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吳愷歌收到了警察打來的電話,倪虹的屍體已經找到了,但是幾天以來峽穀陽光的酷曬讓屍體已經不堪入目。再加上墜落時麵部和石頭的撞擊,讓這個女孩麵部全非,隻能從衣著和身材上判斷這個屍體就是倪虹。


    他呆呆地放下電話,一切的噩夢就此開始。


    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或者死去,關於自己的誤會傳遍開來,吳愷歌被其他車隊在背地裏禁了賽,於是無數次地被他們冷眼拒之門外。廠商開始撤資,就連普通的員工的工資都幾乎發不起。


    再然後,有更加激進的人舉著鐵棒就衝進了峽穀裏,往吳愷歌的車子上猛砸,把座椅都澆上油漆,還點火燒掉了幾輛車子。


    吳愷歌扯著他們,卻被他們拳腳相加,大聲辱罵。他自己一個人,哪裏能單挑得了十幾個壯漢。他被打得鼻青臉腫,額角砸在地上被磕出了血。


    他從來沒有那麽絕望過。那麽無助過……


    倪虹當天在懸崖邊上對他說的所有話,就仿佛一個一個正在靈驗的詛咒。


    直到兩年後他獨自一個人踏上了風之杯,以絕對的優勢力壓了所有對手,大家才重新對他有所好感。由此,落魄的彩虹戰隊才重新迴到了人們的視野中去。


    可當時的吳愷歌還是太寒酸了——別的戰隊都是七個人,互相支持著完成這場危險的競技,而這個幾十公裏的賽場,吳愷歌隻能獨自一人。


    把門一關,就仿佛把自己鎖進了一個無人的世界。薑禹潮偶爾給他在場外報個數據,除此以外,再沒有任何聲音。別人說那場比賽是他職業生涯中最驚豔的一場,隻有他自己知道那場比賽他是如何的煎熬,孤獨得讓他想哭。


    當他衝線的時候,觀眾的歡唿聲還是沒有把他從孤獨的漩渦裏拉扯出來,他開了車門,邊走邊脫下自己的頭盔,一步一步,走向終點旁的草地。周圍都是喧嘩著的,而陽光在靜靜地普照著,草地新綠的芽,仿佛閃著光。


    他聽到觀眾在叫他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叫著他車隊的名字。


    吳愷歌笑了一聲,把自己已經用得很久的頭盔放在了地上,然後沒有說話,轉頭離開。無言著,卻已經淚流滿麵……或許他丟掉了破舊的頭盔,也就預示著自己即將重新來過。


    吳愷歌安靜地走,沒什麽太大的表情,從柵欄前麵走過,有人搶著和他握手,吳愷歌低著頭,隻是象征性地揮了揮手,就沒有了更多的迴應。


    觀眾覺得這樣的他帥炸了。那個年代的人很吃這樣不羈的一套。


    薑禹潮在轉角等著他,吳愷歌看到他興奮的笑臉。


    “我們可以東山再起了!”薑禹潮說。“以後,這個賽道上絕對不會再隻有你一個人。”


    “不會隻有我一個人……”吳愷歌重複著薑禹潮的話,眼神呆滯著。


    平穩而傳奇的時光,從那片草地上開始。


    吳愷歌躺在床上,他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那些從前的記憶仿佛電影一樣在腦海裏滾動播放著,不知不覺床邊的窗簾上印出了一道橙紅色的光暈——破曉了!


    他知道自己必須去麵對了結的這一天,多年前他做的錯事,終究在還上一些欠了多年的情。換作年輕的他,也許對這一天充滿了恐懼,可是如今,他早就看透了生死,看透了肉體之痛,比心靈之痛要舒服得多……


    【如果倪虹要我們命,給她就是了……】吳愷歌想。


    吳愷歌小小地眯了一會,早餐的時候他坐在飯桌前,嚴肅地用手指敲著桌子的木質表麵。


    “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說的。”薑禹潮問。


    “是。”吳愷歌堅定地說。


    “有比賽嗎?”李暮捧著他的早餐,睡眼惺忪地癱坐到老大對麵的椅子上。


    “沒有比賽。”吳愷歌說,“但是比比賽還要重要。”


    徐秋陽聽到吳愷歌說的話,輕輕地咳了一聲,她早就知道吳愷歌想要說什麽。


    “什麽事……”穆言喝了口牛奶,問道,“歐冠全又給你發了什麽郵件。”


    “他沒有給我發郵件,但是我們必須要主動去找他們了。”吳愷歌迴答道,“我們要去找白羽。”


    “找白羽?”李暮被自己的早餐猛嗆了一聲,咳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下來。他拍著自己的胸口,臉被憋得通紅。“你去哪裏找?這片土地那麽大,從南到北做飛機都要老半天。”


    “再大我們也要找她。”陳緣咬牙地說道。


    “但我們也不能盲找啊,這不是大海撈針嗎?”李暮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陳緣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又失落地低下頭去。畢竟,李暮說的沒錯。這樣的大海撈針,不會有什麽太好的結果。


    “當然不可能大海撈針,我們之中有人知道白羽應該會在哪裏。”吳愷歌說。


    “誰?”其他人異口同聲地說。


    吳愷歌給斜對麵的徐秋陽使了一個眼神,她又輕咳了一聲,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緩緩歎了一口氣。她喘氣的聲音很快把所有人的眼神都抓到了她的身上。


    李暮呆呆地看著徐秋陽欲言又止的表情,驚得有些喘不上氣。【她知道?她為什麽會知道?】


    徐秋陽一口氣坦白了自己的過去,吳愷歌插著腰,靜靜地把它聽完。李暮一直看著徐秋陽的臉,他的心裏沒有抵觸,反倒心疼地擦幹她邊說話邊流下來的眼淚,告訴她——“我永遠不會離你而去……”


    徐秋陽的過去,終究變成了一個有著美好結局的艱辛故事。


    “我們什麽時候走。”陳緣迴歸正題。他迫不及待地就想往g城奔去。峽穀離那個城市並不是很遠。


    “如果你們覺得可以,吃完飯就走。”吳愷歌說。


    “可以!”陳緣搶先迴答,接著他把他的麵包三大口地塞進嘴巴裏,“走吧,吃完了……”


    吳愷歌知道陳緣已經心急如焚,他匆匆放下筷子,立馬站了起來,扯扯皺褶的衣角:“去開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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