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婚姻登記處的長椅上,陳楓和韓雪兒默默無語。

    他們已經在這裏等候一個多小時,沒辦法,據說這裏已經好幾天人滿為患。一個多小時,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事實上,這裏的人們都很安靜,他們似乎都看透了彼此,現在誰也不願再多瞅對方一眼,多說一句話,他們似乎都打累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倦怠,掛著凝重而悲哀或者憤世嫉俗的表情,冷冷的,像剛出土的秦始皇兵馬俑。

    一前一後,又走來一對。他們應該是這支隊伍中最年輕的,女的走在前麵,怒發衝冠,見陳楓與雪兒之間還幸存一尺半空隙,她毫不猶豫坐了下來。

    “別坐這兒啊,走錯地方了,我們快迴去吧?”男的有些哀求地說道。

    “沒錯,我要和你離婚!”

    “我們還沒有正式結婚呢?”

    “長痛不如短痛,我真後悔剛才決定和你登記!”

    “不就為這麽一點小事,至於嗎?”

    “你把我當牲口買呢,我可是嫁給你們家的大活人,說好了三金隨我選,一拿錢就摳門了,窮,窮就別結婚啊!一輩子我就嫁這麽一次,誰不想風風光光體體麵麵的,那些破爛東西戴在身上還不笑話死人,我算看清楚了,你在乎的是錢,根本不是我!”

    “好好,別生氣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戒指要鑽石的,項鏈要白金的,耳墜就要那個翡翠的,剩下的錢全歸你,你說咋花就咋花。”

    小夥子的“錢誠”終於打開了姑娘的芳心,“這還差不多,”她破涕為笑,挽起小丈夫的胳膊,“走,真晦氣,這地方我們再也不來了。”

    誰都瞧得出來,那小子的噩夢就要開始了。

    雪兒多麽希望陳楓也能像那小子一樣大度,哪怕他的手向她推進這一尺半,她都可以冰釋前嫌與他重歸於好,畢竟,他是她今生唯一愛過的男人。然而,他依舊如兵馬俑般默然,或許此刻,他的心早已飛到那個小狐狸精那裏了,她還傻傻地期待什麽。

    “陳楓、韓雪兒!”辦公室裏終於傳出他倆的名字。

    雪兒不禁打了個冷戰,她腳步遲疑地走了進去。

    “結婚證、戶口本、身份證都帶齊沒有?”他的聲音好像複製的版本。

    雪兒全部拿了出來。

    “你們都想好了?”

    兩個人點頭。

    “關於財產分割協商好沒有?”

    “所有財物都是她的,我什麽也不要。”陳楓說道。

    “存在關於孩子撫養等其它問題嗎?”

    “我們——,我們還沒有孩子。”

    看雪兒吞吞吐吐的樣子,工作人員繼續問道:“有沒有懷孕?”

    “恩。”

    “婚姻法規定。女方在懷孕期間,男方不得提出離婚,但女方提出的,令當別論。”

    “是我提出的,我願意。”

    “你可要想好了,將來孩子出生,要麵臨很多問題的。”

    “謝謝,我決定了。”

    “那好,你們在這上麵簽個字。”

    雪兒不再猶豫,她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

    陳楓的手有些哆嗦,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不忍心讓這個小家破碎。如果,現在她向他說句對不起,他會毫不猶豫將這一頁翻過,一切重新開始,然而她的冷漠將他最後一點希望埋沒。

    “好了,手續辦完了,拿著,離婚協議書一人一份。”

    雪兒把工資卡放在陳楓的麵前,人都不再屬於她了,拿著它還有什麽意義?“給你,我們兩清了,錢我分文未動,你媽媽的那一萬也在裏麵,我不欠你的了。”不等陳楓開口,她頭也不迴地走掉了。

    她真的走了,不會再迴來。從此後,她將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大路朝天他們各走一邊,從此後,她的生、她的死、她的野蠻、她的無理、她的嘮叨、她的肆意妄為、她的惡作劇,都將與他毫無關係。

    若離合輕如一張紙,卻為何他的心情如此沉重?往事反複糾結在一起,無法釋懷。

    ……

    婦產醫院的手術室裏,雪兒心痛如割。“寶貝,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能要你了,別怪媽媽……”她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愛,不能讓他再去品嚐單親家庭的滋味,既然陳楓這樣冷酷無情,她為什麽還要為他生下這個孩子?

    離合若隻是一張紙,他們就不必背負這太多的感情、太多的責任、太多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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