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雯講出關於當時周子堯為她表演的傀儡戲,她的表哥其實當天為她表演了很多場懸絲傀儡的戲目,有俠士的冒險、江湖的兒女情長、有也家國情懷、甚至是奇幻的故事等等……一直演繹到天明。


    這些故事,周雯雯都很喜歡,但她印象最深的,則是一折講述一個人和一隻傀儡的故事。


    那故事帶了點玄幻的色彩,說到一人從幼時偶然觀看過一折傀儡戲,便為之神往,年幼的小娃很好奇,當時就問了老師傅傀儡如何能夠動起來,那老師傅就將傀儡的結構以及絲線的操作都演示了一遍,小娃娃很聰明,他記住了。


    小娃娃還問這木偶怎麽雕刻得栩栩如生,他也想要一個。


    老師傅起了逗弄小孩的心思,告訴小娃娃,傀儡需先挑一顆樟樹親手種下,再用心澆灌細細照拂,待樟樹長成,取其木,細心雕刻,傾注心血做成想要的傀儡,傀儡在主人細心的照料下就能生靈,是獨獨屬於一個人的傀儡了,會陪著小孩,給他做玩伴。


    小娃娃的眼裏閃著光,難掩的向往。


    老師傅沒有停留,隔天便走了。


    小娃娃迴到家,央著母親同他一起,挑選了一顆小樟樹苗親手種下,每日裏澆水施肥,連下雨天也不落下,照料得極為認真,長輩一開始斥責,但礙於孩子還小,又一直堅持,轉念一想種樹而已,無傷大雅,就隨他去了。


    之後這名小娃娃長成了少年人,他始終記得當時為之神往的傀儡戲,於是將他親手種下也已長成參天大樹的樟樹,挑了一段,親手雕刻,實現兒時的夢想。


    少年人已經知曉兒時的聽聞不過是長輩逗弄小孩的玩笑話,卻也雕刻得細致又認真,每一處都精心打磨,但求形似生人。


    少年在傀儡之上很有天賦,他將木偶雕刻得栩栩如生,筆墨畫就一個嬌俏又豔麗的姑娘。


    他輕笑一聲,對木偶做下承諾:“以後,你就是我的玩伴了,我至幼起便沒有玩伴,你是我唯一的玩伴。”他歎了口氣,無奈的笑著自己幼稚的舉動。


    卻又在鄭重承諾,“即是唯一的玩伴,你我會陪伴一生,我會將你養好的。”


    之後發展的玄幻,日夜相伴下,果真生了靈,如同傀儡人一模一樣的少女,在他某次受氣後將自己鎖在屋裏時出現了,那少女端的是同傀儡一個模樣,活潑又生動,嬌俏可人,總叫他出門走走,實現胸懷,別總悶在屋子裏,板著臉像個老頭子,當心生了蘑菇,老巴巴的蘑菇,定然是極醜的。


    那少女笑得見牙不見眼,頑皮得很。少年卻煩悶盡消,變得開朗。


    原以為就這樣與少女做一輩子的玩伴,在父母之前做個聽話的孩子,不再想那些胸懷壯誌,將家業打理妥當。


    但事與願違,少年人終將長大,他家風嚴苛,又將他做為接班人培養,這等興趣愛好自然不容,且家人並不能看見傀儡少女,他也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


    男子的家人發現了他藏起來的傀儡,險些將傀儡拿斧子劈了,他受到了家人的謾罵,也答應了家人的要求。


    留下傀儡,卻也成了親,娶妻生子,一生終結,他後半生忙於家庭家業,傀儡保留,卻也永久封存。


    周雯雯喜歡這故事,是這故事始終意難平,而人生也總有些意難平,當年她到了結婚的年齡,在治好病後,不是周子堯,也會是別人,卻難得心意相通誌趣相投。


    蘇雲卻在沉思:


    樟樹,樟木,張木……麽?


    不過這故事與牽絲戲的故事有些相似,又不近相同,唯一共通點則是,都不算是讀者心裏的好結局,陪伴傀儡一生的老人,在最後燒了傀儡取暖,有心有情的少年,保下傀儡的同時,卻也在最後忘記傀儡。


    蘇雲拿不準傀儡阿雅的心願是什麽,但看昨晚對圓滿結局的反應倒有一點喜歡。


    兩個故事無一例外全是感情方麵,雖然玄幻得不正常,但在驚悚遊戲內,一切都挺說得通。


    且這個故事,像極了周子堯的自訴,隻一點對不上號,周雯雯說過,周子堯離家出走了,故事裏的少年卻是順從的。


    但將之改為一個好結局這個做法,她硬著頭皮也要一試,同時也需要從周雯雯這邊了解更多關於傀儡阿雅的主人,周子堯的生平。


    將出錯率降至最低。


    周雯雯說完,目光詢問蘇雲的對劇的看法,蘇雲客觀評價:“意難平確實更容易讓人記住,相愛卻不能相守直至相忘,也確實教人惋惜。”


    加上各有各的愛好,這很難評。


    周雯雯對於蘇雲的看法不甚滿意,她偏偏脖子一招手,“能和我講講你所知道的,你的表哥是個怎樣的人嗎?”


    “表哥和我一樣,都很喜歡傀儡,”周雯雯道,“表哥人很溫柔,也很固執,是家教關係吧,表哥他們家家教很嚴,他家隻有他一個獨子,對他的期望就很高,也不願讓他和別人往來,他小時候即怕生又古板,當初見他,我還不太喜歡這個小哥哥呢,他就像個古板的大人,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所以我長大後,就讓父親退了這門親,但你看,緣份這東西,當初聽說表哥離家出走了,我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我想再看一場傀儡戲,因為這個想法,又見到了表哥。”


    周雯雯看向蘇雲手上那隻周子堯的偶人,帶著對美好的懷念和幾不可查的怨憤。


    “我和表哥是注定的一對,你說是嗎?”


    蘇雲不答,隻道:“你知道你的父親在做人體實驗,用病人的身體組織研發解藥,是嗎?”


    周雯雯灰白的眼珠轉動,她咧嘴笑著,“你很聰明。”


    蘇雲直視周雯雯,又道:“你也知道,你表哥知道這件事,並且,他和你父親鬧得很僵,對不對?”


    周雯雯出奇的陷入沉默,蘇雲一手握緊了周子堯的偶人,一個連自編的故事裏能有家國報複,行俠仗義,又兼固執的人,在無意撞見廢棄醫院這種非法行為的,八成不會默不作聲。


    蘇雲大膽猜測:“周子堯答應了為你演出,但演出完畢之後,你的父親,殺了周子堯,是嗎?”


    像那種固執己見又重承諾的人,如果這邊有法治機構,他大概率會看情分讓人自首,不然他就報官,很傻,但也可敬。


    當然,這一切都是蘇雲的推測。


    四周的溫度驟降,好半天才聽見周雯雯出聲,“他覺得我治不好了。”


    周雯雯的脖子有些僵硬的轉動,發出怪異的聲響,她的神情變得憤怒,聲音也很是尖銳。


    “可他明明一開始鼓勵我能治好的,明明已經有眉目了,明明我什麽都沒做,我的父親是個大善人,母親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而我也會跟著父親母親一起接濟平民,我為什麽會生這種病,為什麽偏偏是我!”周雯雯陷入狂躁的狀態,四肢不受控的胡亂扭動,像是什麽東西將她的肢體提起來了,不似常人那般協調,這導致她身上本來就掛不住的皮膚脫落的更快了,一片片爛肉沒有皮膚的遮蓋,腐爛的氣味撲鼻,讓人幾欲作嘔。


    “我明明那麽愛他,明明我們最契合,他為什麽要斷我生路!”


    她憤怒的質問,看著蘇雲手上的木偶人,尖利的聲音刺得蘇雲耳膜生疼,有一種想捂耳朵逃離的衝動。


    周雯雯忽的停止了暴怒,詭異的笑了笑,“我知道在傀儡戲表演之後,父親就不會留下他,我知道的,但我不告訴他。”


    “我那天偷偷跟出去,看著他白癡一樣信了父親會立馬投案自首,然後被父親喊的人堵住嘴活活打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還好心的一把火燒了他的木偶,他存在的痕跡沒有人能知道。”


    她咧著嘴,咯咯咯的笑起來,像是個炫耀自己豐功偉績的孩子,“他活該!”


    “你知道麽……你手上的那個木偶,還是我親手雕刻的,我請了大師來聚魂,就封在木偶裏麵,木偶的樣子也是我精心畫的,你看,是不是很像?”


    蘇雲背脊發寒,斂去笑容,在周雯雯得意忘形的時候,將手上的偶人往空中一拋,“是嘛。”


    周雯雯沒料到蘇雲這一舉動,有些緊張的看著拋至半空的木偶,生怕摔在地上。


    蘇雲見狀,默默念了一句抱歉,接住木偶反手往戲台擲去,在周雯雯飛撲過去接住木偶的同時,蘇雲握緊短刀,極快的衝上去。


    手部的力量不足以抗住接下來周雯雯暴怒下的掙紮,於是一腳抵在周雯雯後背,將其壓倒在戲台上,將短刀猛插進周雯雯的肩胛,在周雯雯一聲慘叫時,又再次用力,將之釘在木製戲台上。


    蘇雲心跳得飛快,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短刀切開布帛的聲音讓她忍不住發抖,甚至有些想幹嘔,但不這麽做,她大概率會死在周雯雯手上。


    她發誓,這是她長這麽大以來,速度和力量都用到了極致的一次,也是頭一次動刀。


    她沒有猶豫,拿了那隻周子堯的偶人就出門鎖門,衝上電梯,迅速按了負一樓的按鈕,關門。


    唯一的武器道具成了一次性用品,這會兒手上除了周子堯的偶人,沒有別的防身器具。


    蘇雲深深唿吸,她不信那麽一刺對周雯雯能造成多麽大的傷害,隻要讓她先達到負一層……


    房門傳來周雯雯的暴怒聲,“蘇、雲!”咬牙切齒又甚是淒厲,那間鎖住的房門砰的一聲打開,眼見著皮膚已經完全潰爛的周雯雯表情猙獰扭曲著,衝向電梯。


    蘇雲不由自主瞳孔一縮,周雯雯腐爛的臉龐就快要貼上她的臉,黏膩的血汙似乎都要沾在她的臉上,鼻間也充斥著極其刺鼻難聞的腐臭味。


    【玩家精神值-1】


    【精神值-1】


    【-1】


    【玩家精神值下降過快,請玩家及時調整】


    電梯門在這危機關頭終於關上了,周雯雯被關在門外。


    冷汗險險浸透蘇雲的後背,蘇雲有一瞬間的脫力,在電梯內不顧形象的手撐著腿,彎腰大口大口的喘息,這迴不止手抖了,渾身都有些發抖。


    電梯下墜的過程不長,隻夠蘇雲盡量調整自己的狀態達到一個平和點,不能思考其他的東西。


    【叮——】


    電梯門打開時,蘇雲迅速往停屍房外跑,視野內昏黃閃爍的光暈下,有幾道人影晃動,行動間,他們從樓梯間姿勢詭異的走出,有的身穿員工工作服,有的則是以及一些普通服裝打扮。


    廢棄醫院的工作人員,以及,“玩家”。


    他們應該是聽到了周雯雯的怒吼聲,暫停了劇本殺的遊戲,全部往負一層聚,他們的行動不算迅速,似乎都變成了四肢止不住扭曲,關節轉動的怪物形態。


    包括原本守在停屍間內的女醫生,蘇雲聽到了那人骨頭磨動的聲音,耳邊有冷風襲來,蘇雲躲開攻擊,反手將停屍間的房門拉上,將之關在房內爭取時間,又迅速衝上一開始傳出求救聲的房間。


    在這種情況下,逃是必然逃不了的,隻能放手一搏。


    賭這鑰匙能開這把鎖,賭裏麵的人是人體細胞實驗的受害者,或者是受害者的親屬,隻要是和醫院的員工敵對就可以。


    蘇雲將鑰匙插入鎖孔,心懷忐忑,好在手上的鎖在轉動鑰匙時將之輕鬆打開,蘇雲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迅速的拉開房門,她剛一側身躲在門後。


    房內發出求救的人衝了進來,那些人的皮膚無一例外皆是青灰布滿屍斑的,但他們身上有傷,一塊一塊的烏黑疊加在屍斑上。


    這些人出來之後,當先撲向了醫護人員,在這些人還沒注意到蘇雲身上的白大褂時,蘇雲默默迅速脫下工作服,趁兩方撕打起來溜出地下室。


    周雯雯這會兒也出了電梯,她打開停屍房房門後,就看見了從樓梯跑走的蘇雲,暴怒更加扭曲了她眼下不剩一點皮膚的臉龐,見這情形更加猙獰了,她指著蘇雲怒道:“抓住那個玩家!”吼得本就嘶啞的嗓音破了音。


    醫護和“玩家”齊齊一頓,正要聽從周雯雯的命令,但放出來的那些人見了她,卻是不管不顧全部衝向周雯雯,醫護人員和“玩家”見狀,隻能上前阻攔。


    蘇雲心裏感慨,工錢算是打水漂了,但這架勢一時半會兒散不開,足夠她去二樓喊上晏安一起跑路了。


    不過得到了關鍵信息,不算白來。


    隻是,要是再去別的地方,剩下的這點時間,工作的工錢肯定不夠一天的房費。


    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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