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是個有點輕微潔癖的人,哪怕一口飯都不肯吃,這兩天也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的。


    我懷疑他僅有的那點力氣,全部拿來打扮自己了。


    臉上的胡子刮了,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就連手指甲都修成了圓潤的弧形。


    他之所以一口飯也不吃,分明是挖好了坑,等著我自己往裏麵跳。


    很不幸的是,我竟然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我跟宋良領證的事,大概是戳在他心裏的一根刺,以至於他心心念念,非得把這刺拔掉才肯罷休。


    我猶豫了大概有兩秒鍾,上半身前傾,一手勾住他脖子,直接親了過去。


    起先他毫無反應,幾秒鍾後,忽然激動起來,手掌控製住我的後腦勺,用力將我向他的方向壓過去。


    直到感覺他嘴唇沒有先前那麽幹澀,我才推開他的手,朝後退了退。


    “現在滿意了吧?吃飯。”我舀了一勺粥,遞到他嘴邊。


    宋城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眯著眼睛靠在枕頭上,慢吞吞地張開了嘴。


    我驟然鬆了口氣,連忙將一碗粥全部喂完。


    宋城吃的很慢,吃完以後,額頭上冒了一層熱汗,比起之前,整個人終於有了一點活氣。


    我一顆心慢慢放迴肚子裏,將保溫桶收拾好,叮囑道:“早點休息。”


    起身要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沉默地望著我,卻不說話。


    我發現一個特點,當他胡攪蠻纏卻不管用的時候,就特別喜歡一言不發,隻用眼神跟我對視。


    這種沉默寡言的抗爭,幾乎每次都能獲勝。


    所以他肆無忌憚地開始故技重施。


    宋城打量了我幾眼,忽然虛弱地笑了笑。


    我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心底忽的一沉,從他的笑容裏看到點不懷好意的戲弄。


    他捏了捏我的手指,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嫂子,跟我接吻感覺怎麽樣?比起宋良是不是更讓你熱血沸騰?”


    如同一盆冰冷兜頭而下,我整個脊背發寒,在短暫的時間裏,腦子完全轉不過來,隻能愣愣地望著他。


    宋城抓起我的手,低頭在我手背上印下一個吻,目光中的譏誚毫無保留地露了出來:“嘖,都已經嫁人了,還對我念念不忘,你說,你怎麽就那麽賤?”


    刹那間,我猶如被當頭打了一個悶棍,心裏止不住的發寒,強行將手指抽出來,僵硬地握成拳頭。


    原來拿絕食來威脅我,不過是個幌子。


    他隻是想要看到我低頭,看到我在意他,好像這樣,就可以隨意地踩我一腳,滿足他那點可憐的虛榮心。


    宋城懶洋洋地靠在枕頭上,意興闌珊地哼起了歌,眼神中帶著嘲諷。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沒發出聲音,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


    之前那些擔心、自責,全都變成了笑話,成為宋城取笑我的把柄,成為他可以隨便拿捏我的證據。


    “你該不會以為,像你這種嫁了人的女人,我還會有興趣吧?”他眯起眼睛,在我身上掃了一圈,忽然壓低聲音道,“要是宋良滿足不了你,我倒是不介意陪你玩玩,你……”


    “啪——”


    他的話被一個耳光打斷。


    我手掌顫的厲害,每一根手指都在發抖。


    咬牙道:“是我蠢,是我犯賤。不過,以後不會了。”


    我將保溫桶往桌上一放,冷聲道:“宋城,你好自為之。”


    從病房裏出來時,聽到裏麵“砰”的一聲響,不知道摔了什麽東西。


    我眼眶發熱,慌忙扶著牆,仰起脖子,不敢讓眼淚流下來。


    迴去的路上,翻來覆去地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才驚覺我太把自己當迴事了。


    他連孩子都可以過繼給別人,為了宋家的另一半財產,甚至願意放棄我,跟沈悠悠合作,還有什麽是他不能做的?


    隻可惜,我每次都把他想的那麽好。


    竟然天真的以為,沒有我他就活不了。


    到頭來,鬧了個天大的笑話,反而被他抓住機會用力地嘲諷起來。


    剛剛吻過他的嘴唇,讓我覺得惡心。


    我用力擦了擦嘴唇,直到嘴巴已經疼的受不了,才鬆開手。


    可是心裏那股憋悶的情緒,卻怎麽也好不了。


    拚命生自己的氣,痛恨自己被他這樣擺布。


    迴到宋家的時候,已經到了淩晨。


    整個宋家大宅靜悄悄的,護工卻沒睡,小聲跟我說宋良半夜的時候情緒不太好,又咳了好長時間。


    我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一盞床頭燈還亮著,在燈罩的遮擋下,隻露出一點暖黃色的光芒,看了就讓人覺得窩心。


    宋良胳膊搭在被子外麵,懷裏抱著平板。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心地將平板拿出來,正要放到床頭櫃上,不小心碰到了開關鍵,屏幕亮了起來。


    起先我沒在意,但是當我看到屏幕上的畫麵時,不由得一怔,心跳陡然加速。


    我慌忙關了聲音,點擊畫麵上的三角形圖標,靜止的視頻立刻動了起來。


    視頻中的兩個人赫然是我跟宋城,裏麵的畫麵也不過就是一個多小時前發生的事。


    鏡頭離得特別近,近到我能看清楚,當我勾住宋城的脖子湊過去時,他臉上得意的笑容,也能看到他將手掌放在我後腦勺後麵,衝著鏡頭比出的那個勝利的手勢。


    他竟然錄了像,並且把視頻發給了宋良!


    原來從一開始,這就是針對我的一個局。


    他就那麽恨我,想盡辦法的羞辱我,甚至連宋良也不放過!


    我甚至不知道,護工說他咳了很長時間,到底是不是因為看了這段錄像被氣到的。


    一時間,完全不知道怎麽表達心中那股憤懣之情,恨不得衝到醫院再甩宋城一個嘴巴子。


    我咬了咬牙,心裏特別羞愧,對宋城更是恨得牙癢癢。


    宋良還在熟睡,我趕忙關了視頻,將他的手放進被子裏,替他掖了一下被子。


    一整晚都沒怎麽睡好,擔心宋良大發雷霆,畢竟領證之前,他就跟我直接攤過牌,讓我跟宋城保持距離。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隔天睜開眼的時候,天光大亮,已經上午十點多。


    白叔樂嗬嗬地跟我說:“沈小姐,還是你有辦法,這不,你去看了一次,小少爺這就乖乖吃飯了。”


    我平靜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忍不住冷笑。


    他成功了耍了我一次,自然心情好的能夠乖乖吃飯。


    畢竟,我又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宋良給我定了個課程表,讓我沒事的時候就去他屋裏上課。


    我硬著頭皮進去,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他提起宋城的事。


    不過他好像失憶了一樣,從來沒跟我提過那段視頻的事,平時說話也沒有什麽不對勁的。


    弄得好像我腦子不清醒,出現幻覺了似的。


    大夫人對此頗有怨言,當著我的麵就跟宋良說:“你這麽辛苦做什麽?現在老婆孩子都有了,好好休息不行嗎,怎麽天天忙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宋良笑了笑,說:“媽,我就是太閑了,才想找點事做。哪天要是我不行了,那……”


    “胡說些什麽?”大夫人一下急了,緊張道,“你給我閉嘴,再讓我聽到一句這樣的話,看我不教訓你。”


    “好,不說了。”宋良點了點頭,“媽,你先出去吧,我這邊正在忙。”


    大夫人嘴巴動了動,可惜拗不過他,隻能歎息著出了門。


    我偷偷抬眼看了下宋良,感覺這幾天他有點悲觀,心情也沒以前那麽好。


    他靠在床頭上,眼睛卻望著窗外,神情中有一絲向往。


    我心裏有點難過,外麵春色正好,是個適合外出踏青的好時節,而他整天地呆在這間臥室裏,一年也出不了兩次門,吃喝拉撒全靠護工打理,所有行動都受到限製。


    大夫人像保護一個易碎的瓷器一樣,將他看的嚴嚴實實,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害怕。


    我將手裏的文件放下,輕聲問道:“你要出去看看嗎?”


    宋良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


    我笑著說:“你多穿點衣服,我推著你到外麵轉轉,也不走遠。”


    宋良點了點頭,我趕忙讓護工過來給他穿衣服,將他抱到輪椅上。


    出門的時候,我偏頭看了眼,大夫人好像出門去了,頓時鬆了口氣。


    宋良身上蓋著厚厚的羊毛毯,腦袋靠在輪椅的扶手上,微微眯起眼睛,輕聲跟我說:“好久沒聞到泥土的味道了。”


    我笑著迴道:“你要是喜歡,我以後經常推你下來轉轉。”


    宋良失笑,不緊不慢地說:“一次兩次就好,次數多了,媽又該擔心了。”


    我隻好閉了嘴,心裏忍不住歎氣。


    他伸手抓住了一旁的綠化樹,揪了一片葉子下來,感慨道:“等我死後,就可以長長久久地埋在土裏,可惜,還是要縮在一個小盒子裏,真是遺憾。”


    我喉嚨裏哽了一下,正要安慰他兩句,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朝這邊走來。


    隨即一個熟悉的女聲傳過來,她說:“宋城你慢點兒。”


    我倏地一愣,慌忙去看宋良。


    他臉色發白,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攥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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