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停在他身後,走廊上安靜得嚇人。幾個高層看情況不對,主動提議先離開,肖宇擔憂地看了葉燃一眼,也跟著走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燃以為沒人了,偷偷迴頭,然後就看到江時瑧一身深色西裝,神色淡漠地站在他身後。就像在那個夢裏一樣,江時瑧的麵色有種不正常的蒼白,在黑色的襯托下五官極淡,脖子下的皮膚甚至白到能看到血管,麵上唯一的顏色隻有他的唇。葉燃這下也不能裝看不見了,硬著頭皮轉身,解釋道:“剛剛肖宇扭傷了,我送他過來。”江時瑧安靜地看著他,眸色很淺,好像沒什麽情緒,忽然問:“餓了沒,要不要去吃個飯?”葉燃連忙拒絕:“不用了,我們隊今天要聚餐,隊友都在等我,我要迴去了……”他說完趕緊跑路,江時瑧沒有追上起來,身後響起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忽然幾個黑衣保鏢衝過來將他攔住,對他做了一個“請迴”的姿勢。葉燃迴頭看向江時瑧,那人站在原地,身形筆直,單手插在西裝褲裏,手腕上帶著價值過億的腕表,聲音很輕:“談談?”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表明過什麽,也沒有多餘的情緒,但就是給人一種滅頂的壓迫力。葉燃對江時瑧的服從幾乎已經刻進了骨子裏,他猶豫了一下,遲疑道:“隻談半個小時可以嗎?”江時瑧看了他很久,然後默許地點點頭。葉燃跟著他來到房間裏,門被保鏢關上,密閉的環境讓葉燃突然感覺到一陣緊張。他看著牆上的時間,這個點陸衍應該已經采訪完了,迴去看不到他肯定要到處找,找不到肯定會擔心,他想到這裏就坐立不安,“你找我有什麽事?”江時瑧靠著沙發,手腕放在膝蓋上,看了他一眼,“你有急事嗎?”葉燃下意識搖頭,“也還好。”隨後江時瑧將一份合同放在他麵前,看得出來是早就準備好的,“我接手rt了,現在隊內缺一個中單,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像之前那樣。”像之前那樣住進他家裏,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上他嗎?葉燃是真的有點害怕這種關係了,他像摸到燙手山芋一樣,將合同退了迴去,“我離開xg會違約的。”江時瑧眼睛都不眨地掏出筆,“違約金多少?”葉燃忽然覺得坐立難安,他意識到江時瑧這樣的上位者,根本不曾看到過底層人的困擾,他忍不住說:“不是多少的問題,是我不想再違約了,當時離開rt後我就收到了法院傳票,那幾天晚上我都沒睡好覺。”江時瑧的手忽然頓住,眸色微微往下一沉,“什麽傳票?”葉燃解釋:“就是違約金,其實我也不是不還,隻是沒想到rt會直接請律師給我遞傳票,我當時太害怕了,還在想要是還不起會不會坐牢……”這些丟臉的事情他沒有對其他人講過,但是江時瑧看過他更窘迫的樣子,好像也不重要了。江時瑧聽完沉默了很久,隨後打了一個電話。他離開rt後,後麵發生的事全都不歸他管了,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違約金的事。電話打完後得到證實,他看了葉燃很久都沒有說話,葉燃也不敢吭聲。過了許久,那人才問他:“還了多久?”葉燃忽然覺得有些尷尬,他的窘境實在不想拿出來說,“也沒多久……”然後聽到筆尖唰唰的聲音,江時瑧給他開了一張5000萬的支票,“這是三年的補償。”隨後又刷刷開了一張3000萬,“這是你的簽約金,xg那邊違約產生的費用我會幫你平掉。”這些數據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即便他知道了,也不曾帶入過葉燃的窘境,他根本不會像陸衍和宋新星那樣感同身受。葉燃看著支票,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他想過江時瑧不在意他,沒想過他會這麽不在意,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xg,可是在江時瑧眼裏,好像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一樣,隻要他想。他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將支票退了迴去,然後起身朝著他鞠了一躬,“不用了,我該迴去了。”他的過去是窘迫。可是也不需要江時瑧來憐憫。他轉身頭也不迴地跑掉,江時瑧在他即將開門的時候聲音忽然沉下:“葉燃,你開個條件吧,要怎麽樣才肯迴來。”葉燃停下腳步,憋了這麽多年,終於忍不住質問他:“為什麽每次都是rt需要我的時候,你才會來找我?為什麽每次要等你生病了,你才想得起我?我是什麽揮之則來唿之則去的寵物嗎?”江時瑧沒有迴答,他靠在沙發上,身體是虛浮的,五官也淡得像水墨一樣,好像隨時都會從這個世界抹去。葉燃已經沒有心情去管他的死活,他本來心情很好的,就因為他變差了,他不想再這麽被動,毅然決然去開門,然後才發現門從外麵鎖住了。身後傳來很輕的腳步聲,陰影從頭頂落下,清淺的唿吸聲就在他身後。門,被帶著腕表的手按住。他聽到江時瑧淡得沒有情緒的聲音:“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麽會跟陸衍在一起?”第046章 那段視頻江時瑧沒有看完, 好像隻要他不看完,就可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還有挽迴的餘地。按住門的手指微微用力, 在慘白間透出一抹青色。撲在他身後的氣息逐漸變沉, 江時瑧將他轉過來麵對自己, 冷鬆的氣味過於冷冽, 星目間也含著冷意, “葉燃, 我說過感情不能兒戲, 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對自己負責?跟他才認識幾個月?這麽早就敢動你的人,你也敢喜歡他?你如果隻是拿他跟我賭氣大可不必。”葉燃討厭他這個語氣,好像自己做的事永遠上不了台麵, 永遠入不了他的眼。他強硬道:“我沒有賭氣,我就是喜歡他!”葉燃很少有在他麵前這麽硬氣的時候,好像從他認識陸衍之後,就有人給他撐了腰一樣, 什麽話都敢在他麵前說了。江時瑧冷笑了一聲, 眼神隨之變冷了, 帶著厚重指戒的手將他按在門板上,“喜歡他?喜歡他什麽?”葉燃腦子裏很亂,一時間沒有想到。麵前的人忽然又鬆手,直起身子,神色冰冷,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他,眼尾帶著嘲弄的意味:“隻是喜歡他那張臉, 我隻能說你還是跟當年一樣幼稚。”葉燃喜歡了他那麽多年,沒想到到頭來隻留下這樣的評價, 他沒辦法再跟他呆在同一個空間,用力將他推開,轉身去開門。身後的人又忽然動了怒,手腕被用力抓住,整個人都被他按在門板上,力氣大得嚇人。他第一次看到江時瑧如此生氣,那雙淡色的眼眸凝著深色的冷冽,冷聲道:“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麽都不了解,就敢去隨便喜歡人,你不是幼稚是什麽?”葉燃的手腕被他按痛了,而且也是真的覺得委屈,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他憤恨地看著麵前的人,“你說得對,我就是很幼稚,喜歡你的時候也是什麽都不顧,所以活該我被你騙!我就願意這樣,願意承擔後果,我又不是你,什麽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我就願意吃虧,你這也要管嗎!”江時瑧的心髒忽然不受控製地刺痛了一下,他僵硬著鬆手,情緒隨著他的眼淚落下頓時支離破碎,他伸手想幫他擦眼淚,葉燃忽然蹲了下去不想看到他。他一直都覺得葉燃這個人真的很傻、很蠢,總是在同一個坑裏跌倒無數次,下一次還是會重蹈覆轍。就像第一次見到他,被壓榨成那個樣子,明明有一萬個逃離的方法,還是沒想過要從坑裏爬出來,傻傻地相信那個人真的是他爸媽的朋友。江時瑧從生下來就接受商人思維,可能真的是看他太蠢了,忍不住拉了他一把,結果呢?在自己身上得到的教訓還是不夠,轉頭又栽到另一個坑裏。房間裏安靜得可怕,隻有鍾表跳動的聲音。江時瑧忽然理不清自己的情緒了。他承認葉燃在他這裏有過很重要的情緒價值,隻不過時間對他來說是更重要的東西,所以他選擇斷舍離,用全部的時間去完成自己的商業版圖。在他的構想中,葉燃這麽傻的人就應該一直在原地等他才對,就算哪天清醒了也沒關係,反正自己也不是在意。可是當葉燃真的清醒了,去了別的戰隊、喜歡了別的人,他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冷靜下來。他發現自己可以接受葉燃在自己身上吃虧,卻完全接受不了他在別人那裏也這樣。江時瑧承認這是一種很病態的想法,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就顯現出來了,比如那個被他送進去後徹底消失的老板,比如那個刻意接近被他警告的張煥,比如他可以在心底裏覺得葉燃傻、好騙,可一旦有其他人開這樣的玩笑,他會當場掀桌翻臉。那個時候就有人小心問過他,是不是喜歡葉燃,他頓了一下,迴:“隻是一個比較看重的選手。”真的隻是這樣嗎?江時瑧自己也不確定了。他看著葉燃蹲在地上擦眼淚,心髒喘不過氣,每分每秒都覺得是種煎熬。他伸手拉著他的胳膊讓他起來,拿出幹淨的手帕幫他擦幹淨臉,“別哭了,是我的問題。”可是葉燃知道,江時瑧並不會覺得自己有錯,他隻是在以上位者的姿態哄著他。他沒要他的帕子,“我要出去。”麵前的人又沉默了下來,垂下的眸光辨不出情緒,“不是說好聊半個小時嗎?”葉燃反問他:“你是在好好跟我聊嗎?你一直在攻擊我!”江時瑧唿吸一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今天是有些反常了,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他一時間找不到話來補救,氣氛又沉默了下來,其實他知道葉燃人很好,哪怕是決定離開他,也會在他淋雨的時候脫下隊服給他。江時瑧想到這裏對抗的情緒淡了很多,他決定采取懷柔政策,放低聲音:“我這幾天一直在夢到你,夢到你趴在陽台上看我。”白色的大理石柱被曬得很溫暖,風也帶著花朵的香味,葉燃甚至能迴憶起那天的溫度,那是江時瑧第一次抬頭看向他,然後朝他笑了一下。他開始心猿意馬,以為他也有那麽一點喜歡自己,努力成為他想要的樣子,最後卻被他無情舍棄,放在了所有事之後。葉燃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自卑中無法自拔,狀態很差,每天都在自我懷疑,一直到他放棄喜歡江時瑧,那種自我厭棄的情緒才終於從他心裏慢慢消失。可是同樣的喜歡在陸衍那裏卻截然不同,他會為他改變一些原則,不會在陳益麵前避嫌,也會喜歡他的小情緒,讓葉燃覺得自己是真正地被愛著。葉燃逐漸清醒了過來。江時瑧輕輕拉起他的手,求和的意圖很明顯:“我生病的時候,你給我熬的糖水有一點苦味,後來我讓阿姨複刻再也做不出那個味道,葉燃,我最近一直在想起你。”葉燃不明白:“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你是想說你喜歡我嗎?”江時瑧的神色忽然波動了一下,他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好像對他的人來說光記得都夠費力氣了,更別說去喜歡一個人。葉燃推開他的手,語氣堅定:“江時瑧,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想再喜歡你了,我現在要去喜歡別的人。”房間裏的氣氛忽然變得冷冽,窗戶外也暗了下來,連同房間裏都變得陰冷。“喜歡別的人?”江時瑧忽然冷笑了起來,消瘦的身影逆著光,深色的西裝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沉。這句話仿佛觸及到他的底線,他笑得很冷,有種平靜的瘋感,冰涼的手指捏住他的下顎,蒼白無色的瞳孔中好像倒影著一隻怪物。唇是血紅色的,發出的聲音很輕:“葉燃,你的命是我救上來的,喜歡誰要經過我的允許。”鍾表跳動,半個小時到了。江時瑧忽然鬆開手,淡聲道:“給他開門。”光線從門外照射進來,明明已經可以走了,但是葉燃的身體卻僵在原地無法動彈。江時瑧的背影跟那天在雨夜裏時重疊在一起,紅色的血一直往下流,染紅了襯衣,從天下掉下來的雨也染了紅色,蔓延了整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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