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意識到他必須放任無辜者為自己而死的刹那,江荼還是心如刀絞,悶哼一聲,來不及咽下的血又從唇角溢出。孟窈扭動上半身湊近,抬手抹去他唇角的血痕:“閻王爺,您放鬆些。”“是妾身用蛇軀把您纏住,又讓黑白無常兩位兄弟繳了您的法器…不是您不想救人,而是我等膽大妄為,不讓您走呀。”他們並不打算真的攔下江荼。隻是用這種方式,寬慰著愧疚卻無能為力的閻王,告訴他不是你選擇袖手旁觀,是我們不讓你離開。不要責怪自己,責怪我們吧。江荼眼眶濕潤。蒼生道的淩虐,如潮水自後而前,而人類修士,則如水草,撲倒一批,又是一批,在壓倒性的力量麵前,無人能夠幸免。屍體如枯樹枝椏上的樹葉,被風吹落,零散墜地。風很快刮向程讓。他從最初的恐懼中迴過神來,蒼生道的靈壓讓他站不起身,他便將入陣刀釘入地裏,一點一點將自己從地麵拔起。程讓踉蹌兩步,雙眸死死盯著天空,重壓讓他發聲也變得極為勉強:“你就是蒼生道?…媽的,我們一直以來信仰的,竟然是這麽個鬼東西?!”入陣刀上爆發出靈力,卻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程讓嘶吼著試圖喚出法相,然而法相的身形隻凝聚一瞬就消散。蒼生道的睫毛因修士靈力的點綴而金光斑駁,程讓於宛若浩瀚星海中一顆光的粒子。但不願聽到任何質疑。的眼睛倏地瞪到最大!剝奪生命的塵霧,越過其餘修士,沙塵暴般率先向程讓襲來。程讓也不示弱,生死麵前,他唯獨不會認輸,入陣刀猛地掄圓一圈,向蒼生道砍去,與此同時他將靈力調動到極限,儼然準備自爆金丹拚死一搏。就在這時。忽有劍光閃過。程讓的刀勢被葉淮一劍擋下,葉淮單手翻腕轉劍,長刀好似一杆葦草,就這麽被生生振飛出去。葉淮的臉色雲淡風輕,若非手上劍招淩厲,恐怕會被誤認為在茶肆飲茶聽書。程讓卻接得極為狼狽,幾息之間已然氣喘籲籲。“地階之於本座,微末凡塵,”葉淮金眸眯起,“本座念及曾經拜入你門下,這些年對你多有照拂,可你竟敢冒犯天神,便怨不得本座不容你!”程讓氣極,刀豎起劈砍而下,卻見葉淮迴身一閃,一劍頂在他胸口,瞬間將他掀飛出數米遠!程讓口中鮮血狂噴,落地時艱難以背部緩解衝擊,蒼生道的施壓淋漓拍打在他身邊,將地麵鑽得沉霧彌漫。葉淮道:“區區螻蟻,豈能勞煩父親尊駕?便由我來替您分憂!”說罷,葉淮提劍再上,他的身法極快,在蒼生道的塵霧中穿行。蒼生道不願傷害到葉淮,趕忙撤了塵霧:“交給你了,孩子。”劍與刀相撞發出刺耳刮蹭聲,葉淮與程讓在交手間隙對上視線。程讓的身上有多處傷口鮮血直流,如被逼到絕路的雄獅朝葉淮咆哮:“我當年就該殺了你!狼心狗肺的小子,你哪裏對得起”葉淮猛地低喝一聲,本在相持態的骨劍驟然發力,將程讓的手腕直接震碎!後半句話堵在痛叫中無法出口。“我無需對得起你,掌門,”葉淮搶下話頭,“我隻需要對得起給予我生命的人!”他的眼底無限認真,因背對著蒼生道,而隻落入程讓的眼中。給予生命的人。程讓總算意識到什麽,唇瓣微動,吐出兩個字。骨劍刺穿他的胸膛。生命的光從程讓眼中消散,他的屍體向前跪下,爾後才自側倒地。葉淮麵無表情地拔劍抽出,轉身向蒼生道抱拳:“父親。”蒼生道笑了起來,聽得出極為滿意:“好孩子,好孩子!”蒼生道的大笑投映入地府。江荼觀察著葉淮的掌心,一抹翠綠一閃而過,道:“謝必安,去叫白澤還陽。”謝必安一愣:“白澤大人在鬼帝廟,說不治好鬼帝大人誓不出門,叫他還陽作甚?”江荼道:“你就告訴他,再晚一步程讓就真要死了。他自會明白。”“程讓?”謝必安狐疑地轉動視線,“他不是已經被葉淮殺了麽?何不直接讓他們在地府相見?雖然大概是…和眼前這些亡魂一樣癡傻的模樣。”被吸幹靈力,好比神魂俱碎。江荼隻道:“你去便是。”謝必安拗不過他,身形遁入門下陰影,便轉瞬出現在幾米開外。“給予生命的人…大約會認為,葉淮說的是吧?”待謝必安走了,孟窈緩緩放下江荼,“偏偏我們小麒麟,是在向江大人表白呢。”江荼鼻尖一紅:“嗯。”孟窈輕輕搖頭:“那個人類根本沒死,葉淮給他留了一口氣…所以您才催著謝必安去找白澤?”江荼驚訝於她的敏銳:“正是如此。”江荼之所以如此確信,是看見葉淮掌心的翠色流毒。委羽山的靈脈鑰匙,也是寰宇間最完備的藥修體係。其毒可以麻痹一個人的靈脈流轉,再慢慢蠶食分解他的靈力,提煉入流毒中,為自己所用。在外人看來,便與身死無異。這一特性,被葉淮用來製造了程讓的假死。所以江荼說,白澤再晚一步就來不及了。他稍加解釋,孟窈便恍然大悟:“不愧是…千年的姻緣,您與葉淮,真是心有靈犀。”從頭至尾沒有任何交流,卻能立刻明白彼此的意思,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天作之合,大概就是如此。不過,孟窈眉頭一挑:“可是,江大人,看起來,並不打算就此收手…”貪婪的鬣狗,連殘羹冷炙都不會放過。蒼生道便是這條鬣狗。哪怕隻能再榨出最後一滴血汗,蒼生道也要收入囊中。程讓的死,磨滅了修士們最後反抗的意誌。如若有一點成功的希望,他們也不會放棄。可他們與蒼生道、與葉淮之間,隔著天塹!當一人失敗,便再沒有人敢於挑戰。絕望籠罩在每個人臉上,信仰崩塌之後,他們終於意識到,從不為他們賜福,每一次被他們視若恩賜的垂眸,實際隻是在審視他們是否到了可以出欄的時候。他們隻是牲口而已。法器紛紛收起,更有甚者就地將法器一扔:“這些年,我們拚死修煉,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就是為了此刻,給生來高貴的人,充當登神的墊腳石麽?塵霧已向他們襲來。葉淮收劍入鞘,麵無表情。他救程讓,是因為程讓對他有恩,平日裏也對江荼很好,若程讓死了,江荼定會難過。但其餘中界仙門,昔日補天儀式是如何拜高踩低、羞辱他們,他也沒有忘記。死就死了,關他何事?塵霧遮蔽天日,如一息之間黑暗降臨。終於有人抵擋不住死亡的重壓,從低聲抽泣到放聲大哭。就在這時。一柄長戈穿透塵霧,颯爽的光從天而降,似爐火而鑿金,將塵霧擋開一瞬!這一瞬,對於靈氣衰弱的修真界,可堪用了不起來形容。就連葉淮,也驚訝地看過去,不知是誰如此大膽,攪局蒼生道的好事。他的眉心一蹙,而不速之客已在他之前開口,麵向蒼生道,竟腰杆挺直,一步不跪。“聽聞主人收歸靈脈已至委羽,天明本想前來帶走委羽的無辜百姓,卻不想竟然如此幸運,得見主人。”天明仙君臉色的沉重與奉承的話語格格不入,“主人何必從這些人身上榨取靈力?若要助神君大人登神,何不直接取走我容陽山的靈脈?”說話間,她的腳下,劃天戈的尖端開始顫動。一尊麵容肅殺,自帶三分殺氣的法相,轟然衝破蒼生道威壓,出現在天空中央。天明仙君一腳踢起劃天戈,不給蒼生道反應的機會,狠狠向刺去:“我在問你話呢,你這畜生!”第146章 長戈天明(四)天明仙君, 在葉淮被擢為神君前,穩坐修真界第一把交椅上百年,被稱為容陽戰神而家喻戶曉。即便葉淮此刻為神君, 真與天明仙君交起手來, 也不敢說自己有百分百全勝的把握。戰鬥的經驗非一時一刻可以累計,而天明仙君的戰鬥方式充滿了個人色彩。隻要還有一口氣, 就繼續向前。誰也料不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就連蒼生道,也沒想到人才凋零、靈力衰微的修真界,有人能夠突破的靈壓,喚出法相。而天明仙君執著的眼眸,讓想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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