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的嚴重程度肉眼可見。就算是樂天派的李暮,看到這樣慘烈的情況,也沒能積極到哪裏去。他知道歐冠全的腿,真的不容樂觀。除了拍著張若炫的肩膀安慰她,李暮沒有說話,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有工具的人工作效率高了不少,而且他們都是對破拆很有經驗的人,很快卡在車裏的歐冠全被一點一點地扯了出來,破碎的鐵塊被扯得到處都是,每一塊鐵板上都沾這歐冠全鮮紅的血,還有些尖銳的地方,仿佛是從他的肉裏剛剛撕扯出來。接著他們看見了一雙血淋淋的腿,他的血染紅了所有觸碰他的人的手掌。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人一通地沉默。


    他們看見歐冠全的腿,傷痕累累一個一個的口子,還不斷地湧出黑紅色的血來。歐冠全的皮膚被灼燒得發黑,破碎的衣服揉進他的傷口裏,傷口裏好像還依稀能看到紅中發白的骨頭,一條一條的劃痕遍布在他黑紅色的皮膚上,他的下半身慘不忍睹,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塊還完好的皮膚。


    醫護人員立馬湧了上去,歐冠全被齊心抬上了擔架,然後他們開始吆喝,或許是需要的繃帶比他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李暮忍不住往他身上瞥了一眼,看到他鮮血淋漓的腿,李暮心痛地低下了頭。“你別看。”李暮一下子捂住了張若炫的眼睛,“這太殘忍了。”他說。


    “你告訴我,他的腿還能站起來嗎?”張若炫眼看著被李暮捂住的一片漆黑,她沒有掙紮。一時間李暮感到自己的掌心發癢,他知道是張若炫滑在他手心上的眼淚。


    “聽實話哦?”


    “實話。”


    “懸了。”李暮迴複了兩個字。他歎了一口長長的氣,看著歐冠全被醫護人員抬過他的麵前,一條鮮紅的,不成樣子的腿從眼前劃過,地上滴著大顆大顆的血。接著他看到了歐冠全的眼睛,已經緊緊地閉上了。


    但他的胸口依舊是在微微地起伏,破爛而沾滿血漬的衣服也在跟著上下地移動。


    心痛至極!!


    除了在默默地哭泣以外,張若炫冷靜得可怕,她什麽也不說,重重地點了點頭。李暮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或許是在這短短的幾秒,度日如年的幾秒,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李暮想,如果今天躺在擔架上雙腿傷痕累累的人是自己,那麽徐秋陽也會做同樣的決定吧?那就是——無論變成什麽樣子,永遠的陪伴。


    醫護人員拿著一卷一卷的繃帶跑了過來,他們還拿著藥水,和不知名的儀器。他們開始一邊跟著擔架走,一邊處理這歐冠全的傷口,漸漸地一圈一圈的白色止血帶被纏了上去,然後白色被染成了紅色,又換一圈白色止血帶。


    直到擔架被抬上了救護車,李暮依舊呆在一起。


    慢慢地,李暮滑開了自己的手掌。張若炫重新看見了眼前慘烈的現場。不同的是,現在的地麵上留下了一排紅色的血滴。


    她吸了一口氣,眼前是火滅之後的滾滾煙霧,身後是大樓倒塌激起的萬丈塵埃。


    “他上救護車了。”李暮說。


    “其他人呢,你的朋友們,都沒事嗎?”張若炫問。


    “徐秋陽的大腿中了一箭,隻是經過了一點點簡單的處理,血沒有完全止住,已經去醫院了。吳愷歌沒什麽致命的傷,但是傷口還是遍布了全身,而且他撞到了腦袋,頭一直昏得不行。我估計八成是腦震蕩了。蘇蒞的額頭破了一個大口子,昏了過去。段瀟安,看樣子是脖子受了傷。武淩戚比較幸運,沒怎麽受傷……還有穆言,她陪著吳愷歌去醫院了。”李暮把他知道的所有情況都告訴了張若炫。


    “陳緣和薑禹潮也在醫院。”張若炫自己補充了一句。


    “沒錯,現在真是……全員進醫院。”李暮攤了攤手。無奈道。


    “麻煩你再帶我去一次醫院了。”張若炫說,她的表情異常地安靜,這大概就是剛剛受到衝擊之後思維的空白。


    “什麽麻不麻煩的,我們都是朋友了,走吧,我去借輛車。”李暮朝她招手,然後很輕易地從段瀟安助手的手上借到了車鑰匙。


    依舊是李暮開車,他們往醫院開去。


    大概是心有所念,李暮的車開得越來越快,即使他現在已經勞累得頭痛。於是他的車子在路上蛇形地超越著前麵的車子,還硬是像個怒路一樣地闖了好幾個黃燈。他的車後本來跟著好幾輛段瀟安助手的車子,但一下子他們就被李暮甩得不見蹤影。


    一時間,除了自己以外,車隊的所有人都進了醫院,沒有人現在比李暮的心情更加焦灼。


    很快李暮就帶著張若炫來到了醫院。他把車子停好,一抬頭看見緊急停在醫院門口的救護車,歐冠全的腿被完全包紮成了花白腫大的一塊,被迅速地推進了醫院的急診手術室裏。


    他剛剛把安全帶拔了出來,就聽到了砰的一聲,張若炫焦急地從車上衝了下來,往醫院飛奔而去。


    “你等等我啊!”李暮下意識地大喊了一聲,可是隔著車窗,張若炫是聽不到自己在說些什麽的。於是他隨手把車門一甩,連車都沒有鎖上,就跟著張若炫跑了過去。


    這幾天的疲憊讓他跑了幾步就已經氣喘籲籲,剛到手術室門口,醫生把先到的張若炫攔了下來,然後淺灰色的大門緩緩地關閉,一切緊急的嘈雜聲都被隔離了起來。


    張若炫呆在手術室的門口,她沒像失去理智的家屬,吵鬧著【救救他……】之類沒用的話,而且垂下了頭,坐在了手術室旁邊的座位上。


    “他進手術室了……”李暮一邊喘一邊說。然後坐到了張若炫的旁邊。


    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讓李暮嗆得輕咳了一聲,張若炫雙手合十,然後握成了一個拳頭架在額頭上,如同是在祈禱著什麽。


    “他不會死,但……沒了他的腿,他應該是和死了沒什麽區別……我其實擔心他,會一蹶不振。”張若炫終於說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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