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水流是異物，可他的無下限像是死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同時六眼像是被什麽東西屏蔽了，他看不透。水流漸漸沁潤整個眼球，包裹住了六眼，五條悟緩緩睜開了眼睛。一瞬間，世界幹淨了。沒有蜂擁而來的信息，沒有無處不在的咒力氣息，他注視著世界最表層的繁榮和美麗，哪怕一切都是表象，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喧囂和熱烈。五條悟眨了眨眼，猶自不敢相信，他環視周圍，猛地拿起桌子上一個幹枯的骨頭。之前看到的詛咒也似乎消失了，幹枯骨頭上的咒力完全不見蹤跡，他看到的骨頭就像是垃圾箱裏吃剩的垃圾，平平無奇。瑛紀奇怪地看著五條悟像是發瘋的二哈，開始瘋狂翻他的實驗室裏放的各種物品，不由得慌了。“等等，五條悟？你怎麽了？難道美瞳乳液傷到了你的腦子？”“看不到了！”五條悟激動極了，眼睛亮得駭人，他快樂的像是三歲孩子，“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我的眼睛變成普通人的了！！”瑛紀慢了半拍理解了五條悟的意思：“靠！你連咒力都看不到了？！那你趕緊取下來！實驗失敗了！！”“我不！這麽好玩的東西是我的！我不要取下來！”“五條悟！你給我下來！那個不能碰！”“無所謂！反正我看不到！哈哈哈我現在是個普通人啦！我什麽都看不到啦！”“五條悟——！！！啊啊啊啊你不要踢那個箱子！那不是空的！裏麵全是原味咒靈！！”“哈哈哈哈我吃不到我看不到我聞不到！瑛紀小弟你太棒了！我喜歡這個！”“不要往前啦！那是我捏了一半的……啊啊啊啊你混蛋啊五條悟！”這一天，瑛紀的實驗室進了野貓，損失慘重。第101章 五條悟從出生起, 還沒睜開眼，就先感受到了無處不在的信息。那是語言無法形容的痛苦、腫脹、蜂擁而至和如影隨形，怎麽都無法擺脫這樣的痛苦, 他眼中的世界和別人截然不同，他的感受沒人能體會, 他的想法和難過在眾多尊崇、敬羨的眼神中壓根無法說出口。誠如他對瑛紀所說, 六眼是他生來背負的存在, 他已經習以為常了。可五條悟萬萬沒想到, 有一天，有個人做實驗，居然真的製造出了一種介於咒靈、咒物和咒術師之間的特殊材料, 將他的六眼屏蔽了。不是五條悟自己研發出來的小墨鏡, 而是可以徹徹底底封禁視野的乳白色液體！風雲開闔間, 世界在他眼中變了模樣, 他終於見到了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斑斕世界, 從天上來到人間。這一刻五條悟的心情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他發癲一樣亂翻瑛紀的實驗室物品，是真的太高興太激動了, 他太想實驗不同視野下的咒力、咒物反應，想要體驗一下普通咒術師的感覺。他也不擔心自己會受到傷害, 無下限術式還在，雖然六眼無法操縱無下限, 可是他有肌肉記憶，按照以前的習慣做個屏障還是沒問題的。這自然氣壞了瑛紀。雖然瑛紀早已將重要的實驗材料轉移到萬蓮寺別院, 可這個實驗裏還留了不少五條悟送來的高端材料, 以及各種實驗報告、實驗數據和文件啊！就在五條悟像是發瘋二哈徹底掀翻了瑛紀所有庫藏，而瑛紀怒極準備重拳出擊用斬擊打穿無下限, 將五條悟揍成豬頭時，五條悟突然發動瞬移。可能是失去了六眼操縱，也可能是五條悟太過激動而失去了術式精度，他的瞬移勢頭過猛，竟直接將瑛紀撲倒了。瑛紀猝不及防下直接後腦勺著地，疼的他嗷嗷叫：“五條悟你發什麽瘋？！”瑛紀正打算抬腳給五條悟來個斷子絕孫踢，卻愕然發現五條悟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了肩膀和頸窩處，甚至有點濕意。五條悟的聲音有些鼻音，輕輕說：“謝謝，瑛紀。”瑛紀不由得瞪大眼睛，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不可思議地說：“五條悟？你哭了？”五條悟用臉猛地蹭瑛紀的肩膀，聲音含糊不清：“沒有！你聽錯了！”“哇好惡心！別將你的鼻涕黏在我的衣服上！你給我起來！”瑛紀嫌惡地推五條悟，但五條悟居然用術式不斷拉進二者距離，瑛紀若不用斬擊切開鏈接，根本無法脫身，“你必須賠償我實驗室裏的損失！兩倍！！”“哈哈哈兩倍太少了。”五條悟終於抬起頭，他單手撐在瑛紀耳邊，臉上神采飛揚，鮮活明亮，“你想要什麽都給你！”瑛紀定定地看著五條悟的眼睛，五條悟眼中的情緒過於熱烈，然而瑛紀的關注重點在眼睛顏色上：“雖然實驗失敗了，但眸色成功了，是漂亮的淺紫色。”不同於平時的天空之色，五條悟那雙美麗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霧，泛起了淺淺的紫色光華，讓他的眼睛多了一些深邃透徹的感覺，像是在天光下不斷變幻色彩的紫色寶石。五條悟哽住，他突然很傷心：“你就注意到眼睛顏色嗎？”他可是傾情展現了自己的激動、喜悅、感激和歡喜，瑛紀一點都不關心他，隻關注他的眼睛了！好過分！他滿腔情誼都打水漂了！瑛紀奇怪地說：“不然呢？若是一點成功之處都沒有，我的實驗豈不是完全失敗了？”他無視大受打擊的五條悟，罵罵咧咧地起身，黑著臉開始檢查自己的實驗室。“七彩魂石被你捏碎了，雷擊木也斷裂了，曼羅花瓣沾了咒靈，沒法用了，星光水晶呢？怎麽就隻有兩顆了？我明明有一盒！！”瑛紀越檢查越生氣，除了平日裏儲備的材料外，還有一些他自己捏的咒靈半成品、各種奇妙口味的咒靈玉被五條悟無意間用無下限術式祓除了。更別說像是衛生紙一樣散落的到處都是的研究資料。“你這家夥太過分了！一個失敗的試驗品都讓你發瘋，你有病啊！”瑛紀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實驗室，沒好氣地對五條悟說：“行了，別裝無辜了，過來，趕緊將美瞳乳液取下來，我要重新製定方案。”五條悟本來乖巧跪坐在旁邊，一聽這話，像是豎起尾巴的貓，猛地轉頭就跑。瑛紀大怒：“你跑什麽？！”這一次瑛紀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反手放出茜姬，無數茜草色咒靈袖子蜂擁衝向五條悟，五條悟的六眼暫時看不到咒靈攻擊，但他張開了無下限，擋住了咒靈袖子。他大叫著：“我不！這是我的了！我不要改！這個就很好！我喜歡這個！！”瑛紀獰笑著並指如刀，發動斬擊，像是削白蘿卜一樣將五條悟身上外層無下限不斷削開，最後成功用茜姬的袖子將五條悟大蘿卜纏繞成了繭。五條悟牌毛毛蟲在地上扭來扭去，慘叫著：“不要啊嗚嗚嗚嗚！不要改了好不好！我喜歡這個效果！”瑛紀無視五條悟在地上撒潑打滾，一屁股坐在五條悟身上，雙手固定著五條悟的腦袋，惡狠狠地給了五條悟一個頭槌。嗷！五條悟吃痛叫出聲，被頭槌的瞬間下意識地閉上眼。瑛紀趁機抬手在五條悟的眼睛上一抹，成功將美瞳乳液全部取下來了。五條悟瞬間呆滯，像是一條風幹鹹魚，躺地上不動了。瑛紀拿著美瞳乳液迴到自己的工作台，開始對乳液性質進行調整。大約一刻鍾後，瑛紀做完了第一輪調整，轉頭看五條悟：“你再來試試……額……”五條悟還是鹹魚狀，好像靈魂已經飛越輪迴之海，化身成佛了。瑛紀突然覺得心好累。他無奈地走到五條悟身邊坐下來，伸手戳了戳五條悟的臉頰：“不會吧？真哭啊。”五條悟終於有了反應，他突然翻身，背對著瑛紀，蜷縮成了貓團團，將腦袋埋在膝蓋裏，一言不發。瑛紀想了想，起身又溜達到五條悟正麵，他彎腰抱住五條悟的腦袋，像是揉家裏的大黑狗一樣哄著：“好吧，允許你哭一會，但隻有一會哦，五條悟，你可是最強，你已經習慣了這些，不是嗎？”五條悟的腦袋動了動，像是球一樣撞了瑛紀一下。“你應該明白的，我們生來有著不同於常人的力量，就要背負更多的危險、責任和壓力，得到什麽就會失去什麽，咒法向來公平。”瑛紀的聲音越來越輕，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人類的世界不就是這樣嗎？總是麵對無可奈何之事，再將之習以為常。”普通人有自己的無奈，哪怕是咒術界的最強，同樣有著不能言之苦悶。“哪怕是最強，也有做不到之事，認清這一點的你應該高興啊，我該恭喜你呢。”恭喜你來到人世間。幾秒後，五條悟微微用力，掙開了瑛紀的懷抱，他那雪白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像是隨風飛舞的白色蝴蝶，蝴蝶鱗羽晃動間，湛藍如天空的眼睛仿佛被雨水衝刷過，泛著驚心動魄的琉璃色彩。“……瑛紀，正常人不都該寬慰我，並向我道歉嗎？”五條悟癟嘴，“我都難過得要哭了哎！”瑛紀看到五條悟恢複正常，立刻冷酷無情地拋棄五條悟，他起身，拿起工作台上的試管：“給，再試試。”五條悟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接過試管，看著試管裏乳白色的液體，他抬眸，可憐巴巴地看著瑛紀：“真的不能再做一個嗎？”瑛紀瞪著五條悟，幾秒後，他緊繃的神情化為無奈，“可你隻給我了一份材料啊！”五條家傳承千年，庫房裏的確有很多好東西，五條悟以六眼的身份也拿出來了一些，但真正叫得上號的、特別貴重的東西全都登記在冊。五條悟就算打著研究咒法的名頭用掉了一些寶貴材料，也要給出詳盡的實驗報告，否則五條家不會允許五條悟繼續揮霍家裏庫藏。瑛紀不可能將自己的咒法研究秘密交給五條家審核，五條悟拿給他的材料最後都會做實驗廢料登記。五條悟廢料了一批名貴材料，總不能再廢掉第二批，五條家長老也不是傻子。“你都用了什麽？”“給，這是大概的清單。”瑛紀遞給五條悟一份材料，五條悟迅速看了一遍，微微蹙眉：“血水晶和佛陀舍利的確很珍貴，但別的也還好吧？如果隻是這些材料，五條家自己也能做，你是不是還加了別的東西？”瑛紀爽快地點頭：“沒錯，我應用了很多特別的處理技術，甚至於……五條悟，你不會真以為這玩意兒是材料吧？”他指著五條悟手裏的試管，“與其說這是材料，不如說是一種無限接近於咒靈的、特別的、無意識的【物質】。而且這玩意兒有時限，我在其中加了你的血液，血液離體後，活性會逐漸消失，你的無下限太敏感了，一旦判定這玩意兒是異物，你的六眼會本能解析，同步喚醒無下限進行屏蔽，到那時就失效了。你肯定想說，保持活性的咒法有很多，為什麽不做個時間長一點的……原因很簡單，如果用保持活性的咒法，這個東西可能會逐漸產生意識，甚至蛻變成咒靈。”因為這其中還牽扯到虎杖香織的詛咒受肉技術，通俗點講，瑛紀是將五條悟當成受（）肉（）體，塞進去一個詛咒，血液是二者的媒介，從而將美瞳和五條悟打包成了一份理財產品，這才能徹底封閉六眼的視覺。最後為了保證美瞳乳液的安全無害，瑛紀還用術式過濾了一遍，並對其進行特性調整，類似於給夏油傑製作比比多味咒靈。總之，美瞳乳液看著簡單，但幾乎算是瑛紀這些年研究技術集大成的最強實驗成果。五條悟聽後沉默了一會，定定地看著瑛紀，他若有所思。“所以即便別人拿到材料清單，甚至製作方法，也無法複刻這個東西，對不對？”瑛紀爽快地點頭：“是的。”頓了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你擔心總監部知道後找你的麻煩？”五條悟合上資料：“不，我相信你不會說出去，這不是重點。”他看著試管，認真地問：“如果我能拿到第二份材料，你可以再做一個失敗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