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學校,行走在校門外的小吃街上。


    擠擠攘攘的人流從他兩側走過,熱氣騰騰的食物不斷散發出香味。


    喧鬧的人間煙火,讓他不由得感覺到一絲溫暖,唇邊悄然浮現出笑意。


    他沿著街道往前走,時不時停下來觀察。


    有小吃攤攤主熱情招唿他買點去吃,他都笑著搖頭:


    “謝謝,不用了。”


    他捏了下空空如也的口袋,裏麵沒有一毛錢。


    早上出門的時候,沈家不知道是忘了還是什麽,沒有把今天的飯錢給他。


    不管路瑾再怎麽節省,他的錢仍然用完了。


    現在別說吃東西,就連迴沈家都隻能用雙腿走路。


    但路瑾似乎不在意這點勞累,反而格外珍惜當下這沒有跟拍的自由時光。


    他臉上少有的摒棄陰鬱沉悶,流露出這個年齡的少年理應有的天真和好奇。


    大約閑逛了半個小時,路瑾終於想到迴家了。


    但他沒有往大路走,而是走進了一條偏僻的小巷。


    他沿著巷子不斷往裏走,一通七彎八拐之後,終於抵達了沒人的死胡同。


    路瑾停下來,背對著後方:


    “你……還要跟著我嗎?”


    拐角陰影處,一個身影徐徐浮現。


    是祝聞。


    她仍是那身素麻長裙,衣袂飄飄、氣韻天成。


    但是在這份樸素祥和裏,卻莫名多了幾分凜冽的殺氣!


    “路瑾。”


    祝聞有些無奈地喚出他的名字。


    路瑾慢吞吞轉身。


    他抬起那幾乎被額發覆蓋的眉眼,看向祝聞:


    “祝姐姐,你要拿劍對著我嗎?”


    沒錯。


    原本懸掛在祝聞腰間的小木劍,正被她握在手裏。


    脆弱易折的木質劍身,卻閃爍著奇異的金屬般的光澤,更與祝聞周身的殺意所融合。


    祝聞淡聲道:


    “放心,路瑾,我不會傷害你,我隻是要……殺了她。”


    祝聞的劍尖直指著前方。


    刹那間,天色仿佛徹底轉暗。


    這條僻靜無人的小巷子被黑暗所覆蓋、淹沒。


    狂飛亂舞的發絲自路瑾身後出現,卻不屬於他。


    而是屬於他身後緩緩漂浮而起的那個少女……


    不,或許應該稱之為女鬼!


    她穿著紅色連衣裙,發絲烏黑,皮膚蒼白,嘴唇像是塗抹了鮮血般猩紅,那雙眼睛更是被黑霧所填滿。


    少女鬼看著祝聞,咧嘴露出天真而殘忍的笑:


    “想殺我?”


    祝聞劍尖頓了頓,皺眉:


    “紅衣厲鬼?”


    先前鬧出大動靜的那隻來路不明的女鬼,隻是半步厲鬼。


    但是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紅衣厲鬼!


    兩者看似隻有半步之遙,其實在實力方麵有著天壤之別!


    更重要的是,幾乎所有的紅衣厲鬼,都是手染鮮血、經曆過無數殺戮、收割過許多人命,才能浴血而成。


    那是極兇極惡之物,既然現世,那就必須鏟除!


    祝聞握緊劍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正要出手之際……


    “不行!不能動她!”


    路瑾張開雙臂,擋在了那隻少女鬼的身前!


    祝聞動作一頓,冷聲嗬斥:


    “路瑾,讓開!”


    而路瑾身後的那隻少女鬼,也沒有要領情的意思。


    她暴跳如雷地大罵:


    “誰要你保護了!你以為你是誰?趕緊滾開,不要礙了姑奶奶的眼!”


    “你不要吵。”


    路瑾毫不客氣地對少女鬼說道。


    而少女鬼上下蹦躂著,卻沒有對路瑾出手。


    看著一人一鬼的相處模式,祝聞皺了皺眉,覺得哪裏不對勁——


    剛剛在美術教室裏,當路瑾聽到段若琪和林逸飛兩人威脅到自己的奶奶,他的內心不受控製地流露出暴躁和憤恨的情緒。


    也是那瞬間,祝聞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陰氣,也讓她徹底想明白,為什麽路瑾從一出現起,就是瘦得可怕、眼圈烏黑、精力極差的模樣。


    不是餓的,更不是累的,而是因為他身邊有隻鬼!


    作為十六歲的未成年,陽氣未定,卻長期和一隻鬼相處,被鬼的陰氣日日侵染傷害著……


    也難怪是這個鬼樣子!


    而且根據祝聞的判斷,能把這隻鬼藏得這麽好,連她一開始都沒有發現端倪,肯定是路瑾獻出了他的身體當作藏鬼的容器。


    這種方式和陳蕊自願讓出身體的方式不同,中間大概率用上了一些秘法,才會把氣息隱匿得如此之好。


    所以,祝聞理所當然地判斷,路瑾是被威脅了。


    剛剛離開第九中學後,祝聞隻是簡單地跟陳方說明了情況,隨後選擇留下來,等待路瑾出現。


    她打算想辦法把路瑾引到僻靜處,再把他身上的鬼解決了。


    可是,路瑾一反常態,沒有直接跟著節目組的人走,而是悄悄甩開了那些人。


    這一舉動讓祝聞有些困惑。


    而眼前的一幕,也讓她的困惑迎刃而解。


    果然……


    路瑾和這隻紅衣厲鬼根本不是威脅和被威脅的關係!


    這一切都是路瑾主動!


    或者說自願!


    “你……認識這隻女鬼?”


    祝聞恍然。


    路瑾沉默了幾秒,才有些艱澀地開口:


    “她……她是我的妹妹,我的雙胞胎妹妹。”


    旁邊的少女鬼正氣急敗壞地嚷嚷:


    “誰是你妹妹!都說了不準這麽叫我!你才不是我的哥哥!”


    路瑾皺眉:


    “小魚,不要鬧了。”


    少女鬼氣唿唿地抱住手臂,卻沒理他,而是瞪祝聞:


    “喂,玄師,你不要聽這個人胡說,我才不是他的妹妹,我們沒有半點關係,你要對付我就直接下手好了,不要磨磨蹭蹭的!”


    祝聞已經陷入了莫大的驚訝之中。


    在得知路瑾是自願幫助女鬼後,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她有過很多種猜測。


    卻唯獨沒有想過……


    這隻叫做小魚的少女鬼,居然會是路瑾的妹妹!


    那當年她生的不止是路瑾這一個孩子,而是一對雙胞胎?


    這雙胞胎裏的妹妹,更是早早夭折,還化身成了紅衣厲鬼……


    電光石火之間,祝聞想起了原著裏的情節。


    那些別扭的地方,在路瑾有個雙生子妹妹的前提之下,一下子能說通了!


    所以,故事裏的大反派,不是路瑾,而是頂著路瑾皮囊的妹妹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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