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的屍體我沒有見到,甚至我還沒來得及去醫院,就聽宋城說,她老家來人,將她的骨灰帶走了。


    這個曾經潑辣大膽,敢跟我嗆聲的人,眨眼間就沒了。


    倒是沈春撿迴了一條命。


    我聽宋城說,沈春當時被關在隔間裏,劉雲在外麵倒了汽油點火以後,她根本來不及跑出來。


    不過隔間的窗戶正對著大樓外麵,所以她第一時間獲救。


    反而是劉雲,因為靠近門的位置,保安滅火的時候沒有救到她,消防官兵也用了很長時間才找到她。


    可是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沒氣了。


    鬧市區出了這麽大的事,水雲頌麵臨著相關部門的一係列檢查,宋城忙得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沈春出了事,水雲頌裏很多姑娘都買了花和水果去看望她。


    我一想到這個人,就生理性的厭惡,沒有跟她們一塊去。


    姑娘們迴來以後,直接到我家落的腳。


    她們說沈春算是毀了,身上燒的幾乎看不到一塊完整的皮膚。


    有幾個人說話的時候一臉菜色,據說在醫院裏就惡心地吐過一迴,迴來以後依然不適應。


    我默默地聽著,心裏不由得感歎,劉雲要是知道沈春竟然撿迴了一條命,也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上麵下了命令,水雲頌歇業整頓一個星期,這段時間大家都憂心忡忡的,生怕丟了工作。


    劉雲和沈春的死固然讓大家悲痛,可是最重要的,依然是飯碗。


    有些脾氣暴躁的,甚至直接埋怨起來,怪劉雲沒腦子,鬧出這麽大的事。


    我默默聽著她們說話,心裏卻是麻木的。


    人都是這樣,會為了別人的死傷心。可這傷心很有限,當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時,她們又會很快倒戈。


    姑娘們走了以後,家裏隻剩下我一個人,雯雯被許老板叫出去了,估計好幾天不能迴來。


    我在家悶著沒事幹,替我媽找好了房子,打算過幾天就讓她們搬過來。


    我還繼續跟雯雯住在一起,主要是怕我媽知道我在幹什麽,她肯定會拚了命的反對。


    下午的時候我接到馮若白電話,問我有沒有空,他想出去散散心,希望我可以陪他一起。


    我看了眼空蕩蕩的房子,心裏難受的很,就答應了下來。


    司機直接將車開到了樓下,我上車以後,司機卻下了車,反倒是馮若白跑到了駕駛座上。


    “你幹嘛?”我愣了一下問道。


    “帶你出去兜風啊。”他笑了笑,一腳踩上油門,車子飛馳出去。


    我心髒突地一跳,緊張道:“你會不會開車?不對,你不是未成年嗎,連駕照的沒有,還敢開車?”


    馮若白偏頭朝我笑了一下,我頓時緊張地不行,驚唿道:“你別看我,你看前麵。”


    他這才轉過頭。


    跑車上的敞篷已經打開,十一月的天氣很冷,強勁的冷風打在身上,我猛地打了個哆嗦。


    身上在發冷,心裏卻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你冷不冷?要不然把敞篷放下來吧。”我不放心地看了馮若白一眼,他這麽弱不禁風,要是被凍得突然發病,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馮若白搖了搖頭,朝我伸出一隻手。


    我抬手握了一下,感覺他手掌熱乎乎的,竟然比我身上的溫度還高,頓時鬆了口氣。


    車子開到郊區,速度陡然快了起來,我看了眼儀表盤,已經開到了一百二十碼。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迎著撲麵而來的狂風,雙手合攏在嘴巴前麵,瘋了一樣大喊道:“啊——”


    高亢的聲音迅速消弭在風裏,胸口堵著的那口氣卻慢慢釋放出來。


    車子一路開到一個山坡上,現在這個季節,山坡上的草已經枯萎了不少。


    我奇怪地看了馮若白一眼,他沒吭聲,轉而從車後座拿了一個袋子出來。


    “什麽東西?”我伸頭瞅了瞅。


    馮若白拉開袋子,裏麵赫然是一件厚厚的羽絨服。


    我有點不放心,連忙碰了碰他的手背,發現溫度已經冷了下來。


    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直接將衣服拎出來穿在身上,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連忙跟著他的步子。


    鞋子踩在枯草上,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等我們爬到山坡上時,卻見山坡對麵一整片雛菊,開的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邊。


    我驚訝地瞪大眼睛,秋風吹過的時候,鼻尖盈滿了菊花的香氣。


    馮若白指了指遠處的亭子:“走,我們去那兒。”


    我跟在他身後,沿著大片雛菊花田中間的羊腸小道,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亭子裏。


    亭子建在花田中間,不論從哪個方向看過去,入眼的都是一望無際的花海。


    “好美啊。”我由衷地讚歎一句。


    站在這裏,忽然有種天大地大任我逍遙的感覺,整個人都特別輕鬆。


    涼亭正中間是石桌石凳,一側架著一副秋千架。


    我已經很多年沒玩過這東西,忍不住坐了上去,兩手抓住繩子,腳掌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馮若白靠坐在石桌旁,正微微喘息。


    剛才走了很遠一段路,我猜他體力可能有點跟不上,此時一隻手搭在桌子上,幾乎能看見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等他好不容易喘過來氣,我才問道:“怎麽突然想出來散心,心情不好?”


    以我對他的了解,沒事畫個畫,種個花,應該每天都開心的不得了,沒想到他也需要散心。


    馮若白抬頭看了我一眼,良久才說:“水雲頌的事我聽說了,你別太難過。”


    聞言,我不由得一愣,腳尖點在地上,讓自己晃晃悠悠的身體停住。


    所以說,他不是想散心,而是找了個理由把我帶出來,陪著我散心?


    我鼻尖猛地一陣酸澀,眼眶有點發熱,低聲道:“我沒事。”


    馮若白忽然站起身,指著漫山遍野的雛菊問我:“想不想上去滾一圈?”


    我詫異地抬起頭:“你說什麽?”


    他沒說話,徑直跑了出去。


    就見他彎下腰,直接扯住雛菊,將一大片花朵歸攏成一團,隨後朝我招了招手。


    我不明所以地走過去,馮若白忽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我一下摔倒在花團中,雛菊的香氣撲麵而來,頓時讓我一陣眩暈。


    身下的花朵柔軟又芬芳,我躺在上麵,仰頭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心裏陡然升起一陣遼闊疏遠的感覺。


    馮若白緊挨著我坐下,將羽絨服攏了攏,朗聲問道:“美不美?”


    我滿心歡喜地點了點頭,用力吸了口氣,鼻尖全都是雛菊的香氣,忍不住在上麵打了個滾。


    忽然,我猛地一個激靈,慌忙坐起身。


    他被我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怎麽了?”


    我擔憂地望著他,支支吾吾道:“你……你扯了這麽多花,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馮若白好笑地望著我,抬手指了指四周:“你看到這裏有外人了嗎?”


    我搖了搖頭。


    他唇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放心吧,整片山坡都是我家的,沒有人會來抓你。”


    話音未落,我就看到不遠處的山坡上閃過幾個人影,全都穿著深色的衣服,在枯草叢中不是很明顯,但我還是看到了。


    我連忙伸手拉了拉馮若白的衣袖,指了指那個方向。


    馮若白眯起眼睛看了下,低聲道:“可能是我父親在這附近招待朋友,沒事的。”


    一聽說剛才那幾個人當中有可能有馮先生,我後背陡然爬了一層冷汗,慌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花瓣。


    馮若白隨著我的動作起身,疑惑道:“怎麽了?”


    我也不好直說我怕他爸爸,隻是說出來時間太長了,想迴去。


    他點了點頭,帶著我出了花田,直接上車離開。


    迴去的路上,馮若白跟我說周三他的生日,讓我別忘了。


    我連忙點點頭,可是想到當天人肯定很多,不由得有點害怕。


    他估計看出來我的為難,輕聲道:“沒什麽人,就我父親、你、還有家裏的傭人。今年沒準備大辦。”


    有一個馮先生就夠我害怕的了,不過我不好明說。


    而且聽他提起傭人,我頓時想起了馮媽,小心地試探道:“你們家中那個馮媽,跟你感情好像很好的樣子。”


    “是啊。”馮若白笑著點了點頭,“馮媽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從我出生到現在,她一直陪在我身邊。”


    聽馮若白的意思,他們的感情確實很好。


    可是馮媽那麽怪異的舉動,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我不想做什麽挑撥離間的事,可是一想到馮若白經常身體不好要喝藥,就不能不擔心,還是小心地把那天半夜的事說了出來。


    “馮媽之前跟我提過,說她分藥的時候正好碰到你。”沒想到馮若白直接道,“不過你放心,馮媽很可靠,絕對不會害我。”


    “那就好。”他當麵表示對馮媽的信任,我連忙閉了嘴,感覺自己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馮若白將車子停在我家樓下,我正要下車,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


    “怎麽了?”我疑惑道。


    “想要謝謝你。”他抬起手放在我的發頂,勾起唇角衝我溫柔地笑起來,“謝謝你這麽關心我。”


    我臉上驀地熱起來,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樓梯口站立的人影,身體頓時一個激靈,連忙拍開馮若白的手,“刺溜”一下下了車,朝他擺手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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