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旗在房屋的窗台間垂落, 鞋跟踏過繁華圖案地磚, 幾乎悄無聲息。幼年精靈透過園圃透明的窗玻璃, 好奇地往窗外望去。他迴頭,叫道:“老師, 那也是精靈嗎?”身穿白袍的成年精靈往窗外看了看,沉默片刻, 低下頭,道:“是啊, 是尊貴的純血。”“那他們為什麽會穿黑色的衣服?”在精靈的傳統裏,向來是崇尚淺色的。黑衣黑袍, 是幼年精靈們從來沒有見過的衣料色彩。成年精靈想了想, 沒打算掩蓋真相:“因為黑色能掩蓋血的顏色。”“等他們換下那身黑衣,說不定就有資格穿上最潔白的袍子。”瓦卡耐拉的城門打開, 刺客們零零星星入城。夏在其中,竟然半點不起眼,哪怕他斷了條腿,靠木棍支撐前進。因為還有很多黑衣精靈和他一樣,身上總是少了點什麽部件。當這些人路過街道時,周圍總是會有人投來敬仰又畏懼的眼神。會在任務中受傷,說明接到的任務艱巨;然而他們活了下來,並順利走迴瓦卡耐拉,足以說明他們的能力。是執事大廳手裏最鋒利的那批匕首,而缺失的部件則是英雄的象征。雲端走在夏身側,環顧四周,發覺瓦卡耐拉整座城市都白的發光,哪怕建築在地麵投下的陰影都會被發光植物照亮。在這種環境下,夏根本沒法遁入陰影,隻能辛苦地緩慢前進。還有那些同樣受傷的精靈們,冷著一張臉,被迫將自己的傷勢暴露在眾人眼下。術士有些不太舒服,但也無能為力。他們住進旅館,還是園藝師為他們安排的住宿,來的都是精靈們幼年時熟悉的園藝師。照理慰問過後,照顧過夏的園藝師隨口問道:“馬上就要成年了,夏,你有想過成年後要幹什麽嗎?”很多刺客在成年之後,仍然會選擇成為刺客。這幾乎成為了精靈的思維慣性,畢竟他們從小被送入刺客營,接觸的都是那樣灰色粗糙的建築環境,在血肉中長大,沉默和冷淡成為他們的天性。他們已經無法沉下心來,像個普通人一樣開家花店了。其他人會說:繼續接任務,積累功勳,直至未來進入執事大廳。而夏想了想,鄭重其事道:“出去走走。”園藝師有些驚訝:“是嗎?”“我想找個沒有戰爭的地方,適合居住,最好有人煙,熱鬧一些。”說這話時,他坐在床邊,空蕩蕩的褲管還隨著窗外的風在晃動。精靈刺客曲起另一條完好的腿,手肘架在膝蓋上,側臉神情平淡,但園藝師看得出他眼底還微微閃爍著灰藍的光。園藝師疑惑地笑起來:“我記得你小時候最不喜歡熱鬧。”他的伴生精靈也跟著點頭。夏:“很多事情都不一樣。”說著,走到窗邊,看了眼街道:“成年儀式什麽時候開始?”園藝師也跟著站起身,本來就是例行問話,沒什麽實際意義。當初還是他把夏從生命樹上摘下來,沒想到幾年過去,精靈果實也長成這樣大的英勇的刺客了。“花期會持續兩三天,看迴來的人數,明天,或許後天。”園藝師道。夏迴來時,兩手空空,什麽證據都沒有帶來。但已經有駐紮在波義耳的線人將消息傳來,波義耳大公身死,波義耳混亂,巨人在大股搬遷到隔壁城市,反精靈和反侏儒的浪潮同時在巨人國度裏遊行,雖然前者小的幾乎不可聞。任務目標已經身死,不管到底是誰殺的,都算夏的任務圓滿結束。於是,他在白袍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拿到麥克唐納刺客營的畢業徽章,以及一把嶄新的、高等階的匕首武器。刀刃上銀灰的金屬光芒劃過,好像在告訴他,刺客的生涯,沒有那麽容易結束。而次日早晨,斯爾德的光輝落下第一縷的瞬間,生命樹開花了。紛紛揚揚的花瓣飄落,魔力光點隨風擴散,灑向整座漂亮的精靈城市。精靈執政官站在高台的一側,手裏拿著張陳舊的羊皮紙卷軸,蹙著眉頭,身邊是好幾個用以輔佐他的副官,互相低聲討論著。他們手裏拿著的是來自人類手中的煉金卷軸,看上去輕薄的一卷,好像脆弱的一撕即破,但每個人都心知肚明,裏麵蘊含了煉金術師濃縮的惡意:詛咒。對付侏儒的武器,毀滅那些冰冷的機械造物——執政官眯起眼。他們已經有了不錯的想法,現在隻需要有人……有犧牲品幫助他們實現。天光亮起,周圍響起園藝師們低聲念誦的聲音。夏仰頭,注視生命樹上那些金色垂葉搖晃,忽然,有人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迴首,是熟悉的卷毛與笑臉。身型瘦削的精靈刺客一歪腦袋,小聲地朝他打招唿:“早安,尤尼克向你問好。”雲端一震,打量他片刻,總算想起來是夏在刺客營裏難得認識的同伴,看上去精神頭不錯,渾身上下也沒有缺哪塊部件。夏倒是不太想聊天,不過基於精靈同伴間少見的社交禮儀,他勉強應道:“任務圓滿完成?恭喜。”尤尼克抱怨一聲:“夏,你還是這副模樣,和出門前一點變化都沒有。”人數術士背過身去,想了想,不能說毫無變化,隻能說像換了個人——以前的夏肯定是打死學不會撒嬌的。夏:“我猜你有情報交流。”尤尼克:“當然,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執事大廳將會下發新的任務,誰都可以接,而報酬豐厚,簡直是成年刺客賺外快的首選。我提前打聽來了,你要不要試試?”說起執事大廳,今天成年儀式,就有精靈執政官前來觀看進程。雲端下意識往高台上望去,果然看見顯眼的一身白衣。夏:“什麽報酬。”尤尼克收斂笑容,神情同諸位刺客一般,如出一轍的冷淡:“執政大廳的副手名額。”直接給出去副官的位置……大方,陷阱,還是補償?“和之前百裏挑一的選拔比起來,做個任務就有板上釘釘的副官名額,真是白天見鬼,”尤尼克絮絮叨叨地抱怨,“有人告訴我任務詳情,說是帶著人類的通訊卷軸前往指定城市,然後撕開卷軸等候線人前來接頭,任務就完成了。見鬼——這樣簡單的任務,難道不會被搶到精光嗎?”夏也跟著皺眉:“他們許出去幾個名額?”尤尼克:“有幾個算幾個。換句話說,不限量。”雲端琢磨片刻,覺得肯定是個陷阱。精靈向來對人類的煉金科技嗤之以鼻,現在卻堂而皇之使用人類的通訊卷軸,還要刺客帶去另一個城市和線人接頭?然而已經來不及細想,生命樹灑落的花粉飄到了他們頭上,示意成年儀式開始了。精靈在生命樹的魔力下脫胎換骨。恍若一夜之間被拔高了身量,成年精靈仍是那樣一張臉龐,熟悉而陌生,卻依然是成年人的模樣。而磅礴的魔力更是令人恍惚。不少精靈想著掌心噴薄的魔力,情不自禁地想到為了力量,而被早早扼死的同伴,伴生精靈。如果它能活到現在,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輪到夏了,他走上前,簡單地沐浴在生命樹魔力之下。失去的腿重新生長,發出骨骼摩擦的牙酸的聲音,而整體被拔高,麵容褪去少年模樣,失去了最後一絲稚氣。最後變成一名英俊的、成熟的精靈刺客。下來時,園藝師遞給他一條幽藍的緞帶,示意他紮在曾經失去過的那條腿上。重新生長的軀體由生命樹的魔力構築而成,而魔力則會隨著時間的逝去而消散,隻有用緞帶紮住它,才能永固魔力。是生命樹對年輕孩子溫柔的饋贈。夏換好長靴,紮上緞帶,走下台階,雲端望著他成熟了不少的臉,摸了摸胸口,有種孩子長大了的莫名感受。一塊長大的了還有尤尼克,他湊過來,比了比站在另一頭的執政官,道:“要不要去看看?”“進入執事大廳,成為副官,就再不用出任務,還能安穩待在瓦卡耐拉……雖然一般人都沒想過安穩度日,都是衝著高昂的薪水去的。”尤尼克唏噓。他沒忍住,再三確認任務中沒有附加條款後,還是緊隨大流,接下了任務羊皮書。但不過一眼,就發現不對:“為什麽沒有對線人的描述?”第225章 chapter.224要跟線人接頭, 肯定需要知道線人長什麽樣,以及接頭什麽內容。不過,據說內容會寫在那張通訊卷軸裏, 而線人的容貌描述則含糊不清。頒布任務的副官看上去疲憊不堪,像是已經被無數人問過這個問題。“是, 沒寫出來, 因為不太一樣, 我們還沒確認好, 要等人員到位了,會給你們下發指示的。”尤尼克納悶道:“那卷軸呢?”副官:“還在生產……手工製作,產量上不去, 你們再等幾天再出門吧。”雲端仔細端詳他的麵容, 發覺副官眼底青黑, 哪怕再亮再白的袍子, 都沒法掩蓋他魔力枯竭的外露模樣, 活生生像是被通宵工作榨幹的可憐人。仿佛一吹就倒, 一碰就散。這對精靈來說可並不尋常——這個種族擁有強悍的□□和魔力,特性如此, 哪怕工作壓力再大,也不容易反應在外表上。除非有什麽東西, 在吸收他們的魔力。但顯然,現在不是現身詢問夏這個疑點的時候, 而敏銳的精靈刺客也特意忽略過去,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尤尼克嘟噥道:“卷軸……我們可從來沒有製作卷軸的傳統, 聽上去像東邊種族會有的小玩意兒。”副官:“是, 請了技藝特殊的人類煉金術士。”他們迴到落腳處,尤尼克還在糾結所謂“卷軸任務”的不合理, 直到夏冷漠地打斷他:“你該迴去休息了。”尤尼克笑了聲,道:“別這樣,夏,你好冷淡。”夏說著:“已經到了午飯時間,你要是沒有進食的需求,可以放棄你那份免費午餐。”說罷,毫不留情地關上門,將卷毛精靈拒之門外。尤尼克伸長雙臂,狠狠伸了個懶腰,轉去找其他熟識的刺客打聽情況,他身體輕盈,速度極快,一日間多走幾個來迴也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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