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傑去上學吧。”“可是那邊禁止家長探望……”夏油奶奶：“律子，你在怕什麽？怕傑脫離你的控製和影響嗎？害怕他不再聽話嗎？”夏油律子驚了，下意識地反駁：“媽媽你在說什麽啊？！”她的長子那麽小！還未成年，她怎麽能允許孩子單獨麵對學校？“孩子總會脫離父母，隻不過這一天來的比你想象的早而已，就如同我沒想到石太郎會先我一步消失。”夏油奶奶神色有些冷淡，“你必須妥協，必須接受。”夏油律子臉色難看至極，她猛地起身，快速離開房間。夏油奶奶又招唿躲在門後的瑛紀和夏油傑。“好了，律子不會反對了。”夏油傑滿臉興奮，卻聽夏油奶奶繼續用冷淡的語氣說：“傑，你也一樣，你說因為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別人無法接受這樣的你，可社會就是這樣。你選擇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要獨自進入那個我們都看不見的世界和社會，那你就必須接受別人不信賴你、不認可你的事實。”老太太一瞬間老了很多歲。“你媽媽否認你能看見，你否認世界在我們眼中的真實性，有什麽區別？”夏油奶奶心灰意冷地揮揮手：“去準備你的新學期吧。”夏油傑有些茫然，直到被瑛紀拉迴房間，都沒迴神。他癱坐在榻榻米上，迷茫地問瑛紀。“……我這些年，做錯了嗎？”瑛紀答非所問：“哥哥後悔了？”夏油傑動了動唇，神色逐漸從迷惘變得堅定，他輕輕搖頭：“……我唯一後悔的是，小時候太大意，害得父親失蹤了，其他的事……我不後悔。”瑛紀心裏高興，哥哥和他的想法一樣，真好！他繼續問：“那為什麽認為自己錯了？”“因為讓媽媽和奶奶傷心了。”“因為重要之人傷心了，哥哥就會放棄嗎？”過了很久，夏油傑才迴答：“不會。”他重複，帶著獨有的倔強和堅定，“不會，這是我的選擇。”瑛紀定定地看著夏油傑，看著那漆黑咒力漩渦中純白的靈魂，輕輕笑了。看啊，這就是人類。少年撲倒哥哥，笑嘻嘻地說：“那就別難過了，媽媽隻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他的聲音裏透著漫不經心和超脫於塵世的冷漠。“大人總是麵對無奈之事，他們自己都習慣了，過幾天就好。”夏油傑一愣，他猛地去看自己的弟弟。不知不覺間，他的兄弟長大了，十歲的少年眉目精致，與夏油傑很相似，但仔細看去，又有著細微的不同。瑛紀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抹淡淡的陰冷氣息，縱然男孩在笑著，也讓人渾身不舒服。夏油傑壓下心底的疑慮，輕聲道：“如果人生一直是無奈的，那也太悲哀了。”瑛紀怔了怔，下意識地說：“可是，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啊。”因為弱小，所以總是無可奈何，但在無可奈何之中，也會一直有人砥礪前行，決不放棄。夏油傑：“……我們是咒術師。”“但咒術師從人類中誕生。”瑛紀聳肩，“我們沒什麽區別，甚至詛咒也如此。”在瑛紀眼中，人和詛咒沒有區別，看看虎杖香織！人家身為詛咒，竟如此勤奮生孩子，都生了十個呢！“反正媽媽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夏油傑動了動唇，他想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麽說，隻能沉默。事實證明瑛紀是正確的，家裏的氣氛凝固了兩天，自然而然鬆懈了。夏油律子終究又一次聯係了夜蛾正道，敲定了夏油傑去上學的事。夏油傑狂喜，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而瑛紀確定哥哥這邊的事情解決後，也開始著手準備去高專忌庫偷九相圖。經過茜姬和黑光蟲這小半月的監控，瑛紀確定了常去咒高忌庫換取咒物的總監部工作人員身份。他暗中拿到了這些人的頭發，又通過每個人的牽絆，大概確定了工作人員的出身和背景。最終瑛紀篩選了一個巴結加茂家分家咒術師的工作人員。選五條會惹出五條悟，選禪院容易被禪院甚爾找上門，加茂嘛……一個能被滿腦子生生生的虎杖香織（咒物）盯上的家族，想必很好欺負吧？很好，黑鍋就是加茂家啦！第45章 此夜, 漆黑無月。冬日的咒高披上了一層白雪，林木樹枝孤零零的，葉片全部消失, 像是一根根直入天空的叉子，尤其是夜晚中, 那些樹木仿佛無聲駐守的古老樹人。遠處咒高的建築若隱若現, 仿佛被雲層遮蔽。瑛紀身上纏繞了茜姬, 茜色袖袍自然垂下, 如一抹紅色幽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片林子中。他靜靜看著遠處的建築，實際上在透過不斷變換旋轉的結界觀察裏麵溢散的咒力波動, 判斷這此刻咒高內咒術師們的強弱。若行動失敗, 被咒高的咒術師追殺, 總要知道追來的敵人實力強弱。先計後戰, 才能萬無一失。許久後, 瑛紀閉上眼, 收斂一切情緒，化身為自然中的一縷風, 一片枯葉，一點雪花, 隨風來到了從高專到忌庫的出入通道入口。黑光蟲形成的雪水順著牆角落了下來，瑛紀的手指抓著水流末梢, 輕輕波動水流內的細絲，一切準備就緒。大約一個小時後, 兩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手裏拿著一個盒子, 正是瑛紀的目標。黑色水流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地麵，拿著盒子的中年人踩到了黑光蟲, 沾到了汙水。瑛紀飛速解析著對方的咒力，不斷編織並分揀咒靈體內的各種成分、信息、氣息和特性，趕在兩個中年人進入結界之前，成功讓黑光蟲擬態成了對方的咒力氣息。黑光蟲貼在了目標腳下，跟著一起進入了結界，消失在瑛紀眼前。瑛紀深吸一口氣，閉目凝神，仔細感知起來。盡管黑光蟲和瑛紀之間的契約變得若隱若現，若是瑛紀想，仍然可以立刻固定黑光蟲的位置。此刻黑光蟲在地下，他們停在了另一重結界前，一個人停下腳步，另一個人進去了……感知又被削弱了一層，黑光蟲所在的空間好像不算大，大約四五平？周圍釋放著各種詛咒氣息，東西似乎不少？瑛紀不自覺地舔了舔唇。咳咳，若是都被他吞噬掉……中年人將什麽東西放了進去，又取走了一樣。而趁著中年人轉身的一瞬間，黑光蟲像是貪婪的巨獸，直接散開無數細絲，碰觸到了忌庫的架子。由於黑光蟲還模擬著中年人的氣息，它碰觸架子時並未引起警報，但等黑光蟲將這些咒物全都吞進肚子裏，接觸到黑光蟲特有的咒力氣息後，黑光蟲立刻暴露了！瑛紀同樣受到咒物外層設置的警報衝擊，他麵色微變，但又冷靜下來。就算幾個特殊咒物上有總監部請封印專家預留的警報，也可以打個時間差，那個中年人什麽都不知道，正在離開結界。快了，快了……就在中年人即將出結界的瞬間，不遠處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瑛紀垂眸，指尖一點寒芒若隱若現，同時他準備好了一具詛咒師的屍體當替死鬼。五，四，三，二，一！噗嘰——結界打開了，中年人和同伴的身影出現，瑛紀立刻收起黑光蟲，轉身就跑！下一秒一聲厲喝響起：“圍住這裏！”“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漆黑的帳從四周落下，同時有鳥類的翅膀震動，一些眼睛搜尋了過來。瑛紀驟然停下，他猛地抬手一指，黑光蟲返迴到中年人腳下，像是操縱皮影戲一般纏住了他的手腕和手指，做了個手勢。“廣智先生！你在做什麽？！”中年人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動了起來，他似乎掐了個法訣？但、但是他體內的咒力沒問題啊！他什麽都沒做！！“我沒……”話還沒說完，就見中年人手勢比劃的方向，一道漆黑的裂縫無聲出現，直接撕破了帳，甚至順便斬殺了圍繞在附近的兩隻烏鴉。追來的咒術師立刻明白了什麽，他衝上前抓住名為廣智的中年人，對夥伴道：“他還有同夥！快去追！”但此刻已經晚了，瑛紀全力衝刺的速度何其快，他風馳電掣般跑出了帳的籠罩範圍，不斷發動術式調和黑光蟲外放的氣息，讓黑光蟲重新變迴自然精靈，防止被天元結界追蹤到痕跡。這一切變故都發生在短短幾秒內，等到瑛紀鑽入黑光水龍內部，一頭紮進水流，順著冬日雪水形成的溪流離開咒高範圍，咒高才剛將結界的力度調整到最高最強狀態。瑛紀用斬擊消除留下的殘穢和痕跡，頭也不迴地衝向東京灣。黑光蟲吞噬的咒物上有總監部設置的追蹤咒法，瑛紀不能直接帶著東西迴萬蓮法會，他需要先去一個總監部無法立刻趕到的地方，將這些咒物都處理一下。黑光蟲是汙水形成的特級咒靈，它可以帶著瑛紀沉入東京灣最底層，就算總監部要派人追索咒物，也得先想辦法下海。大約千米以下的深海中，黑光蟲化為一大片汙水團籠罩著瑛紀，瑛紀開了手機電筒，開始打量這一次的收獲。哇，大豐收！瑛紀看著大大小小十幾二十來個盒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液，甚至萌生出了要不再幹一票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