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庭道君收起靈舟，三人步行至城門外。蘇瑜仰起頭，看見巨大的城門。城門之上是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麵“東臨城”三個大字是耀眼的金色，不是固態，而像是液態疑結而成的，兼具波光粼粼的特點，細碎的金色光點折射而開，還有些晃眼。“和萬州城比起來也不差。”楚南星說出了蘇瑜想說但沒說的話。“我們進去看看吧！”蘇瑜拔步往前，楚南星趕緊跟上。東臨城沒有萬州城的規矩，進城並不需要花費靈石。入了城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條寬闊的大路，路麵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色澤有點像青石，但硬度卻高上許多。路的兩側是高高矮矮的店鋪，粗略看過去，賣什麽的都有，符籙、丹藥、靈植，還有各種小玩意兒。除了店鋪外，也有不少人直接就在路邊擺了個攤子，上麵放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在等冤大頭的概率恐怕比等有緣人的概率大多了。可能因為晚上有花燈會，商鋪外麵都有掛燈，有些是走馬燈，有些是宮燈，還有各形各色的紙燈，帶有小鈴鐺的紗燈也很常見，風一吹或人一碰就叮叮作響，分外熱鬧。蘇瑜已經可以預見晚上點燈後的情形，定然美不勝收，喜氣十足！進了城的楚南星就如同入了海的魚，那叫一個活潑好動，滑不溜秋，這兒看看，那兒摸摸，興奮得不行，連帶著蘇瑜也被他拉著到處逛，完全忘了身後還有一個雲庭道君。等意識到這一點，蘇瑜趕緊找了個借口擺脫楚南星，而後迴過頭去找雲庭道君。他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增加與雲庭道君之間的接觸，誘導雲庭道君愛上自己，而不是為了玩樂！街上來往的人很多，蘇瑜左看右看，始終找不到雲庭道君的身影。“莫非還在城外？”蘇瑜眉頭緊皺，小聲嘀咕了一句，糾結要不要原路返迴去找人，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漠然而熟悉的聲音，“本君在這兒。”蘇瑜一驚，趕緊迴頭看。這一看便直接對上雲庭道君那雙幽深難測的眼眸。此時的雲庭道君看起來太冷淡了，他的周圍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屏障，將熙熙攘攘的人群隔開，一米之內，誰也不能進，一米之外，誰也意識不到他的存在。蘇瑜覺得自己的唿吸都凝滯了片刻，周遭人群來來往往，他卻無法動彈，隻能望著雲庭道君，沉浸在他那雙無波古井似的眸裏。第四十八章 ：雲庭道君的禮物每當他把雲庭道君看做普通人的時候，現實便會給予他微妙的“警告”，像是在說，雲庭道君高高在上猶如神祗，你真覺得自己能夠成功嗎？恐怕是在癡心妄想吧。“把本君拋下，如今還好意思發神？”雲庭道君話裏帶著兩分埋怨，緩緩走近蘇瑜。蘇瑜這才慌慌張張迴過神，隨意一瞥，見旁邊有賣麵具的，於是拿了張狐狸的過來，湊到雲庭道君麵前：“好看嗎”雲庭道君垂眸瞧了一眼。麵具以紅白二色為主，一雙狐狸眼上挑，眼尾帶紅，惟妙惟肖，麵具兩邊用金漆勾勒了些許繁複精致的古紋，做工精細，看起來很襯蘇瑜，畢竟他也長了一雙狡黠靈動的狐狸眼。看了看蘇瑜，又看了看攤子上的其他麵具，雲庭道君拿過蘇瑜手中的狐狸麵具，放迴攤子，而後取了一張儺麵，認真道，“這張比較適合你。”說著將儺麵遞給蘇瑜。蘇瑜看著手中儺麵，臉上擠出一抹笑，心底卻不太高興。眼如銅鈴，嘴露獠牙，頭長犄角，這儺麵怎麽看都給人兇神惡煞之感，雲庭道君挑這個給他是在暗示什麽嗎？雲庭道君像是猜出他心中所想：“不喜歡？”雲庭道君送的哪能不喜歡呀！蘇瑜趕緊搖頭，抱緊儺麵，揚起更真切的笑容：“喜歡！當然喜歡！”雲庭道君深深看了蘇瑜一眼，不知信沒信，反正後麵又多解釋了一句：“儺麵是神靈的象征與載體，有祛災納詳之意。”蘇瑜聽完，再看儺麵就順眼了許多。“這麵具多少錢？”雲庭道君問轉頭攤主。“客人真是好眼光！”攤主先是奉承了一句，而後熱情道，“這儺麵要花不少心思呢，兩天才能做出一張，見您真心喜歡，我就收您100靈珠，你覺得如何？”1枚下品靈石可以換成1000枚靈珠，這儺麵比想象中更加便宜，不過也是，又不是法寶靈器，隻是凡人的手工藝品，再精致也賣不出價，100靈珠對他們來說不算少了。蘇瑜心中感慨，那邊雲庭道君已經又取了一張儺麵，然後遞給遞給攤主一枚下品靈石：“不用找了。”雲庭道君怎麽也拿了一張儺麵？他可不像會喜歡這種東西的人。在蘇瑜疑問的目光中，雲庭道君收起儺麵，伸手拉起蘇瑜，“走了。”動作有些突然，蘇瑜小跑了兩步才跟上雲庭道君。大庭廣眾之下，雲庭道君卻毫不避諱，直接拉著他的手，難道真不怕楚南星突然殺個迴馬槍目睹這一幕嗎？蘇瑜心中的疑問剛剛升起，雲庭道君便放開了他的手，輕聲詢問道：“與康州城的花燈節比起來，這裏的花燈節如何？”話題轉換的有些突然，蘇瑜沉思片刻，認真迴答道：“花燈要晚上看才有意思，現在看不出來什麽，不過既然白天街上已經挺熱鬧，晚上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說完，蘇瑜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偏過頭看向雲庭道君：“司玄的家鄉在何處？是否也有花燈節呢？”一直以來總覺得自己對雲庭道君已經很了解了，但實際上他對雲庭道君的過去知之甚少，他不知道雲庭道君少年時的經曆，不知道他在成名前的一切。對他來說，雲庭道君依舊是個渾身充滿謎團的男人，他想要挖掘雲庭道君的過去。而聽到蘇瑜的問題，雲庭道君愣了一下，家鄉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遙遠了，遙遠到隻剩下模糊的人影碎片，凝固後大片潑墨梅花似的暗紅色的血塊，以及永遠冰冷刺骨一望無際的雪原。“沒有。”雲庭道君原本淡漠的語氣變的冷凝而僵硬，他又強調了一遍，“本君的家鄉沒有花燈節。”不提起家鄉，隻迴答他後一個問題，再加上陡然變幻的情緒，看來雲庭道君對自己的家鄉並沒有太多美好的迴憶。蘇瑜見好就收，不再追問，並迅速做出誇張而遺憾的表情：“那真是太可惜了。花燈節熱鬧又好玩，道君這次可要好好體驗一番才是！”雲庭道君不予置評，但表情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瞧見結伴出遊的少年男女們，蘇瑜一時興起，又補充道：“花燈節本來凡人為祈求風調雨順而創造出來的節日，但隨著修士的加入，以及時間與習俗的變遷，花燈節也成了有情人相會的日子，在這一天，很多男子都會邀請心儀之人同遊，表明心意。”雲庭道君眼中閃爍著興味的光芒：“本君是否可以認為，你邀請本君來這花燈節，也有此意？”蘇瑜把儺麵收進儲物戒，抬頭對雲庭道君笑得靦腆而乖巧：“司玄可以這麽認為哦。”反正做戲而已，能讓人信以為真最好不過。雲庭道君搖了搖頭，瞧著蘇瑜漂亮狐狸眼裏快溢出的狡黠，歎了聲，“小騙子。”“蘇瑜，師尊！”楚南星的身影從前方的人群中擠出來，將縈繞在雲庭道君和蘇瑜之間的曖昧氛圍打破，他快步跑到兩人跟前，疑惑道，“你們走的也太慢了吧，我都在前麵等了好久了了。”“難道有什麽特別好玩的東西？”楚南星銳利的目光投向蘇瑜，蘇瑜搖了搖頭，表示，“我都是為了配合雲庭道君的速度。”雲庭道君瞥了蘇瑜一眼，又迎上楚南星略顯嫌棄的眼神，最終選擇沉默。算了，他大度，不計較這種小事。“哇，蘇瑜你看那裏！”楚南星不知看到了什麽，眼前陡然一亮，情緒激動地抬手指向某處。蘇瑜側過身看去，原來是扛著草垛子走街串巷賣糖葫蘆的小販。他還以為是什麽呢，大驚小怪。“看起來真漂亮，肯定很好吃！我去買兩串！”楚南星動作迅速，當即便跑過去和小販交談起來。豔紅的山楂裹著糖衣，顆顆飽滿圓潤，瞧著就讓人垂涎欲滴。楚南星說買兩串就真的隻買了兩串，自己留了一串，剩下一串遞給蘇瑜：“嚐嚐？”蘇瑜沒動，悄悄瞥了一眼雲庭道君，雲庭道君也捕捉到他的目光，兩人對視，都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對楚南星的無奈——他實在太傻不愣登了。第四十九章 ：所以你在期待什麽而楚南星看著兩人的互動，恍然大悟一般，轉頭對著雲庭道君問了句：“師尊，您也要吃嗎？”“不用。”雲庭道君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沉聲道，“這些東西都是凡人之食，於修行無益，隻能做口腹之用。”楚南星不以為意：“口腹之用就口腹之用唄，有句話說得好，民以食為天。”雲庭道君：……“罷了，你高興便好。”雲庭道君深吸了一口氣，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徒弟能傻成這樣。而楚南星覺得師尊莫名其妙，頭一低，錯開雲庭道君的視線，把糖葫蘆塞了一串到蘇瑜手裏：“嚐嚐吧。”蘇瑜被迫接下，順便道了一聲謝。越是美麗的東西，越是能帶來意外的體驗，好看的糖葫蘆也不例外。楚南星叼了一顆糖葫蘆進嘴，正準備好好品味，結果……好家夥，這一嘴下去，那叫一個口舌生津、逍遙快活，牙都快給他酸倒了！楚南星被口中酸澀折磨得齜牙咧嘴，五官扭曲。蘇瑜就在一旁看著，嘴角揚起歡樂的弧度，至於雲庭道君，已經扶額無語了。“呸呸呸！”鼻子皺了皺，楚南星哀嚎著把糖葫蘆吐了出來，砸吧砸吧嘴，還是一股子要命的酸味。“這黑心的攤販，以次充好，叫什麽糖葫蘆，我看叫酸葫蘆好了！酸得我流口水！”楚南星皺著眉，抬著頭四處看，賣糖葫蘆的攤販已經不見了。“這跑的也太快了，要是讓我再見到他，非得叫他十倍賠償我的損失不可！”“這兒還有一串。”雲庭道君的語氣一本正經，他非常自然地將蘇瑜手中那串糖葫蘆取過，然後遞到楚南星麵前，“及時行樂。”“師尊……”楚南星臉色訕訕，聲音細若蚊蠅，“這串就孝敬給您吧……”雲庭道君：……最後，這兩串糖葫蘆都被楚南星收進了儲物戒指，他的理由是，等找到小販，再拿出來當做證據，讓小販要麽賠償，要麽自己吃下去。不過可惜直到楚南星離開東臨城，也沒能再見到那個買糖葫蘆的小販。一圈逛下來，楚南星和蘇瑜都累了，就找了一家酒樓稍作歇息。挑了個靠窗的位置，一邊喝茶一邊看外麵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楚南星嘰嘰喳喳說著雜七雜八的話，蘇瑜安靜地聽著，而雲庭道君仿佛是個透明人，要不是時不時插一句話，蘇瑜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想來是雲庭道君是故意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就憑他的氣質，在街上的時候就能引得眾人矚目。人山人海看久了也沒意思，興奮感退去，疲倦感就湧了上來。蘇瑜一隻手托著腮，打算假寐片刻，卻不想寐著寐著，真就寐過去了。……美美睡了一覺，蘇瑜被窗外傳來的嬉笑聲叫賣吵醒。他直愣愣從床上坐起，打了個哈欠，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客房，想來是雲庭道君他們看他睡著了，所以順便讓酒樓小二開了幾間房，就在這裏暫住一晚。從床上翻身而下，推門而出，也不知道雲庭道君和楚南星都住在哪裏，於是蘇瑜下樓問了店小二，得知兩人的房間一左一右，就在他住的客房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