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軍津浦支隊的部分隊伍進入蘇官寨。百姓們沉睡在夢鄉,幾乎沒受到驚擾。村子的祠堂、小學,村邊場院的敞篷草屋,住滿了疲憊不堪的戰士。他們就地取材,在地上鋪些麥草秫秸,或席地坐臥,便沉沉入睡。


    成軍一直跟在文昌身後,踏著雪到處奔走,給隊伍帶路,安排住處。部隊全部安定下來,成軍拉文昌帶他們班去自己家,在牲口棚歇息。成軍要把白毛牽出去,卻被文昌攔住,說:“牲口也怕冷,我來挨它睡。我從小喂牛喂驢,把牲口看作朋友。”


    戰士們睡下了,成軍向文昌告別迴屋,卻又在牲口棚外的雪地上停下,拉住文昌問:“周隊長呢?”文昌說:“他去接受任務了。怎麽,找他有啥事,能跟我說嗎?”成軍靦腆地一笑,“我看他功夫好,想跟他學幾手。”文昌笑笑:“你好眼力!我們周隊長的功夫出自名門,又身強力大,不然能當支隊的偵察隊長?可惜,他太忙……怕是馬上要出發,我也跟他去執行任務。”成軍一驚,無奈地說:“那,天都快亮了,你快睡一會兒吧。”戀戀不舍地走開了。


    堂屋裏間亮著燈,秀婷也剛迴來,臉上凍得紅撲撲的。她陪蘇珊珊安頓好八路軍的隊伍,因珊珊擔心弟弟永祿橫加幹預,便讓秀婷送她迴家。此刻秀婷獨自坐在炕沿上,默默想著什麽。看成軍進來,麵帶喜色,便問:“你還不困?咋這麽高興?”成軍挨姐姐坐下,低聲說:“姐,周隊長好功夫,那小飛鏢打得好神。我若能跟他學幾手就好了。”秀婷說:“等天明去找他嘛,拜他作老師。”成軍歎氣:“隻怕天明他就要走了。小尹說周隊長接受新任務去了,小尹也要跟他出發呢。”秀婷吃一驚,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悄悄嘟噥說:“老天保佑,讓八路軍別走。”成軍也不坐說話,扭身坐在一邊想他的心事了。


    蘇家後院客廳裏燈光通亮。蘇永祿正坐在父親的太師椅上,和小學校長蘇翰文商討什麽。另一邊坐著蘇珊珊。室內氣氛頗嚴峻,蘇永祿皺著眉頭,蘇校長板著臉孔,蘇珊珊則滿麵怒氣,白皙粉嫩的臉蛋變得鐵青。


    蘇翰文家在小學隔壁,夜半醒來聽校院開進隊伍,隻當是胖娃娃的土匪,便和老婆慌張地穿衣起身,安排家人下地窖躲藏,自己溜到街上探看動靜,恰好遇見秀婷和珊珊,才知道來了八路軍。他沒有立即和珊珊爭執,卻奔蘇家找永祿,試圖讓永祿出麵攔阻,但已來不及了。永祿聽罷翰文敘說,倒有幾分高興,說:“來了八路軍,胖娃娃就不敢搗亂了。這是好事嘛!”蘇翰文和永祿爭辯之際,珊珊迴家來了,她在客廳門外聽見蘇翰文對永祿大發議論,當即生氣地闖進屋。


    “蘇校長,你剛才說什麽?再對我說一遍!”


    “珊珊別誤會,我是從大局考量。允許八路軍進村,隻怕招致災難啊!八路軍是真正的匪軍,是日本人的對頭,也是胖娃娃這些人的對頭。咱們這樣做,既得罪下胖娃娃,又得罪下日本人……”蘇翰文不敢向珊珊發火,但口氣卻也近乎指責。


    “住口!聽你張口日本人,閉口胖娃娃……簡直是認賊作父!八路軍是為打鬼子路過這裏,放他們進村有什麽錯?”


    “珊珊,我是為全村長治久安著想。今天接待了八路軍,胖娃娃會報複,日本人打過來,也會把咱們當仇敵,村子會遭殃的!他們現在表麵上抗日,遲早還是搞共產共妻那一套。在**這一方麵,日本人倒跟我們一致……”


    珊珊厲聲打斷翰文,“好了,你就跟日本人一致、跟土匪一致吧。八路軍進村是我決定的,你不要再囉嗦!”隨即站起身,朝蘇翰文作個送客的手勢。


    翰文歎口氣,朝永祿瞥一眼,氣唿唿地起身走了。永祿對珊珊說:“姐,我聽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等爹迴來,埋怨我們咋辦?”珊珊已走到門口,轉迴身來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天塌下來我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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