無能力繼續到博中上學讀書了。不得已,就隻好向學校申請休學,暫時迴家耕田種地當農民了……”


    一時之間,我馬上便看出此時十二叔的心情,已經全部沉浸在往事的迴首當中去了……


    於是,我便隨手拿起在旁邊凳子上的水煙筒,遞給他。良久後,他才拿在手中,劃著火柴,“咕咚,咕咚,咕咚”地猛然吸了幾口。


    接著,又繼續說道:


    “過了幾年後的1955年,他家裏的生活條件有所起色後,又重新迴到學校要求插班複學。過了兩年後的1957年,經過他的刻苦努力,便幸運地考上了博白高中,繼續深造……”


    此時,十二叔在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就不再往下繼續說了。


    過了幾天以後,生產隊的春插進度漸漸地加快起來。隨後,全大隊也快將要到了接近最後春插大忙的收尾工作了。


    有詩歎曰:


    為能人生路坎坷,坑坑窪窪夠奔波;


    高考成績好何用,錄取無望早料到。


    有一天晚上,當評完了當天工分迴來的十二叔,一時之間,他反而又主動地問起我來:


    “……王老師呀,你的那位同學朱為能,他後來在‘文革’的年代時的遭遇,可悲慘了。本來,在那場‘史無前例’運動中,他也是懂得,自己的出身成分是如此。因此,對於當年的各種政治運動,他一貫以來都是采取‘澹泊明誌,寧靜致遠’的態度,以免招來橫禍……”


    看得出,十二叔對於自己兒時的同學朱為能,他這種遠離各種政治運動的態度是充分地理解的。畢竟,他的出身成份,跟貧下中農出身的他,顯然是截然不同的。因此,還是要盡可能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為好。這也是朱為能他當時的一種明智的選擇。


    此時,十二叔又將“文革”時期,朱為能同學的各種表現,全都告訴給我知道:


    “記得,‘文革’暴發的初期,朱為能他每次到東平趕墟,大多時候,都和我一起前去的居多。那時候,大家都一樣出於好奇,也開始關心起這場突如其來的政治運動了。


    “我們一塊常常會到東平郵電局去看看報紙,聽聽紅衛兵和革命師生,他們在東平墟亭的街頭巷尾上所舉行的遊行示威和宣傳。那時候,大家都一樣在聽偉大領袖的話,關心起國家大事。這是很自然且無可厚非的事嘛……”


    從我們之間的言談話語中,便也看得出,十二叔也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他仍然一如既往地把兒時的同學,看成是自己的朋友。而不像一些所謂“立場堅定”,但不近人情的小人那樣,順此機會落井下石。


    頓時之間,我對於十二叔他這種光明磊落,胸懷坦蕩的為人,便情不自禁地肅然起敬起來。


    傾刻之間,十二叔又繼續往下說道:


    “到了‘文革’運動的後期,廣西分為了勢不兩立的兩派後,我們東平公社的‘文革’運動,也像全區其它的地方一樣。也是由開始的時候,彼此之間,隻是因為一點觀點上的不同而開始相互辯論。


    “後來,漸漸地發展為相互對抗的勢不兩立的兩派的爭論,甚至武鬥。這樣一來,情況就全變了……”


    於是,我便好奇地繼續追問下去。十二叔便慢條斯理地,將這個故事中驚險的場麵,一五一十地全盤告訴給了我知道:


    “那是到了那場‘史無前例’運動的1968年的8月份,中央批轉,由我們偉大領袖簽字‘照辦’的關於處理廣西問題的‘七三布告’已經公布,廣西聯指也己經掌權……”


    看得出,十二叔對於這些過去了多年的陳年往事,他仍然還是那樣記憶猶新,曆曆在目。


    頓時之間,情不自禁地令我反而感到有些驚訝起來:


    “……於是,在當全區各地市、縣,甚至公社,瞬間,便刮起一股向階級敵人發起勢不可擋的‘十二級台風’。隨後,到處聞風而動地設立名目繁多的‘貧下中農法庭’,對地、富、反、壞、右和牛鬼蛇神及其子女,實行無產階級專政……”


    我正在專心致誌地不動聲色地聽著,聽著……


    突然之間,眼前便浮現出那個腥風血雨的恐怖的歲月。此時,我這個房東十二叔,他馬上又繪聲繪色地對我訴說起,當年的恐怖氣氛:


    “這樣一來,全區各地,一時之間,到處就掀起了這一股隨意地捉人、打人、殺人之風。這股歪風,四處興起。一時之間,就有不少地、富、反、壞、右,牛鬼蛇神及其子女,紛紛聞風而動地星夜四處逃竄……”


    當他說到這裏時,我情不自禁地在為朱為能同學,憂心忡忡地操起心來。


    瞬息之間,十二叔便將朱為能同學的詳細情況,一一地對我訴說了一番以後,我的心情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此時,朱為能也是在知道了別個公社,已經掀起大肆屠殺五類分子及其子女的情況下,星夜便臨急臨忙地逃離了家鄉,急忙過了海南島避難。最後,才好不容易在島上的農場,找到一份工作,以此埋名隱姓地幹活度日……


    “從而才幸免了這場殺身之禍的降臨。要不是後來快點連夜逃離村子上的話,他也便會像其它的五類分子和牛鬼蛇神,以及他們的子女一樣,早就一命嗚唿地命歸九泉了……”


    正是:


    月黑星沉別慈親,海南島上客孤身;


    舉頭遙望南飛雁,俯首追思北故人。


    楚地風高難隱跡,天涯浪跡好藏身;


    何時得見親人麵,共話滄桑慶太平。


    欲知後事如何,請君往下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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