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先前的那事,孟夫人原本擔心這迴姐妹見麵,多少會有些尷尬。此刻見她態度一如從前,以為這姐姐心裏並無芥蒂,終於放下了心,稱讚外甥上進。嘉芙和哥哥再去見禮,裴修宏也笑嘻嘻地叫了聲表妹,親戚敘舊完畢,孟夫人問:「老夫人可好?若得閑,我就領孩子們去給她老人家磕個頭。」


    辛夫人便打發人去問話,沒片刻,那婆子迴來道:「老夫人這些天身子欠安,人在佛堂裏,經還沒念完,說奶奶過來一路辛勞,不必特意去磕頭了,叫夫人和二夫人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了親戚。」


    嘉芙和裴修祉的婚事雖已敲定,兩家上下,也人人知道,但因嘉芙先前還沒出孝期,故一切隻是口頭商定,並未正式過禮,老太太現在用「親戚」來稱唿甄家人,倒也不算見外。


    這幾年間,裴老夫人身體欠安,極少露麵親自會客了,眾人早習以為常,況且,甄家於國公府來說,也不是什麽貴客,老太太那邊這麽迴話,本就在眾人意料之內,方才打發人去問,不過走個場罷了。


    孟夫人忙起身:「那我便不打擾老夫人了,等老夫人的大壽之日,再領孩子們來磕頭。」


    壽日便是三天之後,也是快了,辛夫人點頭稱是。孟夫人又看了下左右,始終不見全哥兒,便問了一聲。


    辛夫人微笑道:「那家人說是想全哥兒了,我這兩日腰骨頭正發酸,想著全哥兒鬧,自己也吃不消,便送了過去。」


    她這話,其實不過是在替自己遮掩。全哥兒是昨日被宋夫人派人接走的,說得了樣稀罕寶貝,要接外孫去看。辛夫人不願放,偏全哥兒自己哭鬧個不停,倒在地上撒潑耍賴,定要過去,辛夫人無奈,隻好叫人帶走了,今日還沒迴來。


    二夫人嘴角露出微微譏嘲的笑,辛夫人瞥見了,有些惱,臉上卻依舊帶笑,又說了些話,看向二夫人:「你們姐妹也多年不曾相見,難得來了,若有話,自管去說,不必顧忌我。」語氣很是誠摯。


    二夫人笑道:「方才已經敘了不少的話,也差不多了,我看外甥外甥女都乏了,剩餘的,下迴再說也是不遲。」


    孟夫人便告辭,辛夫人挽留用飯,孟夫人婉言推辭,辛夫人道:「也好,你們路上辛苦,迴去早些歇了吧,我這裏就不留了。」說著起身送客。


    嘉芙自進來後,站在母親的身邊,雖始終半低著頭,卻感覺到裴修祉不時投向自己的兩道目光。看見他,就忍不住想起前世和他夫妻一場的最後一幕,可憐,可悲,可笑,又是可恨,此刻便是被他這樣多看幾眼,心中也感到極不舒服,對辛夫人和姨母的那些內宅陰私,更是一清二楚,半刻也不想多做停留,恨不能立刻出了這家大門。至於甄耀庭,剛到京城,幾年沒來了,正是新鮮,別拘在這裏聽婦人們說著不痛不癢的閑話,早就不耐煩了,聽到可以走了,鬆了口氣,忙跟著出了門。


    裴修祉不顧孟夫人的再三謝絕,不但送出大門,還親自送迴甄宅,孟夫人十分感動,下馬車後,請他進來吃茶,裴修祉看了眼嘉芙,麵露微笑,嘉芙忽道:「娘,我們今天剛到,家裏亂的很,行李都沒歸置好,爐灶哪來的火。這樣請二表哥進來,未免失禮,不如下迴吧。」


    孟夫人微微一怔,看了眼女兒,見她神色嚴肅,語氣鄭重,一時有些不解。


    嘉芙不等孟夫人開口,又轉向裴修祉,微微笑道:「今日有勞二表哥出力,我代我娘謝過了。二表哥自然不會嫌棄我家茶冷,隻是我娘走了一路,今日方到,二表哥也看到了,沒喘一口氣,便又先走了親戚,實在是乏了。今日諸多不便,還請二表哥見諒。」


    裴修祉本想跟進來了,被嘉芙這麽一說,腳步就停住了,隻好道:「表妹說的是。那我就先告辭了,你們好生休息。」


    孟夫人請他走好,等人不見了,被女兒挽著胳膊走進去,整個人方放鬆了下來,笑道:「你方才說的倒也沒錯,娘是有些乏了。隻是難得他這樣殷勤,又送我們迴到家門口,不叫人吃一口茶便走了,有些過意不去。何況你們也不是外人了,等老夫人壽日過了……」


    「娘!我和二表哥還沒定親,就算定了親,咱們家也不好多留他的。今日他本就一直陪在邊上,您再留他,怕那邊會起閑話。」


    孟夫人頓時醒悟,歎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娘一時竟忘了。」


    在孟夫人的印象裏,女兒一向嬌嬌軟軟,言聽計從,如今快要嫁人了,進的還是國公府,原本總感放心不下,沒想到她考慮如此周到,連自己都疏忽了的事,她都想到了,雖有些訝異,但深覺女兒長大懂事了,心裏很是寬慰。


    嘉芙傍著母親,朝裏慢慢走去,說:「娘,你先去休息下,養迴精神。我打發個人去宋家送個拜帖。要是宋夫人得空,咱們過了午,就去宋家走一趟吧。她是我的幹娘,我想早點去拜她,也顯咱們誠心。」


    孟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道:「原本我怕你累,想明日再去的。你自己既這麽想,也好,要是那邊迴了信,咱們早點去,遲早是要走一趟的。」


    嘉芙將母親送迴房裏歇息後,自己半點也不覺乏,看著檀香帶小丫頭們歸置東西,等著宋家的迴音。


    不到晌午,派去送拜帖的人迴來了,帶來了信兒,說宋夫人叫甄家人申時過去。


    嘉芙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迴訊。


    前世她和宋夫人打過交道。這個「幹娘」眼高於頂,性格急躁,這一路北上,她已經引的葉婆子十分不滿了,下船後迴到宋家,必定早把她的一言一行報了上去。以宋夫人的性子,怎麽可能忍的住?就算她今天原本沒打算去,她也必定會把自己母女叫過去的。


    所謂的求子靈符,不過隻是引子罷了。


    她從醒來後就一直在考慮的關於命運的那件事,能否如願,接下來的,才是關鍵。


    今日實在是個很好的機會,她必須要抓住。


    嘉芙忽然感到激動,心裏又一陣的緊張,閉上眼睛,深深唿吸了一口氣,等心情平複了下去,喚來檀香,說道:「我要沐浴更衣。」


    申時差半刻,甄家馬車停在了宋府門前,孟夫人帶著嘉芙,被下人從角門裏引入,最後轉到一個偏廳裏,既無茶水,也不見人,隻有兩個婆子直挺挺立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如此幹等半晌,終於聽到一串腳步聲近,宋夫人一聲簇新華服,渾身纏金佩玉,在一群丫頭嬤嬤的簇擁下,眾星拱月地現身,坐下了,等孟夫人帶著嘉芙向她見禮完畢,也不說話,視線如同兩把細密篦子,將嘉芙從頭到腳,上下來迴掃了好幾遍,無一遺漏之處,方指了指邊上一張椅子,開口請孟夫人坐,「方才家裏來了安遠侯府的女眷,多說了幾句話,倒怠慢了你這邊兒。」掃了一眼,提起嗓子便罵婆子不知禮數,人來了也不知上茶,與那些市井下等人家有何差別。婆子分明被叮囑過冷待的,這會兒卻被罵的七葷八素,也不敢迴嘴,慌忙上了兩盞茶,向孟夫人告罪。


    孟夫人忙讓。宋夫人半笑不笑:「你們甄家在泉州,也算大戶,母女大老遠地進京,頭迴來我這裏,下人禮數不周,倒叫你們笑話了。」


    這宋夫人一現身,孟夫人就感到了來自於她的不痛快,方才那幾句話裏,更是指桑罵槐夾槍帶棒,她豈會聽不出來?又見那葉嬤嬤在她身旁,也是冷眉斜眼,和今早在碼頭分開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宋家如今權勢煊赫,宋夫人趾高氣揚,不但辛夫人要看她的幾分臉色,連自家女兒和衛國公府世子的親事她都要插一腳,孟夫人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所以先前一心交好,以求無事,此刻不禁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岔子,為了女兒婚事順利,隻能忍下,和她虛應了幾句。


    宋夫人的注意力一直在嘉芙身上,沒說幾句,就向嘉芙招手,示意她上前。嘉芙低眉順眼地走了過去,叫她幹娘。宋夫人問她幾歲,平日在家都做什麽,嘉芙一一應答,十分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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