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沒有想到三年一過，葉燃就把他忘得幹幹淨淨，突然讓他虧得血本無辜。江時瑧的唿吸有些急促，垂下的眸色冰涼，深不見底，他故意嘲諷道：“確實是小傷。”葉燃被那道傷疤定住了，唿吸慢慢變得急促，他僵硬著伸手，即將觸碰的時候眼前忽然閃過那天的雨夜，整個雨幕都是紅色的，像一場末日的災難。窗外一聲驚雷，嚇得他大叫了起來。江時瑧忽然起身將他護住，大喊了一聲：“李叔，把窗戶都關上！”外麵忽然傾盆大雨，窗戶窗簾都關上，榮媽給葉燃倒了一杯熱茶，他點頭說了聲謝謝，坐在沙發上慢慢喝了幾口，總算緩了過來。江時瑧坐在床上，醫生在幫他重新包紮，房間裏安靜得嚇人，所有人都沒想到會難得這麽難堪。外麵的天色說黑就黑，沉得夜晚一樣。葉燃忽然意識到：“我要迴去了，我還沒有請假。”榮媽看了下外麵的雨，擔心道：“哎喲，這麽大的雨你要怎麽迴去？等雨停了再走吧。”葉燃還在遲疑，忽然江時瑧開口：“你要迴去，我讓司機送你。”他下意識看了下外麵的雨，實在是太大了，那天父母出車禍的時候也是這麽大的雨，車子打滑撞下公路，積水灌到車子裏，出不去，滿滿都是窒息感。葉燃嚇得後退了一步，“我還是等雨停吧。”他沒有吃午飯，榮媽給他煮了碗麵，還是熟悉的味道，他吃得很香，客廳的電視播放著這幾天的天氣預報，顯示極端暴雨天氣，盡量減少外出。葉燃忽然有點後悔了，一下跑這麽遠的地方來。他吃完麵把湯都喝得幹幹淨淨，外麵的雨還是沒有要停的意思，榮媽又開始絮絮叨叨：“這雨肯定停不下來了，要說我就在這住一晚，反正你的房間平日裏也有打掃，我給你鋪床被子就行了，這大雨瓢潑你迴去多危險啊。”葉燃惆悵地看著外麵越來越大的雨，忽然驚雷響起，嚇得他趕緊往客廳裏麵跑，轉身撞到江時瑧身上。他趕緊後退，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外麵的閃電忽起，江時瑧一身冷意，垂眸冰冷地看著他，忽然掏出手機丟到茶幾上，“打電話，請假，這個天氣你就是想迴，我也把你送不迴去。”葉燃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要怎麽跟陸衍說啊？陸衍的手機號很好記，葉燃偷偷看他資料的時候，一眼就記住了，他特意找了個角落把電話撥過去，對方很快接了起來：“喂？哪位？”葉燃小聲：“是我。”陸衍的聲音瞬間沉下來，“你跑哪去了？”葉燃看了一眼身後坐在沙發上的江時瑧，他手捧著咖啡杯，神色清冷，麵上一絲情緒都沒有，像個死人一樣，整個人都冒著冷氣。打死葉燃也不敢說自己在江時瑧家裏，他蹲在地上，絞盡腦汁：“衍哥，我現在在朋友家，他受傷了我來看他，結果沒想到下這麽大的雨迴不來。”他說完緊張地捏緊手機，拚命搓手，不知道會不會被識破，那邊安靜了一瞬，然後傳來陸衍無奈的聲音：“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找你半天。”“我、我也是臨時起意，又沒有手機，就沒來得及跟你請假……”陸衍“嗯”了一聲，沒有懷疑，“那明天我還是讓陳益把手機給你吧，免得你有事聯係不到我。”葉燃沒想到他這麽信任自己，忽然有些愧疚，“這樣會不會不太好？”陸衍笑了笑，聲音讓人很安心，“沒事，你有手機我也要放心一點，陳益那邊我去溝通。今天這個雨確實太大了，到處都拉了紅色預警，你現在迴來也不安全，假條我準了，安心在你朋友那邊住吧。”葉燃用力點頭，“衍哥，那你一個人睡要好好蓋被子。”陸衍失聲笑道：“不好好蓋被子的是你吧？知道我為什麽每天跟你一起都睡不好嗎？因為你老是不蓋被子，我睡得不放心。”葉燃感動得一塌糊塗，“衍哥你對我太好了。”陸衍無奈地歎了一聲，“我能怎麽辦？本來說好今天過來陪我睡的，結果就一會兒沒看住你，跑得都沒影了。”葉燃耳根一紅，“明天陪你睡。”陸衍假裝沒聽到：“嗯？”葉燃提高聲音：“明天迴來陪你睡！”他說完心虛地往後麵看了一眼，看到江時瑧的手頓了一下，心髒快得都要跳出來了。陸衍在那頭輕輕笑了起來，心情聽起來還不錯，“行吧，原諒你了，地址給我，我明天開車來接你。”葉燃的心髒要爆炸了，一下提到嗓子眼：“不用麻煩了衍哥，我明天自己迴來！”陸衍頓了一下，忽然問他：“是在朋友那嗎？”第052章 隔壁便利店的便民電視機正在投放一條新聞, 昨晚天橋上發生了一起惡劣襲擊事件，犯罪已經伏法。這條新聞陸衍早上就看到了，並沒有在意, 看第二遍才發現端倪, 隨後忽然在一晃而過的鏡頭中捕捉到犯罪被捕的畫麵, 那人高大壯碩, 手臂上紋著誇張的青龍紋身, 一直延伸到粗壯的脖子上。“轟隆”一聲驚雷, 在陸衍眼中炸響。他想起來了, 他讓朋友幫忙查葉燃當年的事，其中有一張網吧老板的照片，就是紋著這個紋身。調查的人跟他說：“那個人幫葉燃的父母料理了後事, 還厚葬了夫妻兩，所以葉燃一直對他很信任，對方借此一邊虐待他，一邊對他好, 導致他產生了認知錯亂, 分不清什麽才是真的對他好。”“所以後麵江時瑧對他稍微好一點, 他便覺得這是全天下對他最好的人，所有童年創傷都想在那個人身上彌補迴來，我這樣說吧，江時瑧對葉燃來說更像一個情感創傷的載體，很難完全擊破。”“陸衍，你確定你要跟葉燃在一起？他的情況很複雜，喜歡他會很辛苦, 他不見得是真的喜歡江時瑧，也不見得是真的喜歡你。如果將來有其他人對他更好, 他的錯亂認知說不定就到了別人身上，你哭都沒地方哭去。”對方說這些話的時候，陸衍的心緒出乎意料地平靜，他抽掉最後一口煙，摁在花盆裏，聲音平穩得嚇人：“真有那天，那一定是我對他還不夠好。”思緒忽然被拉迴，暴雨傾盆砸在傘麵上。陸衍握著手機，平靜地站在街道上，任由周圍的暴雨肆虐，根本侵擾不到他的內心，“你說的那個朋友不會是姓江吧？”葉燃真的一點都不會撒謊，一陣兵荒馬亂後，立馬軟下聲音跟他滑跪認錯：“衍哥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就是看看他傷得嚴不嚴重，要不要賠錢，沒想到突然迴不來了……”陸衍自認自己可以做到最好，也可以給葉燃最好，唯獨無法參與葉燃的過去，而江時瑧卻可以輕易撬動葉燃的情緒，對他肆意掌控。周圍的雨很大，很多情緒都被掩蓋了，陸衍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為什麽去找他不告訴我？”葉燃不敢再騙他，弱弱道：“衍哥你每天那麽多事要處理，我不想因為我的事影響你，我怕你覺得我很煩……”所以每次想到什麽，葉燃就去做了。從來不會告訴自己。陸衍忽然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了，傾盆而下的暴雨和他現在的心情差不多，他捏了捏手機，聲音有些頓：“葉燃，你是不是一直沒有搞清楚我們兩個是什麽關係？我們在交往，你是我現在最親密的人，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隻要你開口我肯定會把你考慮進去，為什麽你第一個卻不會想到我？”他說到後麵喉嚨都在發緊，這些事他原本打算慢慢告訴葉燃，沒想到江時瑧這麽喪心病狂，竟然用這種事逼他迴去。他說完這些話後葉燃已經愧疚地稀裏嘩啦，聲音動容，再三跟他發誓：“我以後一定一定所有事都告訴你！一定第一個想到的是你！”喜歡葉燃確實會很辛苦。什麽都要教，什麽都要管。看著聽話，總是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他的朋友沒有說錯。葉燃就是有很嚴重的認知錯誤，這種認知從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江時瑧從未想過糾正他，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在幾個月的時間裏就將他糾正過來，往後也隻會更辛苦。可是跟葉燃在一起。得到的是他這輩子不敢想的東西。陸衍不想讓步，哪怕要跟江時瑧搶到底。他忽然下了某種決定，傘麵在暴雨下忽然疾走起來，朝著車庫方向，陸衍快步前行，冷靜地看了一下時間，“地址給我，我過來接你。”“你現在要過來？”葉燃聽到這句話一下就炸了，聲音在那頭暴跳了起來，“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可以！陸衍你聽到沒有！我不準你開車過來接我！”陸衍的耳朵都要被他吼破了，“不至於叫我全名吧？”葉燃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在那頭暴走起來，“你知不知道現雨有多大！到處都在拉紅色預警！你開車一點都不安全！”陸衍沒有再逗他，而是嚴肅道：“九點後降雨會下降，半個小時街道上的水就會排幹淨，我十點準時過來接你，乖乖等我好嗎？”那頭的聲音遲疑了一下，“真的假的？”陸衍“嗯”了一聲，問他：“你是不是在哭？”葉燃吸了吸鼻子，“沒有。”“又在騙我？”葉燃不肯告訴他，就是怕他下刀子也要來接自己，結果他還是要來，他生氣道：“下這麽大的雨還非要來接我，你是不是要命了？”“你在江時瑧家裏，你覺得我晚上睡得著嗎？就是下刀子我也得來。”葉燃哽了一下，“我就知道！”他很想罵人，但他罵不來，嗚嗚唧唧了一會兒，又軟著聲音千叮萬囑：“一定要等雨停了才能來！”事實上陸衍已經到車庫了，他把車開到地麵上停下，準備等降水量小了再出發，他不是葉燃，沒有心理障礙，積水不會對他造成影響。掛斷電話後，他迅速又撥通了蔣安的號碼，“你今天不是說江時瑧想見我嗎？可以，你讓他約個時間吧。”蔣安的聲音一下亮了起來，“你想通了？”“嗯。”“好好好，我來安排。不過我要提醒你一下，就算不同意他的收購方案，也千萬不要跟他撕破臉，他現在在圈裏的分量舉足輕重。”陸衍冷笑了一聲，“放心吧，我沒打算給他收購，他也不是真心想收購。”兜了一個大圈子，對方不過是想跟自己來一次正麵較量，那就來吧，正好讓葉燃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人是鬼。在臨行前，陸衍給幫自己調查的朋友打了一個電話，“那個網吧老板現身了，昨天撞了江時瑧的車。”對方的聲音很清亮：“我知道這件事，看新聞了。當年那個人本來不用判這麽久，是江時瑧請了一個律師團隊，上訴了三次，才終於把他送進去，好不容易減刑釋放，第一天就被失控的大貨車撞下懸崖，估計跟江時瑧也有點關係，他想報複很正常。”陸衍點頭，“我知道，我現在有點擔心那個人對葉燃不利。”朋友笑了一聲，“這你不用擔心，那輛麵包車除了撞到他，還撞到了旁邊的校車，江時瑧厲害得很，讓律師團隊將事件定性為恐怖襲擊，那個人估計沒個十來年都出不來，即便出來了，江時瑧也不會讓他跟葉燃碰上麵的。”“說實話，江時瑧這人雖然冷血，但對葉燃是真的好，我都擔心你非要跟他搶，會不會哪天就出意外死掉了。”陸衍淡淡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吧。”掛斷電話，窗外的降雨量慢慢小了下來，陸衍沒有絲毫猶豫，點燃火，轉動方向盤緩緩行駛。另一邊，江宅。葉燃掛斷電話後就一直守著門口，惆悵地看著外麵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