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太後潑辣朱厚熜自是心知肚明,隻不過剛開始需要拿她做擋箭牌,所以一再寬容,不過眼下是時候該警告了。


    蔣輪與張鶴齡、張延齡還有邵太後之侄,橫行不法的訴狀早就告到衙門,不過鑒於朱厚熜顏麵,有司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朱厚熜若再不予以解決,隻怕張太後也要鬧幺蛾子。


    對於這些舅舅、表舅的親戚們,朱厚熜並沒有太大感情,而且這些人也的確欠收拾。


    以為自己當了皇帝,就能橫行不法?


    “嗯,我聽聖人的!”


    周皙顏雖然不知道朱厚熜怎麽處理此事,但也如朱厚熜所言,固然她為六宮之主,但有些事情,的確不好處置,由朱厚熜來解決是最好的辦法,也能減少婆媳矛盾。


    “任妃最近可還有在哭?”


    自從任蝶衣知道朱厚熜把她的兒子,過繼給了任蝶衣之後,便不顧自己身體,整日以淚洗麵。


    朱厚熜好說歹說,但是對方完全不講任何道理,非說要自己養孩子,哪怕她的兒子隻是做個平常人都行。


    開始任蝶衣還想著爭一下後位,可真麵對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被人抱養,一時間她根本難以接受。


    朱厚熜也知道對方暫時舍不得,所以也沒有繼續給對方講大道理,而是選擇遠離,讓對方冷靜冷靜。


    所以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周皙顏在陪伴,由此朱厚熜方有此問。


    “任妃雖然好了一點,但心中鬱結依然無法消逝,每天都對著我哭哭哀求。


    我在想,不如聖人將太子交由任妃暫時撫養,待長大出閣後再由皇嫂撫養不知聖意何如?”


    周皙顏哪裏見過這種陣狀?


    一時心軟,又聽到朱厚熜問及,便不由自主將心中之言說了出來,但她依然知道忌諱,所以隻是試探性問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但那一絲複雜的想法,也隻是在他心中一閃而過,剛想迴答之時,內侍趨步跑進殿堂,行禮奏報:“啟稟聖人,文淵閣舒芬、唐皋及諸科道官員,跪於太廟,叩地哭諫!”


    朱厚熜聞言大怒,厲聲詢問:“為何?”


    “好像是關於小爺的事!”


    朱厚熜聽後,臉色眼見得變得鐵青,當即對身旁韓雍罵道:“你們二十四衙門幹什麽吃的,官員跑到太廟胡鬧,居然到現在還不知道?”


    韓雍也是一臉無辜,東廠被廢,二十四衙門隻管宮內之事,而太廟雖然也在皇城之內,但嚴格來說不是二十四衙門管轄範圍。


    更何況朱厚熜自己一直對文臣禮遇,對於宦官管轄又十分嚴格,就算是東廠還在,他們也不敢阻止。


    這次純粹就是無辜之災。


    可盡管這樣,他也不敢反駁半句,因為他們聽皇帝的,皇帝說什麽主義,就是什麽主義。


    所以隻得伏拜請罪:“臣等罪該萬死……”


    撒完氣的朱厚熜,又道:“一幫廢物,就知道罪該萬死,除了這句你們沒有別的了?傳令周包荒,瞬速緝拿此次為首之人,嚴刑拷打,何人指使,從犯關入詔獄,無聖旨不得放出!”


    怒氣上頭的朱厚熜,也不管這些人為了什麽,隻知道這些人在挑釁他的威嚴,將堂堂太廟視之家中,居然敢脅迫君上。


    在他看來,這件事沒有人慫恿,他們是絕對不敢在太廟鬧事。


    太廟何地?


    乃是曆代祖宗神靈之地,跑到太廟鬧事,若是驚擾了神靈,連朱厚熜這個皇帝都吃不消彈劾,其餘人更是不可能沒事跑去鬧事。


    又想到先前蔣冕、毛紀之事,當即又言:“速速將毛紀、蔣冕追迴,關入詔獄論罪。”


    周皙顏“撲通”一聲,跪在四四方方的宮磚之上。


    朱厚熜見之當即一愣,連忙扶起追問:“子童這是為何?”


    奈何周皙顏死不起來,叩首以請:“請陛下暫熄雷霆之怒,蔣先生、毛先生已經得令致仕返鄉,如今再行追迴,無故下詔獄,朝野又該如何議論聖天子?


    舒芬等人今日哭諫,必是有事請於陛下,如果此時讓錦衣衛拷問,豈非先帝舊事複生?惟我陛下,聖明同符太祖,怎可如此行之?


    國初之時,高帝廢孟子祭祀,刪除《孟子》篇章,祖宗憤憤之餘,尚能廣納善言,陛下又何不效之……”


    “放肆!”周皙顏話音未畢,朱厚熜當即打斷,然後用手指勾起她的頭顱,兩人四目相對,咬牙切齒道:“朕如何行事,豈是你能置喙?


    你說的也對,太祖別的東西我可能學不會,但是四大案朕倒是不妨學一學。”


    朱厚熜自認為已經一退再退,可這些人好像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看來就算是廢了內閣,隻要根本問題沒有解決,那麽這些人依舊會跟他扯皮。


    當然,這也是朱厚熜屁股不同。


    做了一年的皇帝,除了某些必要堅持的東西,其餘的早就被權利腐蝕,思想已經正在向封建皇帝靠近。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選擇的方法,是如何的離譜,是如何的莫名其妙,天下人能不能接受。


    因為先天性他就認為,他是皇帝,天大地大,他最大。


    當周皙顏提到朱元璋之時,不但沒有打消原來念頭,反而還加強了,對於此次他需要暴力手段鎮壓,甚至在必要時刻,他需要出動武剛車進行彈壓。


    讓百官知道,什麽叫做,誰反對,誰下台。


    然而周皙顏可算是嚇得不輕,立馬掙脫朱厚熜的手,叩頭祈求:“伏望聖主仁慈,萬不可行大案之事,若有不慎,陛下清名何在?”


    周皙顏哪裏知道,自己好心居然辦壞事了。


    這要是讓百官知道,因為自己一句話,害得瓜蔓抄,百官還不得殺了她?


    “哦?”朱厚熜好像發現了什麽之事,當即故作驚歎,然後麵紅耳赤咆哮:“你的意思是高皇帝昏昧之君?你好大的膽子,誰給你的權利誹謗孝陵皇帝?”


    “臣豈敢誹謗聖祖爺,但是陛下聖明聰哲,臣不想陛下因一時之怒,鑄下大錯,日後悔之晚矣!”


    朱厚熜、周皙顏兩人是夫妻,一個是國父,一個是國母,若是今日因為這麽一件事,犯下大錯,周皙顏不勸,以後青史也不會放過她。


    而且此時她就在身邊,若是她不諫言,日後百官還怎麽幫他穩固地位?


    畢竟皇宮可不止她一個女人,不但有閉月之貌的陳懿蘊,還有乖巧可人的任蝶衣,最近又新進一個嬌豔欲滴的楊瑤宸,可謂強敵環繞。


    而且誰也不知道,眼前這位皇帝哪天發神經,自己要是不出言勸諫,犯了錯之醒悟之後,就將賬算在她頭上。


    古來明君難當,賢後更難當,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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