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大牢裏死了人,獄卒們如臨大敵,裏裏外外圍了好幾圈。


    “都起開點!”


    屬吏在前麵開路。


    天氣雖寒,縣令曹彥真彎腰冒著汗,引領著大理卿梁毗和宗正少卿楊恭仁,擠過人牆,鑽進了牢房內。


    牢房裏韓憑的屍體,晃晃悠悠掛在牢柱上。


    “是用褲腰帶自縊身亡的。”


    曹縣令這句話是廢話,他自己說完,不禁老臉上有些訕訕。


    當然,這也不怨他,實在是現場太明顯了——韓憑赤『裸』的下身,褲子鬆垮的落在腳踝處,傻子一看也知道是怎麽迴事。


    “嗯,把他放下來吧。”


    梁毗皺了皺眉,擺手招唿手下。


    “大人,他死了剛剛兩個時辰。”


    陳明誠簡單檢查了一下韓憑屍體,就迴到梁毗身邊稟報。


    “哦。”


    梁毗點了點頭,臉『色』沉重的轉到隔壁牢房,來到宇文智及麵前,沉聲道:“宇文公子,你的屬下韓憑『自殺』,你也不攔著嗎?”


    宇文智及精神不太好,但是很從容。


    他看了梁毗兩眼,眯著眼睛笑了笑,舉起自己雙手示意了一下,鐵鏈子嘩啦啦作響。


    “我乃負枷之身,行動不便,想攔又如何能攔下!”


    “……白白送掉一個人的『性』命,宇文公子真的覺得值得嗎?”梁毗目光冷澈。


    “放肆!你這老頭豈能汙蔑我家公子害人!那韓憑明明就是自盡而死!”


    侍衛薛武脾氣暴躁,聽到梁毗言語不善,立刻擋在宇文智及身前。


    鏗!


    “退下!大人麵前豈容你胡言『亂』語!”


    大理寺的護衛們擔心梁毗安全,立刻佩刀出鞘,搶上前來,虎視眈眈圍著薛武。


    宇文智及朝自己侍衛招了招手,“薛武,不得對梁寺卿無禮!”


    梁毗臉上浮現訝『色』,瞳孔一縮,道:“你識得老夫?”


    宇文智及聞言,無聲笑了笑,“嗬嗬,老大人名聲在外,智及又不是呆子,如何不識!”


    說到這裏,眼眸亮了亮,朝牢房外麵楊恭仁的身影望了望,眼珠轉動,不知道想著什麽。


    梁毗皺眉無奈狀。


    宇文智及很狡詐,這樣的對白是沒有用的。


    “總之,聖上既然派老夫來,我一定會查個一清二楚,絕不至於冤枉了公子。”大理卿歎了口氣,徐徐道。


    鐵鏈嘩啦啦再度響起。


    宇文智及拱手,道:“固所願而。”


    “唉……”


    梁毗無法再問下去,隻好帶著人出了大牢。


    宇文智及目光閃閃,看著他們離開。


    “……二公子,大理卿都來了河陽,恐怕對咱們不利,尤其是梁老頭這人,狠辣異常,會放咱們一馬嗎?”


    薛進薛武挪到宇文智及身邊,一臉擔憂道。


    “哼,卻也未必——怎麽,你們兩個怕死了?”


    兩人一愣,旋即大驚,跪地驚恐道:“屬下是擔心二公子安危!若能保二公子周全,我等萬死不辭!”


    宇文智及擺擺手,歎道:“罷了罷了,我就當你們所說是忠心之語,起來吧~~~”


    兩人頓時冷汗流下來,趴在地上不敢動彈,齊聲道:“我等所言句句屬實,願為公子肝腦塗地!”


    “嘿……”


    宇文智及一番威懾後便不再說話,隻是眼睛眯起,偶爾寒光乍現。


    薛進薛武兩人驚恐起身,如坐針氈,彼此心中寒意不減。


    ……


    “寺卿大人,寺卿大人!”


    梁毗剛出了大牢,背後傳來曹縣令的唿聲。


    他停步轉身,詫異的望了過去。


    曹縣令兩步並作一步,趕上跟前,低聲道:“寺卿大人,下官有一提議不知可否——”


    梁毗一愣,望了過去:“曹縣令有何事,但講無妨。”


    “咳咳,是這樣的,下官以為天氣越發寒冷,那宇文智及總歸是公卿之後,是不是給弄些取暖的物件……”


    梁毗啞然失笑,沒想到曹彥真考慮的居然是這等小事。


    “就算宇文智及有罪,自然有國法懲處,些許的寒冷折磨,沒有意義,我也不屑為此。曹彥真這等地方小官,居然會在意這些,實在是好笑!”


    梁毗心中覺得好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河陽縣首,這些事情自然你說的算,我隻管核查案情,其他一律不管。”


    說完便和楊恭仁攜手離開了。


    “呃……下官不勝惶恐!”


    曹彥真尷尬目送兩人走遠,一邊揮手示意屬吏們,把大摞的棉衣和炭爐搬進牢房裏。


    ……


    洛陽,右驍衛大營。


    大將軍來護兒已經從偃師歸來,正呆在中軍大帳中休息。


    在大帳旁邊的側帳中,來整帶著幾員副將,正在幫著父親處理軍務。


    河南諸郡盜賊聲勢日盛,來護兒執掌的右驍衛奉聖命平定,前後曆時三個多月,如今匪患消弭,卻是有許多的軍務雜事需要處理。


    “報——來將軍,營外河陽郡尉楊浩,請見大將軍!”


    一個軍卒奔到帳前,跪地高聲稟報。


    來整放下手中的文書,皺起眉頭,疑『惑』自語:“河陽郡尉楊浩……秦王府那位……右驍衛與他素無瓜葛,他來見父親做甚麽?”


    心中不悅,當即說道:“唔,他有說什麽事情嗎?”


    “好像說來跟大將軍求個校尉……”軍卒如實迴複。


    來整不耐煩的揮揮手,什麽『亂』七八糟的,下令說:“把他打發走,就說大將軍沒空見他!”


    “遵命。”


    軍卒接令,退了出去。


    來整看著軍卒退走,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麽。


    “河陽郡尉楊浩……楊浩……咦……我好像最近至少聽到過他至少兩次了……上次……是河陽盜賊那次……”


    心中疑『惑』更深,當即對著身邊一個副將,問道:“上次去河陽剿匪的是誰來著?”


    那個副將躬身道:“迴來將軍話,好像是魏肴……”


    “把老魏叫過來!”


    “是!”副將轉身出了營帳。


    右驍衛大營外麵,楊浩一行人,吃著寒冷的北風。


    “我家大將軍說了,不見,你們請迴吧!”


    報信的軍卒一臉嚴肅,毫不通融的傳達來將軍的意思。


    “得!少郎君,你看,人家果然不見咱們吧,要不咱們迴去吧……”崔長芳揣著手,沮喪道。


    楊浩皺了皺眉頭,喊住了報信軍卒,從懷裏掏出了一封書信,遞了過去。


    “麻煩軍爺把這封書信送給你們大將軍,他看了自然會見我的。”


    “這……”軍卒臉上浮現出猶豫,不知如何作答。


    “你隻管去報,大將軍自然有決斷。”楊浩抬了抬下巴,淡淡道。


    軍卒想了一會,看楊浩等人裝束不凡,咬咬牙,再次迴稟去了。


    崔長芳一臉好奇,炮如連珠地問道:“少郎君,你居然提前準備了書信……不過,那信上寫的什麽,來護兒看了就會見你……”


    楊浩笑了笑,輕輕搖頭:“嘿,沒什麽,就看管不管用了。”


    他越是淡定,崔長芳反而越是的好奇,心癢難耐。


    “裏麵總不能是聖旨吧……嚇,說不定真有可能!”


    崔長芳腦洞大開,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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