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書棟從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階下囚,當這一切發生後都有些恍惚。


    警方在林逸之的背包裏找到了一顆玉珠,就再無其他證據。


    然而,這玉珠經過專家鑒定,很可能來自佛教的秘寶——念珠。


    至於這玉珠的真實來曆,薑書棟再清楚不過,是林逸之在墓室前殿撿到的。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薑書棟忘記將這個物件整理上報,林逸之也因為玉珠太小而忽略了。


    當然,這條消息還是一個酒駕進來的人告訴他的,第二天這人就出去了。


    為了防止串供,薑書棟早就被安排在其他拘留所,並不清楚劉公玄和林逸之的下落。


    進入拘留所之後,隨身物品全部被暫且收繳,穿著黃色的號服每天各種學習。


    然而最讓薑書棟為難的是,通知家屬來送日常衣物時,來的居然是薛玉凝。


    薑書棟甚至能想到,警方聯係薛玉凝時,一定是以“你好,請問是薑書棟的女朋友嗎”這句話為開頭。


    也不知道薛玉凝當時接到電話是什麽感受。


    沒辦法,他父母過世,手機裏保存的人基本都在接受調查。


    也隻有通訊錄中的“女神”才稍微名正言順一些。


    見到薛玉凝的時候對方先是哽咽然後就開始落淚,劉局長也把她當成了薑書棟的女友,發生的事一股腦的全告訴了她。


    薑書棟雖然覺得尷尬,卻也隻能接受,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我相信你,我等你出來。”


    寥寥幾個字就闡明了薛玉凝的心意,薑書棟抿著嘴微笑。


    在危難時刻,人很容易迷失。


    薑書棟在想,如果薛玉凝真的和陳野分手,他會和薛玉凝在一起嗎?


    想不通,幹脆不想。


    在看守所的每一天都很枯燥,進來的人不是打架鬥毆就是酒駕,除了聽他們吹牛也再沒其他的事可做。


    “0027,出來。”


    薑書棟又一次接受審問,在賀蘭山中救人以及進入墓室的流程他已經重複了多次,閉著眼都能說清楚。


    這次審問他的人並不是本地警察,至少口音偏向兩廣。


    對方五十歲左右,一雙眼如同鷹隼,洞悉著薑書棟的動作、神態,連語氣也沒有忽略。


    “據你所說,進入墓室花園後昏迷了一段時間,在這期間你做了什麽?”


    “睡覺。”


    “睡醒之後呢?”


    “發現林逸之不在,我就折返之前的墓室尋找他。”


    “找到了嗎?”


    “迴來的時候發現他在地下河道。”


    審訊室並不大,年輕警察還在做筆錄,黃色的燈看起來無比壓抑。


    中年警察突然揚起台燈,薑書棟感覺刺眼下意識就伸手遮擋。


    “手放下來!”


    薑書棟照做,眼睛虛眯著很難睜開。


    “你知道你們昏迷了多久嗎?”


    “不知道。”


    “你們攜帶的有手機,怎麽會不知道?”


    “突然昏迷,當時沒看手機。”


    這時候中年警察從包裏掏出一包煙,右手抽出一支後夾在手裏也不點燃。


    “抽煙嗎?”


    薑書棟搖搖頭迴答不抽。


    台燈前的煙霧瞬間上升,因為不通風,聚成好團如同雲霧久久不散。


    “你未來是怎麽打算的?”


    薑書棟按照計劃迴答,考研到燕大繼續深造。


    “犯錯每個人都會有,你現在承認還來得及,不耽誤你以後學習。”


    薑書棟聞言還是沉默,他並沒有盜取任何文物財寶,承認什麽?


    “嗬。”中年警察熄滅煙頭冷哼一聲。


    他心裏似乎在說,你這樣的我見多了,不見棺材不掉淚。


    “你母親去世後,你欠下12筆網貸共計60餘萬,這筆錢誰替你還的?”


    該來的終於來了,智多星將他的債務轉移,可是資金來源不明。


    在此之前,他還休學一年。


    這期間,很容易被人當成突破口。


    薑書棟又是沉默,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就在這時,智多星突然說道,“父親法國的朋友伸出的援手。”


    薑書棟稍微一怔,照實迴答。


    警察聞言後又問,“為什麽你母親生前,你父親的朋友沒有提供幫助。”


    智多星沉默,薑書棟隻能迴答道,“父親去世後短時間失去聯係。”


    警察也無可奈何,從資金匯入的賬戶來看,的確是來自法國。


    而且,這筆錢正巧出自華裔。


    從警方的角度來看,薑書棟行竊文物的動機依然不成立。


    “聽說你父母去世後,你又迴到學校。這期間,過得很滋潤吧?”


    薑書棟明白對方在說什麽,無疑是智多星提供的別墅和豪車。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薑書棟使用這些奢華物品時,都需要付出。


    看著薑書棟沒有迴答,對方繼續問道,“法拉利、賓利、奔馳,豪宅,名表...”


    說完後還咂了咂舌,對著年輕警察說道,“這些東西我們想都不敢想。”


    說完後突然拍了下桌子,就連年輕警察也給嚇愣住。


    “販賣國寶,假借考古實則盜取國家資產,你該當何罪。”


    “我何罪之有?”


    “這些奢侈品還不能算證據嗎?難道說,你要告訴我,這是你父親朋友提供給你的?”


    薑書棟被問的啞口無言,思前想後還沒迴答。


    對方繼續說道,“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能沉默多久?”


    薑書棟苦澀一笑,“您所說的名車豪宅可以直接查清來源,在誰名下。”


    “你是在命令我嗎?”


    薑書棟不知如何迴答,隻能再以沉默應對。


    不過有一點值得說明,中年警察辦案豐富,精通犯罪心理學。


    既然把薑書棟當成是嫌疑人,而且所有的做法合規合理。


    本著“不放過一個壞人,不錯怪一個好人”的方針辦事。


    所以,薑書棟對中年警察毫無怨言。


    中年警察再次坐下,神色依舊凝重。


    “你知道,為什麽是我來審問你嗎?”


    “不知道。”


    中年警察咧起笑容,“忘了自我介紹,鄙人吳劍鋒,警號是xx,對辦案環節有任何不滿可以投訴我。”


    薑書棟先前不明白為什麽吳警官會突然自我介紹,直到這晚結束。


    ....


    淩晨2點,薑書棟倦意來襲。


    吳劍鋒麵前的煙灰缸全是煙頭,煙味充斥整個房間,薑書棟隻覺得眼重口幹。


    “你與嫌疑人林逸之、劉公玄二人第一次進入賀蘭山救人,是在哪個位置。”


    薑書棟已經忘了自己重複了多少遍,無奈的迴答道,“在斷魂坡後方的山穀中。”


    “裏麵有什麽。”


    “蛇。”


    “還有呢。”


    “很多蛇。”


    吳劍鋒突然使勁拍了下煙灰缸,薑書棟瞬間清醒了不少。


    “徐惠被救出時在哪個位置。”


    “在山穀的右側樹林中的山溝。”


    “她當時情況如何?”


    “昏迷不醒。”


    “她身邊有什麽?”


    “她身邊全是帶著黏液的蛇。”


    .....


    “梁英被救出時身在何處。”


    “左側樹林中的山溝。”


    “她當時情況如何?”


    “昏迷不醒。”


    “她身邊有什麽?”


    “她身邊有一條蛇。”


    吳警官聽到這話雙眼一亮,心中暗喜,連夜審問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為什麽是一條蛇?”


    “這你得問蛇。”


    審訊室一旁的牆壁是透明的玻璃,兩位警察看著審訊室的情況。


    李警官雙手環抱,淡然說道,“三個人的口供幾乎一模一樣。”


    旁邊的同誌說道,“真是一波三折,真要是還了他們清白,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從事考古工作。”


    李警官稍一歎息,心中的話並沒有說出口。


    李秘書給他透過氣,隻要沒有小人從中作梗,大墓早就正式挖掘了。


    然而李警官並不知道,吳劍鋒是從南方來,他不僅在調查薑書棟三人涉嫌侵吞國寶一案。


    還涉及這次聯合行動的關鍵,盜墓賊!


    十二個小時的傳喚時間一到,薑書棟被警察帶進了單人牢房。


    吳劍鋒走出審訊室,額頭上全是細汗。


    跟李警官打了個招唿後,就要去更衣室。


    薑書棟進入單人鬧房後快速入睡,這一夜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手戴銀鐲鋃鐺入獄。


    所有同學都在唾棄他,就連老師們也暗自搖頭,默認了他違背底線做出這樣的事。


    一夜之後,薑書棟被警察喚醒,是時候吃早飯了。


    原以為最多會在拘留所待上半個月,直到收到了帶著女性香水味的男士衣物。


    薑書棟這才明白,他應該會待慢一個月。


    接下來的半個月,吳劍鋒會加大力度,事無巨細詢問清楚。


    但凡有一個細節有出入,就會被當做突破口。


    很快就到了1月下旬,天氣越來越冷,距離過年還有十多天。


    薑書棟自嘲的開解自己,反正迴家過年也沒人,在號子裏也熱鬧點。


    平日都在打趣,給人去號子裏送飯,沒曾想自己淪為階下囚。


    薑書棟已經開始動搖,自己的所作所為值得嗎?


    救出了六個人,其中最關鍵也是情況最危急的梁英、徐惠和小星,沒有一個對他們表示感謝。


    事到如今,還被當做是嫌疑人。


    腦海裏不斷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值得嗎?值得嗎?”


    薑書棟感覺自己已經到了情緒崩潰的邊緣。


    他沒有剃胡子,長時間睡眠不足看起來眼窩發黑,食物缺鹽少油少糖。


    情緒更加焦急,心裏的怒火已經開始積攢。


    薑書棟想要發泄,想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給砸壞。


    人一旦無聊,就會瞎想。


    薑書棟甚至在想,自己會不會真的進入監獄服刑。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重複這樣被人唾棄,以及孤獨的日子。


    這天晚上,吳劍鋒繼續傳喚薑書棟。


    後者熟稔的坐在凳子上,看著吳劍鋒一言不發。


    “你和劉公玄什麽關係?”


    “朋友。”


    “怎麽認識的。”


    “蓉城偶遇。”


    “位置?”


    “客家古鎮。”


    薑書棟內心的怒火讓本來就少言寡語的他,更加惜字如金。


    “你和林逸之什麽關係?”


    “發小。”


    “他什麽時候迴來的?”


    “九月底。”


    “具體點。”


    薑書棟聞言胸腔劇烈的起伏,看人的眼光已經帶著仇恨。


    他緊握著右手,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在這一瞬間,怒火上頭,臉上瞬間發紅。


    吳劍鋒見狀卻眼前一亮,在他看來這是他找到了突破口。


    “照實迴答,他什麽迴的國。”


    “不知道。”


    薑書棟咬著牙迴答,心理防線已經快要被突破。


    可是吳劍鋒搞錯了一點,他麵前的薑書棟並沒有盜取國寶。


    不能如他願,不能如他願。


    薑書棟心裏默念,告訴自己不要生氣,要克製。


    可是真的好難!


    不見天日,一到晚上就開始被傳喚。


    白天吃了豬食就待在監牢,沒有人跟他說話,什麽都沒有!


    “你知道竊取國寶會被判刑多久嗎?”


    吳劍鋒說完後指了指牆壁的標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薑書棟沉默。


    吳劍鋒繼續說道,“你是高材生,做錯事可以理解。現在承認國寶被放在何處,對你我都好。”


    “我沒有!”


    薑書棟突然怒吼一聲,嘶啞的聲音讓人靈魂深處都發顫。


    詢問室外的李警官先是錯愕,緊接著就看到薑書棟昏倒在椅子前的桌板上。


    “我真是..”


    李警官連忙打開詢問室,來不及看吳劍鋒,先去看薑書棟的情況。


    還好,鼻息還在。


    李警官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吳劍鋒,走出詢問室上報給上級。


    等薑書棟被救護車拉去醫院,李警官和吳劍鋒正巧站在警局門口。


    “同誌,你覺得自己有錯嗎?”李警官遞上一支煙,語氣平淡。


    “合乎所有流程,我也沒有實施軟暴力。”吳劍鋒點上煙,舌頭舔了舔牙,這些天煙癮也大了不少。


    “你難道不清楚他沒有盜取國寶嗎?”李警官再問。


    “嗬嗬。”吳劍鋒冷笑一聲,“你還年輕,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要太主觀。”


    李警官長出一口氣,吳劍鋒說的沒錯,隻是..


    “唿。”吳劍鋒長出一口氣,“我要是放過任何一個嫌疑人,誰放過我?”


    李警官不明所以,看著吳劍鋒離開,隻是這道身影顯得有些佝僂無力。


    天麻麻亮,李警官到局長辦公室簡單闡述了昨夜的經過。


    局長安撫道,“不要帶有主觀情緒,吳警官也不容易。”


    李警官問道,“還請局長解惑。”


    “我知道有人給你遞話,不礙事,但是你要清楚一點。”


    局長說道一半頓了頓身子。


    “這次南方抓捕盜墓賊情況不妙,有同誌因公...”


    李警官聞言一怔,這麽嚴重?


    也難怪,盜墓賊盜取的國寶價值不菲,攜帶非法器具早就應該考慮到。


    局長歎了口氣又說道,“其中就有吳警官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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