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抓了斛斯良、長孫無憲、牛方裕等人,果然在第二日的朝堂上引起了極大了反彈。有意思的是,除了牛弘仍然如常出現在朝堂上,長孫晟赴晉北未歸,兵部侍郎斛斯政卻是告了病假,沒有上朝。


    “不知道斛斯政是真病了,還是借機向聖上表達不滿?”


    登時有不少官員借此暗暗猜測,不管是希望養好倒黴的一派,還是純粹看熱鬧的,無不期待著接下來的發展。


    親近豫章王楊暕一係官員豈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裴蘊等人紛紛建言,大肆攻訐楊浩。


    “聖上,楊浩拘禁他人濫施刑罰,而且勒索重金,簡直豈有此理!”


    “實在是太跋扈了!”


    “此風萬萬不可助長,必須要嚴懲!”


    ……


    金殿之上,楊廣陰沉著臉,聽著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攻擊楊浩,心中怒氣勃發。這些大臣裏麵,不止那些挺身而出仗義執言的,那些看似事不關己兩袖清風的大臣,有別樣心思的也不在少數。當然也有虞世基這樣的糊塗蛋,跟著煽風點火。


    “楊浩啊,楊浩,朕為你背負了多大的壓力,你知道嗎!”


    楊廣暗暗咬牙切齒,他固然氣大臣們各懷鬼胎,但對於楊浩也未必沒有遷怒,那種超脫了帝王掌控的違逆感,總讓楊廣覺得有些撓心——他當然要利用楊浩牽製世家,但是不妨礙他騰出手來,給楊浩一些小小的挫折。


    心中氣不打一處來的楊廣,下意識看了一眼站在殿下的牛弘,卻是微微一愣,然後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來,心情也稍微好了不少。


    隻見被抓了兒子、本應是討伐楊浩主力的吏部尚書牛弘,揣著雙手,眼睛望著金殿穹頂,沉默不語,仿佛金殿上的爭吵跟他無關似的。


    “聽說牛家老二頑劣嬉戲,不知怎地,朕倒是有些同情他了,攤上這麽個冷血的爹~~~”


    楊廣看著異常淡定的牛弘,心中莫名替牛方裕叫屈了一下,竟然有些同情起不循規蹈矩的牛二了。


    不過同情歸同情,楊廣對牛弘的識大體,卻是非常欣賞的。要說這滿殿的大臣中,他能放心信任的,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而牛弘絕對是其中之一。


    “陛下,斛斯良、長孫無憲等人不過是去驍果右軍參觀、切磋,即便下手不慎,偶有損傷,也是可以理解的,豈能因此殘暴報複!楊浩此等品『性』,實難勝任驍果右軍統領一職,請陛下明察!”


    裴蘊站在殿下,唾沫橫飛攻訐楊浩。


    楊廣聽得一陣心煩意『亂』,不理會裴蘊的話語,轉頭望向沒怎麽發表意見的張衡,問道:“張卿,你是禦史大夫,你覺得楊浩所為如何?”


    張衡與楊浩有幾麵之緣,對其頗有好感,不過大殿之上,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堂而皇之袒護楊浩,隻得躬身道:“迴陛下,臣覺得,楊浩的處置確實有些過了,不過,驍果右軍向來軍紀嚴明,也無怪乎西征期間能屢立奇功,所以臣倒是覺得,楊浩如此處置亦是情有可原。”


    同殿的虞世基、裴蘊等人不齒地望了張衡一眼。張衡這番話不痛不癢,說了幾乎等於沒說,似他這種圓滑的腔調,難怪乎被人鄙視。


    張衡察覺到周圍的目光,淡淡一笑,不以為意,朝著楊廣施了一禮後,退迴了自己的位置。


    楊廣似乎也沒有將張衡的話聽進去,眼睛繼續在群臣中搜尋。看到牛弘之後,心中一動。


    “牛卿,你說說吧,不必因為你兒子而有所避諱。”楊廣笑眯眯望著牛弘。


    牛弘寬麵方額,神情極是沉穩,聞言眼睛動了一下,微微躬身,沉聲道:“迴陛下,犬子頑劣擅闖軍營,實屬咎由自取,臣覺得楊將軍依軍紀懲處,並不不妥之處。另外,臣教子無方有罪,請陛下責罰!”


    此話一出,滿殿皆驚,都愕然望著牛弘。誰都知道牛弘為人正直,但也沒想到他能大度到這等地步!六十軍棍呐,難道他就不怕楊浩把他兒子打死嗎?真是狠心的爹啊!跟牛方裕的認識一樣,大殿上的同僚也不認為牛弘會為了兒子出一千兩黃金的贖金,他也得出得起啊。所以,顯而易見,牛方裕這六十軍棍幾乎是難免的了。嘖嘖,落在楊浩手中,怕是生死由命了。


    楊廣也感意外,望了牛弘一眼,笑道:“牛卿,不覺得楊浩小題大作嗎?”


    牛弘嗡聲道:“軍務本國之大事,不敢有失,劣子行事無端觸怒國法,無論怎麽懲罰都不為過,臣反倒覺得楊浩忠義堅貞,殊可貴也!治軍、治國,當有此誌!”


    “哈哈哈,好一個治軍治國當有此誌!你們都聽到了嗎?哼——今日議事到此為止,退朝!”楊廣聽了牛弘的話,神情極是歡愉,忽然臉『色』一寒,神情轉厲,對著眾大臣冷哼一聲之後,宣布退朝。


    滿殿大臣麵麵相覷,苦笑了一下然後散去。


    隨著牛弘那番話講出,楊浩的情況似乎轉危為安了。是呀,連人家當事人自己都覺得楊浩所行無差了,其他人又有什麽立場指責楊浩呢?對比之下,反而顯得牛弘光明磊落,大義凜然,攻訐楊浩的那些大臣像是吃了一顆老鼠屎一樣難受。


    “唉,這個老牛!”


    有人拍了一下大腿,哀歎一聲,對牛弘表示無奈。


    “可惡至極!”


    楊暕卻是被氣得不輕,本以為楊浩萬無幸理,沒想到斜刺裏殺出一個‘豬隊友’,把大好局麵攪得稀碎!如果自己當了皇帝,定然不會輕饒了牛家!


    而牛弘卻沒有半點當了一把豬隊友的覺悟,腰背挺直,施施然離開了金殿,徑自迴自己府衙處理公務去了。


    “怎麽辦呢,讓牛弘這麽一攪和,再想揪著楊浩的小辮子就不容易了,難道要半途而廢?”


    “不行!不能任由下去!牛弘不過是當事人之一,為今之計,隻有讓郎斛斯政、太原王家和長孫晟出麵了!”


    “正是如此!不過,長孫晟遠在馬邑不在朝中,恐怕來不及……”


    “不是還有長孫熾嗎?”長孫熾是長孫晟的兄長,長孫無憲的伯父,就地位身份而言,反而比長孫晟更加有分量。


    “那倒是!”


    彈劾楊浩的群臣仍然不死心,想方設法扭轉局麵。眾大臣都是聰明人,通過這麽幾次殿上彈劾,也都看出來了,想要把楊浩逐出驍果右軍,最大的問題在皇帝身上,皇帝似乎並不想輕易懲處楊浩。


    聖心難測,聖意難違。


    不過這也是相對的,皇帝並非絕對的一言九鼎,隻要百官阻撓夠大,哪怕是皇帝也不得不慎重。天下世家的力量,即便是九五至尊,也會忌憚一二。


    這樣的共識浮『蕩』在人心之中,漸漸在大隋的朝野,生出了一層『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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