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天地仿佛在同一時間靜止。


    隨即,雯雯膝蓋一軟,直接跪趴在醫生腳下,喉嚨裏發出一陣嗚咽的哭聲,像是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反而不像當初哭的那麽撕心裂肺。


    也可能,她隻是太累了,哭不出來而已。


    “雯雯。”我心頭沉痛,慌忙蹲下身,將她抱在懷裏。


    雯雯兩手死死抓住我後背上的衣服,尖銳的指甲幾乎透過衣服戳在我身上。


    許老板被護士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雯雯推開我,掙紮著爬起來,瘋了一樣衝向移動病床。


    我連忙要跟上去看兩眼,宋城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抬手攔住我的眼睛,低聲道:“別看。”


    我愣了一下,就聽他說:“別看,你受不了。”


    話音未落,就聽“撲通”一聲。


    我連忙推開宋城的手掌,就見雯雯跪在地上,一手捂住嘴巴,似乎想要嘔吐。


    唐笑連忙將人從地上撈起來,帶著她往洗手間那邊走。


    許老板直接被推走了,地麵上卻留下幾滴血痕。


    我心髒猛地緊縮,身體有些發顫,也有些發寒。


    控製不住地想到,如果當時出事的宋城,我該怎麽辦?


    現在許老板人沒了,雯雯又該怎麽辦?她肚裏的孩子,才剛剛兩個月。


    一時間,我焦頭爛額,慌忙朝洗手間衝了過去。


    唐笑站在洗手間門外,正在打電話,神色焦慮。


    我連忙衝了進去,就見雯雯趴在洗手台上,臉上滿是水珠,不知道是淚痕,還是剛剛洗了把臉。


    “雯雯。”我輕聲喊了一句,生怕嚇到了。


    雯雯眼眶紅通通的,兩眼茫然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半個身體都掛在洗手台上。


    我伸手想要扶她,她狼狽地抹了一把眼睛,隨手從旁邊扯了吸水的紙巾,將臉上的水珠一點一點的擦幹淨。


    她的哭聲已經停止了,也不再掉眼淚,好像眨眼間,整個人就滿血複活。


    然而我仔細看了兩眼,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她的手指一直在哆嗦,身體依然趴在洗手台上,好像根本站不起來。


    “右右。”她將紙巾扔向一旁的垃圾桶,朝我伸出了手,“扶我一把。”


    我趕緊上前一步,她的手掌重重地按在我小臂上,硬生生站了起來,似乎費了極大的力氣。


    腳底的平板鞋被她踩出很大的聲響,像是在地麵上拖行。


    雯雯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讓我帶她出去。


    我點了點頭,將她扶出了洗手間。


    唐笑握著電話靠在牆上,見我們出來,連忙站直了身體,說:“許樂還沒接電話。”


    他正說著,我就從聽筒裏聽到一聲模糊的“喂”。


    唐笑神色僵硬,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呆呆地望著手機屏幕。


    “給我。”雯雯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機遞過來。


    唐笑下意識看了我一眼。


    我看了看雯雯的臉色,見她還算比較鎮定,於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雯雯接過手機,朝後退了一步,身體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樂樂,是我。”


    那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雯雯一直閉著眼睛,麵無表情地聽著。


    良久,她虛弱地張口道:“你先迴國,買最快的航班,越快越好,我讓司機去機場接你。”


    雯雯掛了電話,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眼淚順著眼角又冒了出來。


    她這已經是生理性哭泣,人在極度痛苦的時候,根本無法控製淚腺,哪怕理智強迫自己不要哭,身體卻依然背叛了腦海裏的想法。


    許老板的屍體運進了停屍房,聽說化妝師要將他撕裂的身體縫合上,妝容也要打理一下,等到許樂迴來見過最後一麵,就可以直接火化了。


    肇事司機已經抓到了,一口咬定他是不小心撞到人的,哪怕可能麵臨牢獄之災,也咬緊牙關,說沒有別人指使。


    沒有直接的證據,誰也不能把他背後的人怎麽樣。


    我擔心雯雯的狀況,想讓她跟我一起迴宋家休息,可是她拒絕了。


    她說許樂可能明天早上就能迴來,她要在家裏等她。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晚上過去陪她。


    宋城把我們送到了許家,叮囑了我幾句,這才不放心地離開。


    眼看著他抬腳就要上車,我忽然間脊背發寒,心底隱約有些害怕,慌忙衝過去,從背後摟住了他的腰,整個人緊緊貼在他後背上。


    宋城身體一僵,右手在我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啞聲道:“怎麽了?”


    我將側臉貼在他脊背上,眷戀道:“宋城,我愛你,我真的很愛你。”


    “我也愛你。”他鬆開我的手,轉身望著我,低頭在我嘴唇上親吻了一下。


    我眼眶發熱,特別舍不得他走,隻想陪在他身邊。


    可是雯雯現在情緒那麽不穩定,我必須照顧好她。


    我有些委屈地看著他,抬腳在他嘴唇上用力親了一口,叮囑道:“你路上一定要小心,知道嗎?叫白叔開車慢一點,注意安全。”


    宋城點頭,在我腦門上揉了一下:“放心,他們今晚已經得手一次,不會這麽快就發動第二次。倒是你,有什麽事立刻給我打電話,一個人不要硬撐,明白嗎?”


    我忙不迭地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他上了車。


    轉身迴到屋裏,雯雯正縮在床上,兩手抱著膝蓋,一聲不吭。


    她向來大大咧咧、咋咋唿唿的,愛嘮叨,廢話很多。


    當初就跟我說過,許老板這樣屁都打不出來一個的,跟她在一起正合適,她負責說,他負責聽。


    然而現在,那個無限包容她,願意聽她從天亮嘮叨到天黑的人,再也沒有了。


    這種痛失所愛的痛苦,常人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安慰。


    就像當初宋城假死一樣,我整個人如同丟了魂魄,哪怕雯雯七竅玲瓏,也隻能抱著我,任由我哭泣。


    我甩掉拖鞋爬上床,抬起雯雯的胳膊。


    她像個木偶一樣,絲毫沒有反抗。


    我兩手伸到她後背處,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一手摸到她頭頂,輕輕地替她順著頭發。


    雯雯尖細的下巴搭在我肩膀上,整個人想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她一丁點聲音也不發出來,我卻感覺到肩膀上一陣熱乎乎的觸感。


    雯雯在哭,無聲的哭泣。


    良久,她終於環住了我的後背,手臂像鐵鉗一樣,幾乎將我整個人勒進身體裏。


    我不需要說一個字,僅僅是一個溫暖的擁抱,就可以給她力量。


    雯雯這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我感覺肩膀上沉沉的力道,才確信她已經睡著了。


    我輕輕地將她放下,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哭了這麽久,她臉上有兩道異常清晰的淚痕,眼睛紅腫的像兩個桃子。


    我不由得歎了口氣,摸出手機看了眼,已經淩晨三點多。


    身體累到不行,我躺在雯雯身邊,很快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陣響動驚醒的。


    我嚇了一跳,慌忙睜開雙眼,就見許樂蓬頭垢麵地站在床前,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床上。


    雯雯也被這聲音吵醒了,疲憊地從被子裏鑽出來,看到許樂的一瞬間,她立刻清醒過來,身體猛地一個激靈。


    許樂問道:“是不是我爸出事了?”


    雯雯嘴角哆嗦的特別厲害,嗓音幹澀的幾乎不像是她。


    她朝許樂張開雙臂,小聲道:“樂樂,你過來。”


    許樂僵硬地站在床頭,腳步都不肯挪一下,幾乎賭氣道:“你先說,是不是我爸出事了?”


    雯雯崩潰地抹了一把臉,手腳並用地朝床頭爬去,一屁股坐在床邊上,將許樂摟進懷裏。


    她嘶啞著聲音說:“樂樂,你爸爸他……過世了……”


    許樂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靂,臉上的血色瞬間消失殆盡,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如同被定在地上。


    “不!”


    她喉嚨鼓動著,良久,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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