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被陳緣那種猙獰的表情嚇得不敢出聲。接著他的肩膀被陳緣狠狠地撞了一下,李暮一個重心不穩就砸在了房間的門上。


    他砸在門上,門砸在牆上,發出很大一聲雜音。【疼……】李暮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眼睛狠狠地眯了一下,他最終還是沒有攔住揚長而去的陳緣。


    “你剛剛說的生死局是什麽意思!!”李暮衝著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句。


    陳緣沒有迴頭做任何解釋,而是加快了腳步,拖著他的大箱子,在有些坑坑窪窪的地板上往離開的方向走。很快他看起來有些單薄的身子就消失在了走廊地盡頭。綠色的指示燈像往常一樣閃爍著。李暮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在不透氣的密閉走廊裏傳來的行李箱輪子滾動的聲音。


    詭異,而幽怨……


    李暮發著呆,挨在木門上,眼前的一切即將被一片溫熱模糊。他想不通,陳緣為什麽一定要走呢?是衝動嗎?他明明知道他一走,車隊將陷入一場巨大的危機。他怎麽會是這種不顧隊友的人。還是說吳愷歌身上真的藏著什麽,不忍直視的坑髒秘密。


    這整個彩虹戰隊,是不是也在這樣光鮮的外表之下,有一張魔鬼般的麵孔。


    “生死局,就是——”突然一個聲音鑽進了李暮的耳朵裏,那個聲音低沉沙啞,出現得讓他猝不及防,李暮著實被嚇了一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那個聲音的主人沉著臉,腳步停在了李暮的身邊。


    “老……老大……”李暮結結巴巴地說。


    “如果我告訴你,我真的是這麽想的,你會怎麽看我?”吳愷歌問。


    “啊?什麽怎麽想的?我現在腦子裏一片空白……”李暮一頭霧水,這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他的腦子像一台堆滿垃圾的電腦,時常性地卡頓起來。


    “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我和莫淋風在那場大雨裏比賽,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我們兩個人隻能剩下一個。”吳愷歌說。他的聲音顫抖著,李暮知道,他在把自己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痛苦記憶,一點一點重新掏出來。


    那種感覺撕心裂肺,滿手自己的鮮血。


    “我不信。”李暮愣了愣,說道,“為什麽非死一個不可,你們明明是那麽好的搭檔。”


    “因為原來的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我們處世,比賽,選人……每個方麵都不一樣,因為這些事情我們總是大吵一架。而大家每次都會想都不想就認為他是對的。那年我20歲,沒人告訴我什麽是忍讓,卻從小就懂得了什麽是嫉妒。”吳愷歌說。


    “你真的在篡位嗎?”李暮發著呆,事情比他想象得要複雜得太多。


    “他贏了隊長還是他,我贏了隊長就會是我。就這麽簡單。”吳愷歌說。


    “你真的想著殺他?”李暮的唿吸變得急促,他的腳步不聽使喚地往吳愷歌的方向踏去,他失控地抓住吳愷歌的手臂,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抓著他的肉,抓進他的皮裏。“然後你真的贏了?你真的殺了他!刹車片真的是你弄的?”他不敢相信,吳愷歌真的是殺人兇手,這麽多年了,那些外人罵他議論他,難道都不是冤枉,而是事實?


    “我最初不是想殺他,隻想傷他的腿。所以我選了兩台一模一樣的車,腐蝕了其中一台的刹車片,然後把有問題的車給他開。”吳愷歌深唿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他藏在心裏那麽多年的真相。他心髒絞痛,眼淚直流,流得眼眶都是疼的。


    李暮大喊了一聲,把吳愷歌推到了牆上,“不可能,你怎麽會是這樣的人!!”感性吞沒掉了理性,李暮用手肘把吳愷歌掐在花白的牆上,他再用力,吳愷歌就真的喘不上氣來。


    牆上的人臉頰都憋得通紅,但他沒有抵抗,就好像這些狠狠地攻擊,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但到最後一刻我後悔了。我讓人把兩輛車隨機放在了兩個不同的車庫裏,連我自己都分不清那輛車是壞的。莫淋風先選他的車,我再選我的車。如果他的車是壞的,那麽受傷的人是他,如果我選到壞的,受傷的人就是我。我們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吳愷歌說道。


    “可是莫淋風真的選中了壞的車!”李暮失控地喊道,這是所謂的天命嗎?他自己都覺得這太可笑了,這麽能把一個人的生命,歸結到仙魔鬼怪的身上。


    可笑至極!!!


    “可是你不是說隻會受傷嗎?那為什麽最後莫淋風還是死了??”李暮質問道,他的兩眼通紅,他拚命地從吳愷歌的話裏找尋破綻,就是希望自己能發現,吳愷歌說的話都是撒謊。


    “因為下雨了。”吳愷歌絕望地說道,“我沒有想到那天會下雨,如果不下雨,路麵不至於打滑成那個樣子,莫淋風這樣有經驗的車手一定會讓車子往內道裏撞,停下來,而不至於讓車子直接往懸崖下飛。但是那天下雨了,暴雨,路上都是坑坑窪窪的積水和淤泥。車輪的打滑讓他根本來不及調整車頭的方向。”吳愷歌苦笑著說道。他仰頭,後腦勺挨在冰冷的牆麵上,他的眼淚一直從臉頰,流向脖子,他的喉結也在顫動著,小小的哽咽聲從他的喉嚨裏飄了出來。


    “都是因為那天下雨了……那天下雨了……”他念叨著,語氣好像唱著一首挽歌。


    “下雨了為什麽還比?你瘋了嗎?”李暮覺得這個解釋不可理喻。


    “從前有人告訴我,太年輕對於車手來說,不是什麽好事,我沒有聽他的話,還固執地認為他的話大錯特錯,直到那聲可怕的爆炸聲響起,我才徹底懂了他的話是多麽的正確——年輕的我心智不成熟,不會退讓,不會等待,一味地追求著刺激和榮譽。我喜歡衝動,喜歡頭腦發熱,認為生氣和激動能爆發出自己所有的潛力。殊不知那是的我做出的決定,都是沒有經過大腦準確思考的錯誤決定。”吳愷歌說了好長一段話,這段話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紮進了李暮的心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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