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慘而憤怒的尖吼在整個洞穴中迴響,被斬斷命根的怪物眼眸赤紅,手臂上鼓動著黑色的血管,緊接著,它以更快地速度撲向連鳴,卻在即將靠近連鳴身邊的時候, 被後者毫不留情地一腳踢翻出去幾米。


    連鳴這一腳根本沒有留勁,怪物胸口的肋骨寸寸斷裂,但它摔在地上以後, 又以一個極度扭曲的姿勢爬了起來。


    同樣的場景在易北的麵前上演了四次, 透過布滿裂縫的潛水艇擋前玻璃, 易北也隻能在偶爾間才能看清楚連鳴的身影,他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塑料盒子很快就堆滿了四根黑色的“臘肉”。


    甩開幾個麵目猙獰的怪物,連鳴單手拉開潛艇的金屬門板,將手裏的塑料盒遞給易北,挑起一側的眉毛:


    “你準備怎麽辦?”


    易北接過塑料盒,從連鳴的肩膀上看過去,那幾隻失去寶貝的怪物已經完全發了狂,從它們的身體裏長出白色的長毛,頃刻間就鋪滿全身。


    易北左手拇指微微用力,一團火苗便從他手裏竄了出來。


    “啪!”


    打火機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操控台,火光映照在連鳴胡子拉碴的臉上,他的影子被投射到遍布裂紋的玻璃前擋上,輪廓顯得非常深刻。


    火光慢悠悠地湊近那四根黑黢黢的寶貝,艙門外幾個怪物的動作明顯停滯了一下,隨即喉嚨裏發出更加憤怒的低吼。


    連鳴握住艙門的手臂立刻繃緊了起來。不過,這些怪物雖然吼得很大聲,卻沒有任何一隻怪物敢撲上來,它們反而停下了腳步,腥紅的眼珠死死盯著易北手裏的塑料盒。


    易北將打火機的火光關小了一點,微微抬起頭,喉嚨裏發出一種非常古怪的腔調。


    他說話的速度非常快,音調時而低沉,時而高昂,但即使是精通多國語言的連鳴,也聽不懂他說的到底是什麽語言。


    更奇怪的是,在易北開口說話以後,那幾隻怪物竟然奇跡般的安靜下來。


    易北按著打火機的手一直懸在塑料盒的上方,打火機噴出的溫度讓塑料殼的兩側都有些發軟。


    半晌後,那幾隻怪物中竟然發出一道很幹澀的聲音。這個聲音的速度也很快,就像是有很多人在七嘴八舌的談論著某件事情,音調中竟然同時出現了疑問和陳述的語氣。


    連鳴簡直被易北這一通操作吊足了胃口,饒是他已經成為了3s級別的人皇級玩家,也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玩家能在副本裏和這些完全異化的怪物無障礙交流。


    而眼前這個新人王,竟然能和這些怪物聊得有來有迴,就好像談判的雙方都能使用某種特殊而不為人知的語言。


    “它們在說什麽?”連鳴耐心等了一會,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問了出來。


    “它們同意給我們帶路,條件是我們必須把它們的‘大寶貝’給接迴去。”


    連鳴愣了片刻,隨即目光掃過塑料盒裏的幾根臘肉,臉色變得很古怪,活像生吃了一隻蒼蠅:


    “……不是,誰去給他們縫?”


    易北聳了聳肩膀,無辜道:“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傷患幹活吧?”


    “……”這人的態度無辜又惡劣,幾乎把連鳴都給氣笑了。他抽出手裏的匕首,砰的一聲插進潛水艇的鐵板裏:“你要讓我給幾個怪物縫雞|||霸?”


    “用不著那麽麻煩。”易北慢悠悠說:“科技在進步,你去商場空間買一瓶502,給他們粘迴去就是了。”


    “……”


    這個辦法聽上去確實要比抓住那些東西,再一針一線縫迴去讓人容易接受的多。連鳴黑著一張臉,鬆開了擋在駕駛艙的手臂,心裏有點後悔,剛才就應該讓這操|蛋玩意被那些怪物弄死。


    幾個怪物和易北達成協議以後,便自覺地走到前麵給兩人帶路。它們長長的手臂垂在地上,為了不撞上龍血樹的根須,它們隻能佝僂著身體在樹下行走。


    連鳴雖然心裏憋著氣,但基本的紳士禮儀已經刻印在了他的骨子裏。僵持了一會,他還是伸出兩條結實的手臂,把不方便行動的易北從潛水艇殘骸裏抱了出來。


    他這人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跟在那幾個怪物在樹根下鑽了一會,心裏那點憋屈已經散去了大半,低頭又看見易北疲倦地靠在自己的胸口,又怕這人中途體力不支暈過去,於是開口問道:


    “你剛才跟那些怪物說的是方言?”


    懷裏的青年的臉色蒼白裏透著一股死氣,但聲音卻非常和平靜:“殄語,死人的語言。”


    連鳴的腳步頓了一下,這種停頓消失的非常快,幾乎像是一場幻覺,隨即他又若無其事地跟著那幾隻長手長腳的怪物往前走。


    也許是易北的語氣太過輕鬆,也可能是他習慣於保持著平靜的偽裝。連鳴幾乎都要忘記了,眼前這個青年也是生活在這個世界的玩家,即使他總被別人依靠,被當作末世裏的救世主,但他同樣也會受傷,同樣也會死亡。


    這種巨大的反差感出現在這樣一個人身上,讓一種很隱秘且不受控製的念頭在連鳴心中生根發芽。


    他不由去想,如果這樣的人被逼到絕境,那該會是什麽模樣?


    *


    四條怪物帶著兩人在盤根錯節的洞穴底部繞了很久,終於在一處不起眼的樹根下停了下來。


    這條樹根乍一看眼看上去和其他的樹根並沒有任何區別,隻是更加粗壯,恐怕連三個成年的男子合抱都無法完整抱住這條樹根。


    怪物轉過身去看易北,口裏再一次發出那種急促的聲音,同時腥紅的眼珠落在易北手中的塑料盒上,眼睛裏迸發出急切的神色。


    “他就在這裏。”易北的視線掃過麵前的樹根。


    連鳴二話不說,踩到樹幹上,操起手裏的匕首對準樹幹就是一刀。腥紅的樹汁立刻從連鳴下刀的地方迸發出來,簡直就像是樹幹了裝了一個小噴泉。


    易北皺眉道:“小心一點,別弄壞裏麵的屍體。”


    連鳴懶洋洋應了一聲,把刀一橫,從樹幹的兩側重新下了幾刀,形成了一個長方形。緊接著他又把刀背伸進縫隙裏,用力往上一扳,粗糙如鱗片般的樹皮立刻從樹根上脫落。


    隨著樹皮剝離,大量的血紅色液體從樹根裏湧出。易北踩著另一條樹幹朝裏看去,隻見腥紅色的液體中,浸泡著一具通體漆黑的幹屍。


    而在幹屍的身體周圍,十幾根堅硬無比的枝條深深插入它的身體裏。幹屍的胸口隻覆蓋著一層近乎透明的薄膜,但胸腔卻在微微搏動,就像是這具屍體還“活著”一樣。


    易北在寬大的袖子裏摸索了一陣,隨即往幹屍的額頭上貼了一張金符。緊接著,他拿走了連鳴手裏握著的匕首。


    連鳴微微皺起眉頭:“你又想幹什麽?現在直接殺了它,這個世界就結束了。”


    易北沒有迴答他的問題,下一秒,安靜的空氣裏響起了“砰!”的一聲悶響。


    匕首毫不猶豫地砍上短枝條,插在幹屍的頭頂的枝條吃痛猛地收縮了迴去,枝條的末端從幹屍的顱骨中帶出很多白色的軟體。


    幹屍枯槁的身體劇烈顫抖了幾下,沒有眼黑的瞳孔猛地睜開,陰冷憎怨地盯著易北。


    易北沒有理會屍體的異動,而是又抽出一條金符拍在枝條上,枝條在半空中抽搐了幾下,隨即像是被一股力量壓製,不情不願地落了下去。


    相同的悶響落在連鳴耳朵裏十幾次,那些紮進幹屍身體的枝條被盡數抽出。


    易北單手抓住幹屍的脖子,把它從血水中提了出來。這樣的動作讓易北本就虛弱到極點的身體雪上加霜,他不由喘息起來,身體也有些搖搖欲墜。


    “你在這裏睡得太久了…”半晌,他平複著唿吸,輕聲說道:“也該…換個人躺躺了……”


    話音剛落連鳴的臉色就變了,他俯下身抓住易北的手臂,咬牙道:“你又發什麽瘋?”


    “你難道不好奇…這個世界究竟為什麽會存在嗎?”易北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因為剛才的動作有些渙散,但聲音還算平靜:“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機會隻有一次,隻要我成為它的心髒,那麽這個世界所有的秘密都將呈現在我眼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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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靈棺村(完)


    連鳴的臉色不善地嘲弄道:“以你現在的身體, 現在離開副本還有一條活路,留下來必死無疑。”


    “朝聞道而夕死可矣。”易北把樹棺裏的幹屍拖出來,扔在一旁的地上, 麵容愈發顯得蒼白憔悴:“這是一個機會, 我絕對不可能放過。”


    見他態度堅決, 連鳴沉默了片刻:“我最擔心的是你的身體還能不能扛得住。你現在印堂灰暗,腳步下沉,是精血即將虧盡之相,受到異化隻有死路一條。”


    易北點了點頭:“所以我需要你來幫我, 一旦我開始出現異化的征兆, 你就立刻殺死它結束副本。”他的目光掃過地上的幹屍, 突然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家老爺子說我天生命硬,遇事都能化險為夷。”


    修行之人最忌諱沾染因果,連鳴久久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再勸, 隻是把左肩上的鬼嬰拿起來, 放在了易北的肩膀上。


    “遇事就咬破舌尖,它能護你一命。”連鳴壓低聲音。這是他第一次把鬼嬰交給別人,通體漆黑的鬼嬰趴在易北肩膀上,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他的主人……有這麽好心?還是說他這麽做隻是為了降低對手的警惕性,方便乘其不備得手?


    比起前者,深諳連鳴尿性的鬼嬰顯然更相信後一種解釋。


    易北有些意外他的慷慨, 不過對於這種送上門的便宜,他一貫都是欣然接受的:


    “多謝。”


    連鳴自知多說無益,張開手臂, 將易北打橫抱起。懷裏的青年輕飄飄的就像是一張紙, 連鳴的眉心不禁略微皺了起來, 這樣的身體怎麽可能受得了異化?


    大紅的外袍緩慢被血水浸透,隨著易北的身體完全被浸入樹棺中,樹幹裏抽出的枝條也開始變得亢奮起來。


    做好準備以後,易北抬起手,指尖微微一張,封印住枝條的金符就在一刹那全部迴到了他的手中。


    失去封印的枝條高高揚起,那些堅硬無比的枝條尖端化作手指粗細的鋼針,興奮地鑽入易北的身體中。


    易北悶哼一聲,指尖微微蜷縮,然而就連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在他的大腦裏帶來鑽骨般的疼痛。


    體內如同被萬蟻啃食,每一塊肌肉都繃緊發抖,嘴唇也被咬出了血,皮膚下的血管在十幾秒內被大量注入黑色的液體。


    連鳴藏在背後的手緊緊攥成拳:“還受得住嗎?”


    樹棺中的青年眉眼緊閉,額角青筋暴起,半晌,才微不可聞地傳來了一聲“嗯”。


    熬過了最初的痛苦,身上疼痛的感覺慢慢減緩了下來,整個人像是冬天浸泡在燒好的熱水裏。這種感覺非常奇妙,靈魂變得越來越輕,漸漸脫離身體朝空中飄去。


    再然後,易北眼前的畫麵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無論他看向哪個方向,整個洞穴裏的所有場景都在同時出現在他的麵前,這些畫麵都是同時存在的,當他的視線關注於某一件具體的東西時,這件東西的正麵、背麵…每一個角度都會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甚至可以穿透龍血樹的樹皮,看見龍血樹的每一條樹輪的走向。


    靈魂越升越高,很快就脫離裏洞穴、副本,甚至飄向更高的地方。


    他感覺自己此刻仿佛坐在一片漫無邊際的大海中,眼前是一個接一個的透明泡泡。這些泡泡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發生著複雜的演變。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啼哭,一個藍色皮膚的嬰兒呱呱墜地,伴隨著它的降生,在它的頭頂出現在了一串紅色的數字。


    緊接著,嬰兒的小手被兩隻藍色的大手牽住,它很快成長起來,背起書包走向學堂,很快它身上的書包變成了黑色公文包,隨即又變成了拐杖。


    這時的嬰兒已經白發蒼蒼,佝僂的背再也挺不直,頭頂紅色的數字也進入倒計時。


    隨著到倒計時完全清零,這個幾秒前才呱呱墜地的嬰兒已經變成了一捧燒盡的骨灰。易北淡淡看著眼前的一幕,內心裏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好像同樣的事情已經在這些“肥皂泡”裏發生過億萬次。


    “肥皂泡”裏不停飄出發著熒光的小肥皂泡,這些小肥皂擁有不同的顏色,五彩斑斕。沒過多久,小肥皂泡又鑽入了大肥皂泡,於是又一個新生的嬰兒呱呱墜地。當然,有些小肥皂泡不會迴到大肥皂泡中,它們會不斷下沉,最終融入到無邊無際的大海。


    在這漫長的演化中,有一些肥皂泡會突然碎裂。肥皂泡碎裂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因為外界的撞擊,也可能是因為超過了自身的承載能力,總之到了一定的極點,肥皂泡就“啪”的一聲炸開了,數不清的小肥皂泡從這些炸開的肥皂泡中飄出來。


    它們就像受到了某種指引,和那些脫離了大肥皂泡的小肥皂泡一樣,下沉融入無邊無際的大海。


    海麵上也在不斷的冒出新的小肥皂泡,這些肥皂泡同時分成很多不同的顏色,顏色不同的小肥皂泡會飄向不同的大肥皂泡,融入其中以後,變成呱呱墜地的嬰兒。


    顏色飽和度越高的肥皂泡,生活在裏麵的生物文明程度也就會越高。易北若有所思地追蹤了一個肥皂泡的形成、死亡、再形成的過程,發現這個肥皂泡在海麵“重生”以後,自身的顏色變得更深了一些,同時也去往了另一個大肥皂泡。


    很突兀地,他的腦海裏閃過一個聲音:“這是‘麵’,或者隻是我稱唿它們為‘麵’。”


    王座上的身體從後方被緊緊抱住,易北仰起頭,平淡道:“阿爾塔。”


    背後的聲音很飄渺,仿佛是從四麵八方傳來:“如果你永遠困在一麵之中,你所能看見的就隻有這一麵。不過,我會給你一個機會”


    “與我打個賭吧。如果你贏了,我會親自送你去掌管更廣袤的位麵。但如果你輸了…那就永遠留在這片海裏,我不會再給你接觸任何人的機會,我要你永遠屬於我,隻屬於我……”


    背後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易北抬起眼皮,眼底掠過一絲笑意:“聽起來還不錯。”


    阿爾塔不可置否,抱著他的手臂慢慢收緊:“我會給你時間去考慮,如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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