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台上,教授清了下嗓子:“言歸正傳,剛才我說的各等級災難派出多少進化者的應對方案,都隻是理論情況,如果出現了特殊汙染物,哪怕是c級的小範圍災難,都有可能折損a級以上的進化者。”“所以,你們之後處理災難事件時,一定不能掉以輕心,一旦大意,迎接你們的隻會是死亡。”有人提問:“章教授,這麽說,進化者和同級的汙染物實力很不對等啊。”“沒錯。”章教授道,“汙染物從災難中誕生,力量直接來源於汙染,而人體所能承受的汙染值是有限的,遠遠不及汙染物。”“打個比方,汙染值為十,人類最多隻能吸收五到六,汙染物卻可以吸收九甚至十。正麵對戰,單個進化者很難抗衡和自己同級的汙染物,這也是小隊體係成立的原因。”“汙染永遠比人類強,唯有合作,才有解決汙染的有可能。”明聞安靜地聽著,說:“教授,汙染從何而來。”章教授看向他,搖了搖頭:“不知道。”“時至今日,汙染的起因都是謎團。有人推測是因為核廢水的排放,有人認為是隕石影響磁場,還有人提出蟲洞與平行時空論,眾說紛紜,誰也沒有真正的答案。”“目前,我們能做的隻是在這條看不見前方的道路上摸索,哪怕被磕得頭破血流,也要走下去,而不是停滯不前。”“所以現在,我講的每一點你們都要牢牢記住。某些情況下,或許能成為保命的方法。”她點開屏幕上的ppt。“這是汙染物的劃分,方便你們執行任務時辨別。”“大部分汙染物都是物理係,解決物理係汙染物的方法很簡單,隻要足夠強大,比它們還強,就能直接將其殺死。”“然而,有些特殊的汙染物很難用常規方法處理,比如空間係,規則係,精神係……這幾類汙染物,往往能引起動蕩級以上的災難。它們較為少見,但危險性最高。”“空間係汙染物,可以操縱空間,隱匿於非現實之地。規則係汙染物,一旦觸發了它的規則,必死無疑。精神係則能直接影響進化者的情緒思維,還有其他幾類……”“上麵所說的特殊係汙染物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它們的本體極難被發現。而要解決災難,就必須殺死本體。”“對付這樣的汙染物,沒有可以參考的經驗,因為之前每一次都是需要付出巨大的犧牲,或者足夠的運氣,才能將其解決。”寧燦燦聽得有些心驚肉跳,說:“那,怎麽才能徹底消除汙染呢?”章博士又搖了搖頭:“很遺憾,沒有答案。”“就像我們不知道汙染從何而起,同樣的,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終結汙染。”“或許,當某天我們能真正找到汙染的源頭,這個答案就會浮出水麵了。”明聞垂下眼睛,看著掌心裏的小黑球。他希望,汙染能夠被徹底消除,災難永不發生。隻是那天,這隻小汙染物,也會消失嗎?小黑球與明聞對視,歡快地在他手裏打了個滾。明聞輕輕攏住小黑球,撫摸這團黏乎乎蹭著他的幼小生物。“老師,我們什麽時候開始考核啊?是要做試卷嗎?”寧燦燦再次舉手。章博士微微一笑:“這次考核會采取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式,暫時保密,你們可以開始期待了。”意想不到的方式?抱著這樣的疑惑,一整天的培訓,很快落幕了。聽了一天的課,進化者們都有些難以消化那龐大的信息量,紛紛迴到各自的宿舍,沒什麽心情在外停留。房間裏,明聞捏捏小黑球的觸手:“你是什麽類型的小汙染物?物理係?空間係?”小黑球歪著腦袋想了想,無辜地撓撓他的掌心。明聞:好吧,這隻小汙染物自己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還要繼續培訓,所以這一夜,他和小黑球早早地休息了。……夜幕籠罩整座基地,沉寂的黑暗裏,明聞毫無征兆地醒了過來。淡淡的白霧從窗外飄進,籠罩在宿舍裏。那是不尋常的霧氣,透著難言的詭異。明聞側首,枕邊空蕩蕩的,不見小黑球的身影。他立刻坐起,環顧房間一圈,徑直打開宿舍的門。門外依然是黑夜,隻是被濃稠的白霧所籠罩,幾乎遮蓋了夜色,縈繞在眼前,匯聚成一片揮之不散的白茫。考核開始了?明聞掃過四周,墨色眼眸沒有一點波動。不,不像。更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他再迴頭,宿舍裏空蕩蕩的,沒有那隻小黑球的身影。“白熠?”“……”毫無迴應。明聞眼眸冰冷,修長手指懸於身前,冰雪自他腳下積聚,一柄烏金黑沉的唐刀自雪中升起。他握住唐刀,頭也不迴地走進了那片茫茫的白霧之中。……發白的霧氣緩緩流淌,熟悉的基地似乎已經改變了樣貌,走著走著,明聞的兩側忽然生出雪白的牆壁,他的前方,霧氣延伸,構成一個陌生的房間。像是一間實驗室。無端的,明聞莫名覺得那間實驗室似乎有些眼熟,封存的記憶,仿佛再次出現了鬆動。他走進了實驗室內。白霧散去,室內沒有開燈,隻有一個台式電腦亮著屏幕,於昏暗中格外醒目。“……”明聞凝視那台老舊的電腦,迴過神時,自己已經站在電腦前,手指落在了鼠標上。仿佛過去的身體記憶忽然浮現,他沉默而自然地點開了一份文件。那裏麵藏著一段日誌文檔。【7日,1號實驗體,一切正常】【13日,1號實驗體,一切正常】【26日,1號實驗體,一切正常。今天比昨天少吃了半碗飯,因為被同伴欺負了嗎?】【……】【16日,一號實驗體,又被同伴欺負了,沒吃午飯,一個人蹲在牆角】【23日,一號實驗體,被搶走了僅有的一顆糖,一個人蹲在牆角,沒有哭】【6日,一號實驗體,偷偷養的小鳥被人發現,小鳥死了,蹲在牆角哭了很久】【……】【3日,無意義的觀測結束】【我們決定收養他】“……”泛白的屏幕,發黑的字跡,電腦的微光,冰冷地閃爍在黑暗中。明聞的眼眸沉沒於光暗的交界裏,晦暗不清。這是……他曾經的記憶?這場未知來源的災難,可以讀取他的記憶?明聞後退一步,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確忘記了很多東西,就像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這台老式電腦,記錄著他根本不知道的過往。小時候,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待在孤兒院裏,沒什麽同伴,總是孤零零一個人。那個時候,他的父母,也在默默地注視他嗎?他們,為什麽會收養他?唐刀刀鞘緊緊貼著掌心,沉重而冷硬的觸感,清晰地咯著指節。電腦屏幕反複地閃爍,跳躍著的黑白字體,仿佛一雙雙無機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明聞。明聞站在電腦前,眸底依然一片晦暗,糅雜了光影,混沌而模糊。剛才還隱沒的霧氣再次出現,悄無聲息地彌漫,森森霧氣仿佛扭曲的厲鬼,幽幽抓向明聞——噠。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白霧驟然退散,消失得無影無蹤。電腦屏幕一片空白,詭異的光芒不再閃爍,明聞迴頭。實驗室門口,一道修長高挑的人影靠著門框,姿態悠閑,像是不經意地朝明聞偏過了臉。那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發絲如落下的霜雪,泛著銀白的冷色,他的膚色亦是極白,似乎久不見陽光,隻有一雙眼眸,鮮紅如明亮的太陽光輝。白發紅瞳,已經足夠惹眼,少年的容貌卻更加出眾。那是肆意張揚,極具衝擊力與侵略性的美——然而他的氣質又是陰沉幽冷的,像開在深淵,豔麗糜爛的食人之花。頂著這麽一張人皮,此刻,少年正一眨不眨,靜靜地盯著明聞。沉默片刻,明聞向他走去,沒有再看一眼身後熄滅的電腦。“你有見過一隻小汙染物嗎?”他對這個陌生的少年說。“是個黑色的小圓球,很乖,隻有一點點大。”“沒有,”少年麵上沒什麽特殊的表情,嗓音幽冷而悅耳,“可能死了吧。”明聞:“……”明聞:“你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