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午飯吃的鄧姨一家是梨花帶雨。


    吳大娃和幺妹兒也沒想到,這小小的山村居然還有這些不堪入目的往事。


    以前總覺得人壞,沒想到壞人就在自己身邊。


    平時和藹可親的他們,隻是沒有因為利益而展現出真實的自我罷了。


    薑書棟見得鄧姨情緒緩和又問道,“那我爺爺兩兄弟是什麽時候迴來的呢?”


    鄧姨滿臉不可思議,“你不知道嗎?”


    薑書棟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麽?


    鄧姨說道,“你爺爺兩兄弟就沒迴來過,是你父親突然有一天迴來,拿著文書來找到我爹爹。還別說,你們薑家人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反而更加疑惑。


    父親在世的時候根本沒提過自己的爺爺一輩,就連母親那邊也是。


    此次聽到鄧姨的迴憶,未免也太讓人難以捉摸了。


    薑書棟此刻迫切的想要見到太夫人,曆史到底塵封了多少往事...


    薑書棟不再詢問,對鄧姨也是百般安慰,不能讓她停留在過去,畢竟老一輩的恩怨也與她無關。


    不多時已經是接近下午2點,薑書棟連忙下了飯桌。


    鄧姨等到子女們收走飯食後低聲對薑書棟說道,“這鬼地方不要久留,人會吃人的。”


    薑書棟抿著嘴嗯了一聲,心裏自有打算。


    造化弄人啊,陰差陽錯帶著肥橘迴來過年,知道了這麽多故事。


    家中往事是一迴事,眼前重要的是父親的遭遇。


    和鄧姨一家告辭後,薑書棟迴到自己家。


    劉公玄的電話打不通,林逸之的也不在服務區。


    就在納悶時,牆頭露了個腦袋出來。


    沒等薑書棟說話,對方先說道,“棟娃子,幫忙來湊個角子,打哈兒小麻將。”


    喊話的是蔡強的媽,一臉嬉笑表麵熱情十足。


    薑書棟連忙說道,“阿姨,我不會打麻將。”


    蔡媽聞言更是眼前一亮,“莫騙人哦,川渝的人哪個不會打麻將哦。三缺一,來幫個忙。”


    薑書棟沒有推諉,這蔡家當年恩將仇報,這基因裏就不是好東西。


    與其畏縮在小家,不如先聲奪人去看看對方的深淺,也方便日後應對。


    蔡媽走在前麵,瓜子皮隨手就扔在路邊,外八字的步伐把毛拖鞋的兩邊都壓平了。


    二人邊走邊聊天,薑書棟裝白癡捧哏那是一個爐火純青。


    “棟娃子,在外頭打工還不如迴來,我喊強娃兒給你安排個工作。”


    “得不得好哦,強哥要是願意給機會,侄娃子我肯定重謝。”


    蔡媽陷入了一個夢,以為她的兒子就是大手腕的豪傑。


    真要是有手腕,為什麽會屈於一畝三分地?


    不多時,薑書棟已經走到了蔡家的院子裏。


    熟絡的跟蔡家人打招唿,蔡強和蔡兵都在場,其他的也多是蔡家的堂表親。


    合著就他一個外人,這是要殺豬啊。


    蔡家的院落很大,已經擺了三張桌子在外麵,兩張桌子炸金花,一張桌子三缺一麻將。


    洋洋灑灑二十多號人,帶孩子的年輕女子,嗑瓜子吹牛的婦女,眯著眼喝茶醒酒的老漢都有。


    這蔡家雖然是外來戶,但是發展卻是挺快的。


    在農村,男性代表生產力和實力。


    生產力決定糧食作物的產量,以便養活更多的人口。


    而實力就是農村經常聽到的門戶,家家戶戶以生兒子為榮,兒子越多越有話語權。


    兩家人要是因為一畝三分地鬧架,一方後麵站著五個扛著鋤頭鏟子的青壯年,你怕不怕?


    這樣的例子在很多地方都有,以眾欺寡,熟練得緊咯。


    像當初薑書棟的父母去世,這樣的人叫孤,也叫獨戶。


    沒有下一代子孫,也沒有其他親人。


    這樣的家庭,就會被吃絕戶。


    當然,親兄弟關係也不會是純粹的。


    結了婚分了家,有了媳婦兒孩子就是新的一家人。


    對外是保持團結,對內會保持爭鬥。


    像蔡強的父輩幾兄弟,當年宅基地分的靠近,緊挨的部分是寸土不讓。


    地上修了,就開始想占空中的便宜。


    比如,陽台過界,樹載重密集後伸出牆頭,這都是蠶食對方利益。


    當初為這件事,幾兄弟也是打得頭破血流。


    所以薑書棟隻要利用好人性,今天哪怕輸了錢也會讓對方內部不合。


    很快,對方就泡好了茶。


    薑書棟被蔡母按在桌子上,並且叮囑他,“這三個哥嫂都比你大,你讓著他們點。”


    薑書棟連連微笑,穿得土不說看起來人也憨,對麵的蔡二姐心裏暗道可惜長得這麽帥。


    還沒發問,蔡家的女婿趙姑爺就說話了,這個清瘦的男人滿臉寫著精明,張嘴就能見到黃牙。


    “不打太大,就打20吧。”


    這他媽叫小麻將?


    薑書棟正要拒絕,蔡二姐和四弟就麵露嫌棄,“這麽小我難得磨袖子。”


    三人同時看向薑書棟,蔡媽這時候站出來說道,“你們不準欺負棟娃子嗷。”


    說著她就離開了,裝著沒聽到一般。


    薑書棟本想拒絕,但是看到桌子上的麻將卻同意了。


    本來是想抱著輸500塊錢就下桌子的想法,沒想到這幅麻將他能看穿,所有牌麵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宰一次吧。


    很快,第一圈開始了。


    麻將質量著實太次,薑書棟開啟上帝視角後,對方的動作也無比緩慢。


    沒等對方出牌,薑書棟就已經計算好了牌麵。


    蔡二姐和四弟不要萬字,就薑書棟和上家的趙姑爺要牌。


    趙姑爺牌是真的挺好,再碰一對五萬就清一色極品聽牌,而五萬恰好是薑書棟的胡牌。


    餘下的牌還有兩張就是五萬,不出意外薑書棟會自摸。


    薑書棟這時候看了眼蔡二姐和四弟的牌,蔡二姐手裏有一張九條沒出現,按正常人的打法,肯定會捏住不打,除非自己下叫。


    而就在這時,蔡二姐突然反打出了九條,四弟正好碰。


    薑書棟這才看清,四弟碰了九條後,正好也是大對胡下叫。


    而且,他的手剛才看似不經意,實際則比劃了一下。


    牌麵開始變化,蔡二姐再摸牌又打出一張沒人要的,而那張五萬正好趙姑爺摸到手裏。


    趙姑爺打出四餅,蔡老四正好要胡,然而卻不帶遲疑,裝著不要。


    薑書棟明白了,這三個人是在給自己下套。


    不出意外的話,薑書棟會被趙姑爺胡一個極品自摸,會被四弟胡一個大對胡自摸,而蔡二姐也會因為自己牌全部斷章而自摸。


    不顯山不露水,自己這一把就會給出280塊錢。


    這哪是賭,都是騙局。


    對方說是在賭,其實是莊。


    莊家和賭徒是不一樣的,賭徒是待宰羔羊,莊家就是上帝。


    然而他們不知道,薑書棟現在也是上帝。


    打牌實在是一個不好的行為,很多農村每逢年關都會有人提議玩幾把。


    辛苦一年,掙個三五萬。


    迴了家還沒揣熱,就輸給了別人一大半。


    這時候,莊家就利用人性,迫使輸家去撈本。


    而且,還營造一種你馬上時來運轉翻身的場麵,之前輸錢隻是運氣不好而已。


    就這樣,一年的辛苦錢全被人套走。


    人性的卑劣在賭桌上永遠表現的淋漓盡致,賭徒會更加不甘心,真正敢直言戒賭並且做到的可沒幾個。


    就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家庭破滅。


    因為什麽?還不是貪。


    薑書棟自幼就接受教育,賭徒就是讓自己低人一等,因為賭徒永遠是莊家的棋子。


    父親曾問他,你願意當下棋的還是願意當棋子?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薑書棟才不碰賭。


    即使有人要提議玩玩而已,也會給自己定好份額。


    一個輸了無關緊要的金額,而且自己的初衷一定是抱著輸,輸完金額就走。


    如此,無往而不利。


    看到對方給自己下套,薑書棟摸了一張牌開始麵露難色。


    他摸到的是8條,手上是567條。


    蔡二姐手上三張8條,而且牌麵8條一直沒出現,正常人都會直接打5條。


    哪知道薑書棟直接打出了8條,這可是40塊錢啊。


    蔡二姐連忙喊道,“杠。”


    蔡四弟欲言又止,就連姑爺也是摸了一支煙故作難色。


    薑書棟後悔也來不及,蔡二姐大聲說道,“落地沾灰,不準反悔嗷。”


    “哎,我沒看清楚,早知道戴眼鏡了。”


    薑書棟以前戴眼鏡的書生模樣大家都熟悉,想到這兒,其他三人更加覺得這是個菜鳥。


    蔡二姐摸牌後,愣住了,她怎麽摸到了四弟需要的4筒?


    蔡二姐裝著風輕雲淡,打出了一張1筒。


    傻子也知道她摸到了4筒,薑書棟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


    蔡老四咽了口唾沫,也摸出了一支煙,看人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善。


    敵人內部產生隔閡,內部鬥爭,就是薑書棟的想法。


    如此看來,已經開始見效。


    又輪到趙姑爺摸牌,薑書棟早就知道牌麵是什麽,虛眯著眼看著桌子又看著自己手裏。


    實際上,他已經看清楚了新的手勢,是趙姑爺比劃的。


    不出意料的話,等到他打出這張廢牌,場麵會重新變化。


    薑書棟摸了一張1條,手上234條。


    而蔡二姐手裏有後對4條,如果打出4條給她,她聽牌36餅,將會無比明朗。


    隻要她碰了,姑爺就會順章摸到3餅。


    姑爺如果繼續保持清一色極品,就會打出3餅,蔡四姐會胡嗎?


    果然,姑爺摸到3餅一愣,吐了口煙就打出了3餅。


    蔡二姐裝著沒看到,薑書棟就看著手裏的牌開始摸。


    等他摸起來了五萬,在牌麵擺來擺去,裝作不知道自摸一般。


    對方三人有些不耐煩,蔡老四甚至敲著麻將開始催促。


    “我是不是糊了?”


    這時候背後的看客插嘴道,“自摸咯。”


    媽的,你不說會死啊,等薑書棟被催急了,把自摸的牌打出去不行嗎?


    這小子還真是運氣好哦。


    第一把牌結束,薑書棟自摸抵掉給蔡二姐的引杠,剛好收姑爺和蔡老四一人40塊。


    薑書棟收了錢,還傻乎乎的摸腦袋,“嘿嘿,運氣好。”


    第一把牌,蔡老四反而輸了280塊。


    “再來。”


    蔡老四扔掉煙頭,還不知道自己他就是今天的替死鬼。


    打了有半個小時,薑書棟還是那麽白癡,該點的極品不少,該點的杠也直接打。


    可是他一直保持著贏,而蔡老四則是越輸越多。


    牌桌就是這樣,做大牌不如跑得快,很多人都是帶著風險去博極品,而不輸之道就是贏20塊跑得快。


    薑書棟贏的錢越來越多,就連趙姑爺和蔡二姐也是盆滿缽滿。


    他們是提前商議好的,來吃薑書棟這頭豬。


    隻要薑書棟輸錢,他們平分就永遠不虧,這就是做局。


    可是,薑書棟贏了,這樣他們平分的也隻是減少損失。


    至於對方打完牌會怎麽做,那就不是薑書棟該操心的了。


    時間已經是下午4點過,6點就是晚飯,屆時牌桌也會散去。


    局麵已定,薑書棟隻打算繼續保持,並不是打算再多贏。


    然而,對方卻不樂意了。


    蔡老四拿牌的時候重擲了桌子,“飄起。”


    飄起是川渝地區的打法,原本20塊錢的底,對他而言就是40。


    原本,現在就是。


    蔡老四賭徒本性已經完全暴露,薑書棟明白,蔡老四要撕破聯盟,抓在自己手裏的錢才是錢。


    到底是蔡家人,基因上就如此,早年房子伸出去陽台,今天有這遭也是自然。


    如此一來,薑書棟任由對方廝殺,自己跑得最快利於不敗之地。


    冬天的太陽說陰就陰,薑書棟夾緊了衣服。


    左右兩側全是煙屁股,幸好是在院子裏打,否則二手煙也得給人熏的腦子暈。


    等到薑書棟百無聊賴之際,就學著其他贏了錢的人一樣,拿著手機時不時的看。


    等到要洗牌的時候,這才看清楚,這位精明的趙姑爺也不是等閑之輩。


    他狗日的不僅牌技好,還會碼牌。


    早年沒有機麻,都是手碼麻將,川渝人也笑稱打麻將是碼長城。


    薑書棟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精明的趙姑爺是專門打麻將的“殺手。”


    這才剛想清楚,狗日的蔡老四也不是等閑之輩啊。


    扔骰子拿牌全都牌變了章法,如此一來又是撲朔迷離。


    好在一點,他們如何精明也比不上薑書棟的上帝視角。


    蔡老四飄起之後,手氣越來越好,錢箱子裏的錢也是越來越多。


    趙姑爺嘬了口煙,扔掉的煙嘴上尼古丁已經變得黢黑。


    “飄起。”


    頂飄又是讓牌麵變大,趙姑爺和蔡老四現在就是等於打80的底,而薑書棟隻要不糊蔡二姐的牌,糊他們任意一家都翻了番。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薑書棟樂得他們窩裏鬥,而自己還是不粘鍋。


    剛才喝茶聊天的男女老少都圍過來看他們打牌,還別說,熱乎了不少。


    一圈有四把,薑書棟第一把故意輸320,無疑讓他們三人以為薑書棟手氣被打下去了。


    然而,薑書棟總能在一圈結束之前打迴本,甚至還能倒贏幾十塊。


    “收拾哈吃飯了。”


    蔡母過來提醒打牌的人們,讓他們進入最後的一圈。


    夕陽西下,薑書棟終於打完了這場牌。


    但是看起來,對方不得善罷甘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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