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掌餘帶麻意,柳芳傾看向方小群被扇得微紅的麵頰,將手攥緊了,背過身去,道:「有些話不用我再多說,自邁入風顏樓起,你們便已知曉自己的歸途,而我能做的,也隻是讓你們能盡量再多活一日而已。」


    此話引得眾人眼眶驟紅,柳芳傾不再多言,抬步離去,走上長階。


    地底校場本乃一片曠地,唯有一條通往地麵的長階還連著廊道,白霓就在廊道上方俯瞰著校場,已候了些時。


    聽長階處足聲漸近,白霓徒帶一身淡泊,轉眸迴看,淺蹙的眉頭漸也舒展開來。


    「忘戰必危,今日之事還能算作警醒,他們自也明白東家苦心。」語調沉靜,聲也輕柔,白霓徐徐走近,褪去樂人的身份,柔和間添帶幾分淡漠。


    柳芳傾也已靜心不少,與她說:「方才是我下手重了些,待人散了,勞你給小群送些消腫止淤的藥去。」


    「明白。」


    白霓淺笑應過,輕聲道:「丁甚迴來了。」


    柳芳傾問:「人怎麽樣?」


    「吸了迷藥,旁的沒什麽大礙。」


    「我去看看,」柳芳傾再往長階行去,順帶問道,「公子呢?」


    白霓靜站其後,應道:「還沒迴來。」


    邁階的腳步頓停,柳芳傾轉頭問:「那丁甚是誰送迴的?」


    ——


    屋外雨聲落得急,柳芳傾撐傘行出時,淌了滿鞋的水。後門外連著條巷子,一眼就能望見底,柳芳傾站在雨中,沉默須臾,才道:「淋這一夜雨,就沒想往我傘下躲躲?」


    身側黑影輕動,不知何時已側靠在了牆邊。柳芳傾迴眸看去,留君正抱臂靜望他,渾身皆被雨水澆透了。


    雖說濕得貼身的衣裳反還將身形襯得挺朗,但也有些可憐人的樣子。


    柳芳傾轉身走去,將傘簷撐過他頭頂,才拋過手中錢袋,問道:「救完人,還順手給了這麽一袋子錢,什麽意思?」


    「還你的,其中一半算作賣身錢,別記錯了。」


    留君再又遞過,柳芳傾沒接,隻借著門下的燈,看了眼他手上的擦傷。舊傷未愈又添了些新的口子,眼下沾了雨水,傷處便凍得更紅。


    「我說了,用這種法子掙來的錢,我不收。」


    留君說:「走正經路子賺來的,不會給你添麻煩。」


    柳芳傾欲言又止,忍不住嗔笑道:「順手救你一命也沒圖你以身相許,你到底哪兒來的心思,就這麽想……養我?」


    留君將錢袋往手中一攥,便又抱臂往牆麵靠去。


    他側頭看著柳芳傾,問:「在這兒出入的不是嫖客就是官差,先前沒了桐月,現在又丟了丁甚,你就沒怕過嗎?」


    傘簷是個圓弧,靠著牆麵時,雨點多半會自傘與牆的縫隙中砸落,再又澆往留君身上。柳芳傾笑他蠢笨,再將那人往傘中拉來一些。


    柳芳傾說:「風顏樓好歹也是個安身之處,比起亡命天涯,這樣不是更好嗎?」


    留君默然不語,看了他半晌。


    「你一直過著這種日子嗎?」


    第38章 相擁


    「哪種?戀酒迷花、聲色犬馬,還是阿諛奉承、曲意逢迎?」柳芳傾壓低傘麵,往他頭頂蓋了蓋,「你縱是瞧不起這種活法,也不必當麵說出來。」


    說完仍是不痛快,柳芳傾踢起腳邊水氹,不悅地往他腳上掃去。


    留君沒躲,隻輕輕一笑,手中不知從何處摸來一小枝迎春花,便又往柳芳傾耳邊夾去。指尖留些雨水,沾濕了柳芳傾的耳廓,留君微微傾身,同他平視著,用指腹抹去那點水珠。


    「迎春,」留君挪迴視線看著他,「迴來時順手摘的。」


    柳芳傾抬指擋下耳邊那手,順帶往他手背拍了一把,留君眉頭都不帶皺一下,隻平靜地看著他。


    「你是真不怕疼啊,」柳芳傾伸指輕挑他的下巴,「罷了,瞧這可憐樣,還是進屋去吧,莫說我恩將仇報,虐待你。不過說好了,隻留你一夜。」


    許是雨中燈光朦朧,顯得那人的雙目過分深邃,又似微帶笑意,柳芳傾同他對視片刻,就覺得那雙凍冷的眸子中稍有些柔意,便要叫人被盯得麵紅耳赤。


    柳芳傾抹過水珠,往他雙眼處甩了甩:「上藥去了,傻子,在這兒發愣也不知冷,自己的身子骨還得要自己疼惜,不然看你往後挨了疼,誰可憐你。」


    話聲才落,柳芳傾腳下一空,便又被他打橫抱起。


    「哎……你!」


    留君說:「鞋濕了。」


    信他的鬼話!自己走好歹隻是鞋濕,被這麽抱著,渾身都要被他沾濕了!


    柳芳傾可不喜歡受寒,打嚏咳嗽那可都是一整天都停不下的罪,再加個流涕,覺都難睡安穩。


    這麽一想,柳芳傾還是要掙,推他肩頭便要跳下地去,留君隻將他輕輕顛了顛,又收進懷裏。


    「我不是瞧不起你。」


    聞言,柳芳傾一滯,倒也安分下來。


    他問:「那是什麽?」


    留君靜看他片刻,抬步往裏走去:「自己想。」


    ——


    阮青洲不會水,段緒言是落水後才知道的。


    山間溪流不算深,唯瀑布口蓄著灘深潭,兩人一下砸入其中,霎時便衝散了。


    阮青洲的衣袂分明飄在手邊,段緒言左右都抓不住,循那方向遊過些許,才知那人已向下沉去。他張臂摸見阮青洲沉墜的手,將人一把拖來,擁進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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