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和章鳳桐從地上起來,退了出去,偌大殿內,隻剩下了父子兩個。


    燭火洞洞,蕭列神色漸漸平和,沉吟了片刻,道:「胤棠,此處跟前,你我不是君臣,而是父子。子若不教,父亦有過。你和我說實話,曹氏到底是否被你所殺?太子妃平日如此穩重,今夜為何異常癲狂?」


    蕭胤棠低頭下去,道:「啟稟父皇,曹氏確係暴病而是,兒臣也極是悲戚,奈何無力迴天。至於太子妃何以突然如此,兒臣不敢妄言,母後既在她床下找出了巫蠱之咒,或許便是緣由。父皇向來英明,可派人去查。」


    說完再次叩首在地。


    蕭列望著俯伏於地的這個身影,目光裏漸漸露出蕭瑟失望之色。


    「罷了,你去吧。」片刻後,他道。


    蕭胤棠謝恩,從地上起來,恭敬退後,待要出殿,忽被蕭列叫住。


    「跪下!」


    蕭胤棠心跳飛快,急忙又跪了下去。


    「你聽清楚了,朕能立你為太子,便也能廢了你的太子之位!此下不為例。若下迴再有失德之舉,不必言官彈劾,朕這裏,也絕不會輕饒於你!」


    皇帝的聲音不高,卻一字一句,如一把冰冷利劍,貫刺人心。


    ……


    第二天,消息便傳開了。


    昨夜太子妃當眾癲狂的原因找到了,竟是先前暴病死了的那個曹氏,因嫉恨太子妃,生前就對她行了巫蠱之咒,這才有了昨夜一幕,人證物證俱在,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太子妃既是被人行了巫蠱,昨夜那些胡言亂語,自然全是失心瘋後的妄誕不稽之言,若有人私下再拿去傳議,一概以亂惑擾滋之罪加以懲處。


    皇帝派人去了朱國公府,安慰昨夜被掐住脖子險些別過了氣的老夫人,曹家上下,如履薄冰,無不戰戰兢兢,曹氏之父跪在皇宮大殿之外,痛哭流涕,把頭磕的破出了血,最後暈倒在地,皇帝讓太醫給他瞧了,說,念在曹家是武定舊臣,功勳卓著,曹家人對此事也分毫不知,故隻奪去曹氏身後名銜,棺柩遷出皇陵,命曹家自行安葬,另外一概不予追究。曹家感恩戴德,領旨行事。


    接下來,太子妃再沒露麵,據說受那巫蠱之害,患了一場大病,如今一直在調養身體,待好轉之後,再重履太子妃之責。


    嘉芙在家,陸陸續續聽到了這些消息,竟都被裴右安給料中了。


    太子關乎國體。這事雖然鬧的有點難看,但就算是真的,充其量也就證明太子性情暴虐,私德有虧,而這些都是虛的東西,隻要善加引導,便有洗心革麵的可能。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如同大同世界,天下為公一樣,隻是古來聖賢的一種理想罷了,哪怕殺了側妃,也遠未觸及帝王那條不可容忍的底線,且皇帝新登基不久,一切朝局,無不求穩,寄希望於皇帝會因此便真的動了太子,這不大可能。


    他正需要一張可以將這件事揭過的梯子,現在梯子遞了過來,他也就接了。至於是真是假,信還是不信,反倒都是其次了。


    這些都是事後的一天晚上,嘉芙跟去書房伴讀之時,裴右安解釋給她聽的。


    嘉芙有種茅塞頓開之感。


    她原本頗為自己那晚上的一時衝動之舉感到後悔,但聽他的口吻,反正她那天晚上幹的事,不叫壞事。


    最後他將她抱坐到膝上,對她說,之前是他過於疏忽了,以致於讓她險些出事,他向嘉芙保證,說往後一定會加倍小心,再不會叫她遇到像前次那樣的兇險之事。


    有他在,嘉芙真的很是安心,除了點頭,幾乎什麽都不用多想。


    她辛辛苦苦連逼帶騙,終於讓他娶了自己的這個男人,就像是一株參天大樹,替她遮風擋雨。


    ……


    過了兩日,嘉芙哥哥甄耀庭到了京城。


    小半年不見,哥哥言行舉止之間,雖還是偶可見從前的一點稚影,但比早先,已經不知穩重了多少,人也黑瘦了些,當時兄妹碰麵,無比歡喜,嘉芙在家中一直留到傍晚,裴右安從宮裏出來便過來了,留下一道吃了晚飯,才接嘉芙迴了府,次日,孟氏領了兒子登門來拜望長輩,磕頭過後,老夫人說都是自家人,不必那麽多的避嫌,留甄耀庭在跟前一道說話。老夫人問及了甄耀庭的婚事,得知前頭因耽誤了,如今一時還無合適的人家,道:「孩子年紀也不算大,婚事關乎終身,最是急不得的,慢慢尋訪,合適才最要緊。」


    孟氏不住地點頭:「我也這麽想的。耀庭打小頑皮,又不服我管,我從前就想著,將來媳婦,最要緊的便是知事穩重,好幫我一把。」


    說這話時,嘉芙留意到哥哥,轉頭看了眼身後門簾子的方向,想是在找玉珠,見那裏不過立了兩個小丫頭,不見她露麵,目露怏怏之色。


    再敘話片刻,老夫人聽的孟氏說不日便預備迴泉州了,道:「倘若不急著迴,何妨再多留些時日。再過些天,便是我二孫的婚事,都是親戚,一道過來熱鬧熱鬧,吃了喜酒再迴。」


    孟氏聽到裴修祉終於也要成親了,心下終於鬆了口氣,問了聲女方,滿口應承下來,轉頭對兒子笑道:「這樣再好不過了。咱們娘兒倆且再留些時日吧。」


    甄耀庭正舍不得就這麽迴去了,正中下懷,欣喜應下。


    裴老夫人的身體,前幾年間,迅速衰老下去,也就這小半年間,精神才迴好了些,但底子畢竟是掏空了,坐了半晌,漸漸麵露乏色,孟氏怕擾了她休息,便起身告辭。


    老夫人便朝外喚了一聲玉珠,玉珠挑簾入內,聽得孟氏母子要走了,叫自己代為送人,笑著應下,引了孟氏和甄耀庭出去。嘉芙也隨了同行。


    這趟過來,孟氏不放心,私下早再三地提點過兒子,命他再不可像去年那樣做出那種私下堵人的事,免得再給妹妹丟臉。甄耀庭答應了。果然今日從頭到尾,除了中間聽到老夫人和孟氏提及自己婚事之時迴頭找了幾眼之外,舉止毫無失禮之處,隻是出來後,扶著母親上了馬車,要走了,心裏不舍,忍不住又迴頭看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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