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衣食起居上的無微不至、為他數次奏請段承才得了允準前往關州,到私自尋來謝存奕和阮莫洋緩解他的念想,段緒言無時無刻不在表明自己對他的在意和愛護,可他不敢信了。


    阮青洲又在廊下聽了很久的風,卻想起進門時所見的府邸布局甚是熟悉,隻一瞬的荒唐念頭閃過,他順著記憶走去。


    宮門、正殿、中庭、寢殿、浴堂……處處與東宮貼合,那麽此處就該是——


    腳步漸停在門前,一片昏光映窗,阮青洲踩上石階,掌心覆上門板,緩緩一推,燭光映亮眼眸的那刻,心卻似被猛地一攥,失了方寸。


    就是書房。


    案牘間,一雙沉暗眼眸受了驚擾,旋即陰厲,段緒言徐徐抬目,對視時撥頁的指尖頓停。


    寒風入門,吹晃火光,書頁一時亂動,段緒言微怔,眼神一柔,繼而笑起。


    「怎麽來了?」


    第89章 故人


    阮青洲遲疑垂眼,卻隻輕聲:「尋錯了路。」


    那神色平靜,但總有些掩飾的痕跡,段緒言看得分明,一時想起阮青洲在草野上毫不猶豫就同他們一起離去的步伐,幾多不安。


    「走了。」


    後背灌風,寒意砭骨,阮青洲後退麵向夜色,抬步邁出時卻被一聲叫停了步伐。


    「青洲。」


    暖熱胸膛貼近後背,門板被一隻手掌帶過合起,風雪一時就被抵在門外。


    阮青洲微微抬眸,才見他一手撐在門上,再受他傾力一壓,腳下就被那身軀推著朝前行了幾步,前額隨之貼向那人手背,腰間手也攬來,隔著門板墊在腰前。


    阮青洲被他輕壓在身前,以一個禁錮的姿勢圍抱著。


    「陪我會兒。」


    段緒言聞慣了他身上的冷寒,側頭時還會朝發間細細嗅去。阮青洲就是寒春裏的一枝桃,香得清淡,他尋不到會有第二人帶著這種味道。


    更是焦灼。


    手間用足了力道,鼻尖也蹭進脖頸,他嗅著,吻上,卻覺出阮青洲的緊繃。


    段緒言將他緩緩轉過,傾身緊靠,手間試圖撫軟他的腰身,鼻尖便自頜角一點點蹭過,他巡遍阮青洲的體溫,在熱息相碰時一下吻向軟唇,壓響了門板。


    他習慣用這種方式找到占有著阮青洲的安全感,隻要沒受到抵抗,就好像阮青洲已自願歸順他一樣。


    唇舌纏得更緊,段緒言靠著親吻緩解焦灼,埋首向頸間,咬開了衣襟。灼熱的一個吮吸極其重欲,阮青洲胸口伏起,推上肩頭將他抵開了。


    段緒言克製著停下,摩挲腰身輕輕撫慰他。


    「在這兒會不習慣嗎?」段緒言問。


    阮青洲後背抵門,被那氣息燙了鼻,一雙眼抬起時卻像受驚後急尋安慰的鹿,既是退怯,也有觸動,其間似有千百種要向他傾訴的情感,卻是欲說還休,轉瞬便又淡退。


    「段緒言。」


    「嗯,」段緒言俯首朝他靠近些許,「想說什麽?」


    阮青洲閉眼,淡下聲:「我不想做。」


    手間撫動漸停,段緒言往他肩頭靠去。


    「那你抱抱我。」


    卑微的一聲討求,亂了心弦。阮青洲蜷指又鬆開,他生疏地抬起手,一瞬間又像往日重疊,可那些他摟抱著「嚴九伶」的記憶和畫麵都已成了不敢再觸碰的棘刺。


    覆上肩背的手還是生了怯,阮青洲抱著他,再不似從前。段緒言卻覺得足夠,他輕笑著迴摟,把阮青洲緊收進懷中。


    「我確定,這座府邸你一定不會走錯,所以方才是不是想尋我?」


    阮青洲猶豫良久。


    「……是。」


    段緒言低笑,掌心托起他的後腦:「那就留下陪我,好不好?」


    「好。」


    燈前,硃筆批過最後一字,段緒言揉了揉酸乏的眉心,轉頭便見阮青洲正搭額靠在矮幾邊闔眸小睡。幾日舟車勞頓,阮青洲又畏冷,而今得以歇腳,應當是累了。


    此刻已是歲月靜好,段緒言細看他恬淡的睡顏,想觸又不敢侵擾,隻解下身上氅衣,輕輕披過他肩頭。


    阮青洲還是睡得淺,不過一點觸碰便醒了神,段緒言撫過他眨動的眼睫,還是沒忍,輕輕吻了他的唇。


    「關州戰後重建,各處都要開銷,條件是不比皇城,多穿點。」


    稍一頓神,阮青洲便也坐起身,才想站起,那人卻是枕在了他膝上,阮青洲輕輕坐迴,被他摟腰埋進衣間。


    「堆積了兩月,事務有些繁雜,明早我出府之後可能夜間才迴,戰俘之事中書令前來插手,談議恐怕不會順利,你畢竟也在關州,一定當心。」


    段緒言停頓:「我會盡力送他們迴家,隻是為你。」


    一陣靜默,阮青洲輕攥袖口。


    「睡吧。」


    聽他低語,段緒言側躺不動,下一刻氅衣就被蓋迴肩頭,阮青洲的指尖就從耳邊淺淺蹭過,段緒言抬手攥住,總像要失去他一樣。


    「你想過要走嗎,在見到謝存弈和阮莫洋的時候。」段緒言問著,卻感受不到他的迴應,指間失落地一點點鬆開。


    「可我迴來了。」阮青洲說。


    頰邊一陣久違的摩挲,帶著柔意,阮青洲輕撫他的麵頰、脖頸,段緒言怔然已久,像在享受一種亦真亦幻、不可多得的奢侈。


    這是兩人在長久的撕咬和鏡花水月的情愛之後,他在阮青洲身上得到的唯一具有柔情的愛撫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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