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冠全的手臂還在,胸膛還在,那顆心髒也在正常的跳動著,可是胸膛底下的被子裏卻空了好大的一塊。


    這種殘缺,殘忍至極。


    張若炫用手捂了捂嘴巴,她說不出話,也哭不出來,卻疼得全身發抖。


    “結束了。”陳緣說。


    陳緣和李暮就跟在張若炫的後麵,慢慢地往前走,他們身邊跟著好幾個沉默不語的警察。可他們的眼神裏同樣不缺少惋惜。


    或許過了多年以後,沒有人還會記得這個沒有左腿的殘疾男人,曾經是叱詫風雲的車手。


    現實總像是一條長長的逆流,你需要不停地遊不停的遊,才能不被遺忘。而缺了一條腿的車手,好像已經失去了逆流爭渡的權利。


    他們沿著走廊往前走,然後拐角上了電梯,最後消失……


    幾天後——


    倪虹還躺在病床上,著幾天她一直昏迷著,靠著輸進喉管裏的流食保著一條命。隨著大樓的坍塌,倪虹所有的資產也被宣告了凍結。其實她龐大的資產最後也不剩下了多少,為了與吳愷歌再次見麵的一天,她傾家蕩產,把所有的東西都做了賭注,倪虹就沒想過自己還能活著。


    醫生告訴薑禹潮,倪虹雖然沒死,但在昏迷中的求生欲並不強,最壞的結果,就是一直沉睡下去。


    蘇蒞也還住在醫院裏,他的額頭上纏著厚實的繃帶,看起來有些滑稽。段瀟安的頸椎傷得不輕,打上了一層厚厚的石膏。每天他的助手都會來輪流照顧他,雖然是受了不輕的傷,但日子終究是難得的悠閑起來。


    他坐在沙發上,小心翼翼地用沙發的靠枕撐著他的後腦勺,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好像連時間都變慢了。


    吳愷歌和武淩戚都辦了出院手續,他們的傷並不重,隻是調查的善後還沒有完成,所以吳愷歌還沒辦法迴到峽穀。也好,是時候還過幾天沒有賽車的日子了。他總是喜歡坐在病房的地上,後背挨著落地窗的邊緣,輕輕的風劃在他的鼻尖。這種柔和的晚風,是他太久沒有感受過,卻又深藏在記憶裏的樣子。


    說實話,他的夢裏還是經常有故人的出現,他還是會不禁夢見那場大雨,他不屑地挑釁,然後在狂風暴雨中飛馳賽車的樣子。也還是忘不掉轉角那聲轟天一般的響聲,和蘑菇狀橙紅色的雲。


    他似乎又在醞釀著什麽別人無法猜透的事。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終於蘇醒的歐冠全,並沒有不能接受自己上少了一條腿的事實,到底還安慰起了一直在陪他的張若炫。然後還和身邊的警察打趣道:“你說我為了你們領導少了一條腿,能少坐點牢嗎?”


    他說的是實話,等待調查善後完成,神鷗的人,就要受到法律的製裁,這是肯定逃不掉的。


    峽穀這段時間已經不對外開放了,按照吳愷歌的說法,之前得等到風頭過去之後,峽穀的賽車場才能繼續運作起來,他們對外宣稱——彩虹戰隊和峽穀賽場,都要進行非常巨大的調整。


    這幾天的新聞,總是圍繞著那棟倒塌的大樓,還有分崩離析的神鷗戰隊,被卷入事件的彩虹戰隊,不過段瀟安並沒有允許把這件事情裏隱藏的糾葛公布於眾,他隻是說——這是一場十分重要的反毒勝利。他知道有時候有些真相,還是掩埋比挖掘來得更好。


    其實經曆了那麽多,一切都已經迴不到正軌上去了,但事情總可以朝著別的方向,更好的發展下去。


    一天晚上,夜深人靜,吳愷歌終於敲開了段瀟安的房門,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助手在他身邊,而段瀟安也沒有躺下休息,而且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他仿佛早就知道吳愷歌會來的樣子,挺得僵硬的頭微微搖晃了一下。


    “我知道你還有事情要問我。是吧?”段瀟安說,然後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發,示意吳愷歌過來陪他坐坐。


    “是有些地方,我沒有想通,所以我來問問你。”吳愷歌邊說著變走了過去,不過他沒有坐下,而且站在了段瀟安的身旁。


    “說吧,我知道的我都迴答你。”段瀟安說。


    “我記得當時在地下室,我聽到倪虹說,她去告過我,也請求過調查我,可是這些都沒有下文。可這些事情我為什麽不知道……”吳愷歌疑惑地問,“有人幫我把這些東西擋下來了,是嗎?”他反問。


    段瀟安笑而不語。


    “是你嗎?你幫的我。”吳愷歌又問,他低頭看著段瀟安,皺著眉頭,一副萬分不解的樣子,“可你這不是在幫我,這反而更加激怒了倪虹對我的埋怨啊……我要是知道她告我,我就去自首了……而且我不相信那張刹車片,你們就那麽容易鑒定為自然腐蝕,這根本不可能。”


    “你要坐牢的,你知道嗎?”段瀟安打斷了吳愷歌越來越激動的話,“如果調查了你,彩虹戰隊現在就不是你當隊長了。”


    “我當隊長的著幾年,都在愧疚中度過,我甚至很難睡一個好覺……為什麽,你為什麽這樣做?!”吳愷歌緊緊逼問道。


    “對於幫你攔下所有的調查和起訴,也不是我決定的。你不知道我看到莫淋風傷痕累累的樣子,多想把害他的人繩之以法。”段瀟安說。


    “不是你的決定?!”


    “我隻不過是替別人完成他的遺願罷了。我的糾結心痛和愧疚,不比你少……”段瀟安接著說。


    “遺願?!你什麽意思?!”吳愷歌一驚,這個逼分明是在說……


    “我找到莫淋風的時候,他還有一口氣……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保持這著最後一點點意識,那個時候他的內髒已經都摔碎了。皮膚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劃痕,而他不遠處就是被燒焦車輛的殘骸。他究竟是怎樣躲過這場爆炸的,這期間有多痛苦,我不得而知。”段瀟安說。


    “他和你說了什麽?!”吳愷歌開始不由地靠近段瀟安,語氣也越來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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